第38章 第38章
很長一段時間裏,司淵渟始終在尋求一個身份的認同。
想要被承認,更想要證明,自己還是曾經那個司淵渟。
心裏懷抱着的那點微弱希望,是在楚岳峙叫他公公那個瞬間,徹底化為灰燼的。
即便身有殘損不能人道,他的才情見識仍在,他依舊有能力實現心中的理想抱負。
直到楚岳峙叫他司公公,他跪在青磚上向楚岳峙叩頭,才終於醒悟並真正明白了老皇帝要他進宮當太監的意思。
老皇帝是要把太監這個身份烙印在他身上,讓他永遠都無法再以正常人的身份回到朝堂,只要他是宦官,這天下,便沒有人會相信他一心為民,願意捨己為國。
那時他想,沒有人會再記得司淵渟,因為就連楚七,也不認司九了,他與過去的最後一點連結,已經徹底斷裂。
直到十三年後的此刻,楚岳峙又抱住了他,朝這片屍骨遍佈的煉獄中伸出手,抓住了他下沉的殘軀。
他還可以是司九,楚七一直都沒有不認他,楚七回來找他了。
司淵渟小心翼翼地將楚岳峙抱了起來,扶着楚岳峙半靠在床頭,然後用手去摸他的腦後。先前楚岳峙逼出金針的時候,滲出了不少血,現在傷口結了痂,可他摸着卻更覺得恐惶。
“楚七,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我寧願你不記得,就這樣忘了我,也不願你拿自己的命去冒險。”司淵渟聲音放得很輕,像年少時耐心哄楚岳峙一般,先前對楚岳峙冷漠嘲諷的眉眼都如雪化去,凌厲的丹鳳眼褪去陰鷙變得柔和,眸底深處化不去的悲傷哀痛隨之浮現,而他身上那常年寒意逼人的戾氣也全都收斂了,旁人看不到也感受不到的溫柔自身周點點流瀉。
楚岳峙強撐着精神,過去的幾個時辰里,他一度經脈倒行逆施吐血不止,若不是林亦施救及時,置之死地而後生地直接在他頭上大穴以及周身大穴施針,輔以內力引導梳理他大亂的內息,又喂他吃了護住心脈的丹藥,他恐怕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剛剛醒來,他也是昏沉的,被封印的記憶重新回歸到腦海中,令他產生了短暫的混亂,整個人也像在水中沉浮,那踩不到實地的漂浮感令他恐慌不已,下意識地就要找司淵渟。彷彿在他整整三十一年的人生中,只有司淵渟是真正能讓他依靠,也是唯一能給他安全感的人。
在看到司淵渟走進來,沒有半分遲疑地握住他的手那一瞬,他忽然感到委屈極了,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司淵渟。鼻頭髮酸,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下,他其實根本提不起半點力氣,渾身上下都還殘留着經脈逆行帶來的劇痛,他想要偎依在司淵渟懷裏安心地睡一覺,可他有太多重要的話要和司淵渟說,在把話說完以前,他不敢讓自己合上眼。
“沒有別人,我心裏沒有別人。”楚岳峙急急地開口,他的聲音很低,還帶着點虛弱的氣喘,卻又執着地跟司淵渟解釋,“我總是,夢見你牽着我,去書堂的那段路,我聽到你跟我說慢慢走,說你會陪着我,可我看不清你的臉……我問過身邊,所有服侍的宮人,可他們都說,沒有這樣的人……我總想,要找到你,想了很多年,想着想着,就成了執念,我心裏戀慕的人,一直都是你,從來沒變過。”
把司淵渟的手攥在掌心,楚岳峙只要一想到那年在司禮監的再見,想到司淵渟向他下跪叩首自稱“奴婢”的那一幕,他就覺得胸口處陣陣痙攣的撕裂痛,就連呼吸都是那樣的艱難。他很想要有條理地把話好好地跟司淵渟說出來,可他沒法,只要一想到這些年司淵渟受的苦痛,他就恨自己不能以身代之,還一直在司淵渟心上落下更多新的傷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我那時候被嚇壞了,你流了好多血,太醫說要保住性命必須把傷口處理乾淨,然後,他們不讓我,不讓我在你身邊守着……後來,後來我要見你,父皇說,已經把你送走了,送回了司家休養,父皇不讓我出宮,我,我沒辦法……我每天,每天都想去找你,可我一直發燒,後來皇兄也來了,和其他人一起看着我,我出不去,我聽話的把太醫給的葯都吃了,我想等我好了就能去看你了,可是後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突然就忘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對不起,對不起司九,都是我的錯,我該聽你的話,好好練功,要是我能跑得再快點,你就不會,不會被……對不起,司九,對不起……”
語無倫次地說著,楚岳峙每一次眨眼都有淚水從眼眶落下,他覺得痛,又覺得自己不該因此而難受,他的痛,尚不及司淵渟所承受的萬分之一,他甚至都不敢在司淵渟面前說痛。他抬手去摸司淵渟的眉眼,多好看的人啊,從前司淵渟笑起來的時候,春暖花開神儀昭晰,再也沒有誰的笑能比得上司淵渟,可現在司淵渟不會笑了,在受了那樣多的苦難折磨后,還怎麼笑得出來呢?命運半點也沒有偏愛司淵渟,反而讓司淵渟嘗盡了人間百苦。
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楚岳峙努力提高了聲音,抹去自己的淚對司淵渟說道:“那個使臣,我殺了他了,我親手把他殺了,我幫你報仇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在戰場上見到那個面目猙獰的男人時,心中會生出那樣深的厭惡與憎恨,即便記憶被封印,他依舊用身體記住了當年看到血泊里的司淵渟時,對那個使臣迸發出的怨恨,那是他幼小的心靈首次對某個人產生那樣強烈的恨意。
那個晚上他在聽到父皇竟然讓太醫也為使臣醫治時,還哭着衝過去對父皇動了手,即便被宮人們拉住,他也掙扎着喊叫着不許太醫動手救治,他從來沒有那樣憤怒過,更不能理解父皇為什麼要救那個想要傷害他並毀了司淵渟的異族人。他讓父皇救司淵渟,可他的父皇,卻救了使臣。
他還記得,當自己親手斬斷那個男人的手腳,並將其插在旗杆上暴晒時,身邊的副將勸他不可太過殘暴,當時的他滿心都是沒由來的暴戾,不僅沒有聽副將的話,還硬撐着被那男人砍傷鎖骨的傷,站在烈日下親眼看着那男人失血暴晒而亡,最後下令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能將屍體從旗杆上除下來。於是那個男人的殘屍,一直到他鎖骨的傷開始痊癒能下地后,才終於被除下,而那時殘屍早已被禿鷹吃得只剩骨架。
殺了那個男人,並沒有讓他心裏舒服多少,相反,在看着那個男人咽下最後一口氣,他因鎖骨的傷不支倒下時,心中只有一片荒寂凄涼,那時他不懂是為什麼,只以為是自己上的戰場還太少,直到現在恢復了記憶,他才明白個中緣由。
即便親手殺了使臣替司淵渟報了仇,司淵渟也不可能恢復痊癒成最初的模樣,他所做的一切,無濟於事。
楚岳峙並不想哭,他已經三十一歲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然而面對眼前的人,想到自己虧欠了這個人多少,想到這個人失去了多少,他便感覺自己根本無顏面對眼前人。
就連說出為他報了仇這樣的話,都是那樣可笑。
使臣死了,其他人呢?司家的仇,是司淵渟自己的報的,可正如司淵渟對他說過的,司家那些死去的人不會活過來了,無辜受累的女眷們也不可能再做回夫人與閨閣小姐,所有發生過的事,都無法改變也無法挽回。
再難以對司淵渟說出半個字,楚岳峙倉惶地別開臉,一想到自己之前要司淵渟助他篡位,還說過那麼多關於司老尚書關於司家的自以為是的無知話語,他便再沒有面目懇求司淵渟原諒他。
一直沉默地聽着楚岳峙的話,直到楚岳峙說不下去,司淵渟才往前挪動少許,向楚岳峙伸出的手臂使了勁,不容拒絕地將想要避開他的楚岳峙重新擁入懷,又微微扯開楚岳峙的寢衣領口,低頭去親吻那道深色長疤,而後溫聲道:“我知道,你之前說這道疤是怎麼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謝謝你,替我報了仇。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即使沒有我在你身邊,你也長成為我們約定好的樣子,我很高興。”因為知道楚岳峙口中的那個韃靼人是誰,所以在那一刻乃至後來,都沒法再硬起心腸來對楚岳峙。
那個在書堂里拍着小胸脯說要和他一起守護大蘅國百姓的小皇子,在與他分開八年後,即使已經忘記了他,也沒有忘記約定好的理想,十七歲入了軍營,十八歲帶兵前往邊疆,在戰場上浴血奮戰,實現了他無法實現的理想。
楚岳峙為大蘅國掃平了外患,守護了大蘅國的百姓,也為他報了仇。
“對不起,楚七,沒有弄清事情真相就擅自認定是你拋下了我,這段時間對你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還對你做了那麼多讓你難受的事,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以後不會了。”司淵渟來回輕撫楚岳峙細細顫抖的背脊,雙眸看向那顆放在架子上的夜明珠,很輕又很重地與他說道:“楚七,你不臟,髒的是我,以後你不願意,我不會再碰你。”
趴在他懷裏的楚岳峙在聽到他這句話后,先是整個身體都僵住,緊接着又劇烈地一震,像是情緒又再受到難以忍受的重擊一般。
緩緩抬起頭,楚岳峙臉上還帶着未乾的淚,他用力將自己的寢衣徹底扯開,而後抓住司淵渟的手按在自己失溫的體膚上,喑啞嗓音擠出的每一個字都痛極了,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司淵渟。
“你哪裏,臟?因為楚岳磊強迫你侍寢嗎?那你現在,把衣袍脫了,我給你口侍。我從來,都沒有不願意讓你碰我,我是你的,你想怎麼碰,怎麼弄都行,你就是要我跪在你腳下,舔你的鞋底都可以。還是,還是你覺得,自己是公公,所以髒了?那是,父皇強加在你身上的,我不認!你是我的,司九,誰都不能侮辱你!以後,誰再敢看輕你,再敢侮辱你,我就殺了他!”
他一貫極為自製,鮮少對旁人過多顯露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也少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情緒,就連自己也不清楚是為何,只下意識地認定,自己已沒有可依靠之人,不能再做愛哭的小皇子,不能再失去自己看重的,所以他必須靠自己強大起來。
哪怕缺失了關於司淵渟的記憶,司淵渟曾教過的叮囑過的,他的潛意識其實都記得,所以他認真習武,自己主動在練武場加練,將劍術、射術及騎術練至精通,他一日不歇地去書堂,上午聽少傅講學學習古史與治國策論,下午則研習兵法翻閱古往今來所有邊防戰事的記錄。
除開眉宇間那源自皇家一脈相承的清冷寡情之相,以及邊疆征戰留給他的堅毅果斷不談,他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的氣質神韻,都是依照過去的深靜公子司淵渟所長成,除了在戰場上,他永遠都是修身潔行,克己復禮並沉穩內斂。
於是司淵渟也直到這一刻,才首次見到他眼底展露瘋狂與狠戾的模樣。
通紅的桃花眼,在說出最後那句話時,流露出切實的殺氣與痛恨。
想要將那些踐踏過司淵渟自尊,侮辱傷害過司淵渟身體的人都殺掉!他是那樣痛恨當年幼小無能的自己,又是那樣痛恨這些年忘了司淵渟,明明已經長大卻還一無所知地被司淵渟小心保護着的自己。
“你為什麼,不說?你恨我,就不該再護着我,你受了那麼多苦,最該被保護的人,明明是你才對!我哪裏就委屈了,你從來,都沒有傷害過我,我憑什麼委屈?!”楚岳峙突然又生出一股無端的力氣,用力推開被他突然激動起來的話語神態震住的司淵渟,撐起身從床榻邊上的小櫃裏翻出之前司淵渟要他每日放入體內的玉石,說話聲是壓抑不住的難過與悲傷:“我給林亦看過,這不是普通的玉石,是葯玉,你根本不是為了羞辱我才硬要我用,而是為了要給我調理身體。還有我暗地裏讓周楫去買的,泡葯浴用的藥材,我也讓林亦看過,普通醫館裏根本買不到的,其實都是你命人,特意給我調配的藥方藥材,是嗎!我這安親王府,被安插進來的東廠侍衛,也不是為了,監視我,而是你派來,保護我的!”
那些過去他不曾留意過的細節,在因金針移位而昏倒時突然清晰了起來。
司淵渟總是有意無意地用手指搭他的內腕,初時他總以為是為了曖昧或鉗制他,可當他回想司淵渟到底是如何確定他有沒有用玉石時,忽然就意識到問題所在;於是第一次昏睡后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忍下羞恥把玉石給林亦看,得知是葯玉后他便想明白,之前他在用了玉石后的莫名好眠,不是因為耗神太過,而是因為藥性起效,身體得到了調養,且司淵渟也是通過搭他內腕替他探脈來確定他有沒有用藥玉。而之所以會對泡葯浴用的藥材起疑,則是因在東廠時,司淵渟帶他到浴房裏泡溫泉,他在溫泉池裏嗅到了熟悉的藥味。
一直以來,司淵渟都在保護他。
從他班師回朝前開始,為了保住他的兵權,怕他沒了兵權楚岳磊會早早對他下手,不惜再次犧牲自己屈辱侍寢;發現他身體不好卻不能叫太醫來看,就想方設法地暗中替他調理;他要篡位,表面上為難他,實際上一直在配合,甚至提前就幫他謀划好一切。
“司淵渟,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該有多忘恩負義,狼心狗肺,厚顏無恥,才能擔得起你一句‘對不起’?!”楚岳峙聽不得司淵渟對他說“對不起”,這世上,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如司淵渟這般待他好的人。
分明已經千瘡百孔滿身蒼夷,卻把繁華盛世捧到他面前,還怕自己痊癒不了的傷會污了他的手。
“我不要你把自己放得那麼低,你與我並肩而立,我都尚且覺得委屈了你;我也不要你再這樣保護我,以後,換我來保護你,誰若要你痛,我定要他十倍受之!”楚岳峙探手從枕間拔出那柄短刀,直接抵到自己腹下重要之處,定定直視因一切都被他看穿而面露狼狽之色的司淵渟,發狠道:“你若是,堅持自己是那所謂的腌臢之人,或是,要再在我面前自稱奴婢,那我現在就把下面切個乾淨,以後便與你一樣,橫豎,我只認你只要你,本就用不上那處。”
司淵渟沒料到楚岳峙竟會在強行逼出金針后又做出如此瘋狂之舉,想也不想便去奪刀,驚怒不已地提聲呵斥:“你瘋了?!你知道那有多痛嗎?!你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楚岳峙本就是硬撐着逼自己提起一口氣跟司淵渟說話,他已經讓司淵渟等了他二十一年了,再讓司淵渟多等一刻都不願意,他要讓司淵渟知道他的心意,也要讓司淵渟明白他的堅定,更要讓司淵渟清楚,今後,若再有傷痛就讓他來承擔,若要下地獄,也有他作陪!
手上沒有多少力氣,輕易就被司淵渟奪去了短刀,可楚岳峙也看到了司淵渟一直藏着不露出來的那隻染着擦不去的血跡的手,手一翻,楚岳峙扣住司淵渟的手腕,忍住心頭的難受,扭頭往外喊了一聲:“林亦,進來!”
守在寢室外的林亦匆匆又進了內屋,還未上前,就聽楚岳峙說道:“替司公子把脈,本王要知道他身體有何問題。還有,告訴周楫,傳令下去,往後誰也不許,再叫司公公,若讓本王聽見,按軍規受罰!”
司淵渟本不想讓楚岳峙發現自己又引發了內傷,才在進屋后一直把手藏着,卻沒想到情急之下依舊還是被楚岳峙發現。這數個時辰內發生了太多,得知楚岳峙記憶被封印之事於他而言已是極大的衝擊,而今楚岳峙醒來,他其實還未想好要如何面對,覺着自己對楚岳峙犯了錯,又覺他們無論怎樣都已經回不到過去了,他想退回去,卻被楚岳峙牢牢抓住了手。
他已有許多年,未曾聽到誰對他說“對不起”;除了司竹溪,也已再無誰會為他落淚;更莫要提,他三十五年的人生,直到今日,才聽到有人對他說一句:我來保護你。
這於他而言已經太過漫長的一生,他背負過期待,享受過讚譽,後來則是沉重的家仇以及父親那務必要為大蘅國清除內憂的囑咐,他有多痛不重要也無人在乎,於是面對辱罵誣衊他亦默然承受不曾有一句反駁。
從未有誰,如楚岳峙這般為了他而狂言狂行,不惜一切地予以珍視與赤城愛意。
楚岳峙驟然間給了他太多,他無法不去質疑,這樣破敗不堪的自己是否還值得被如此對待;楚岳峙帶來的光亦太過純潔燦耀,他不敢伸手去觸碰,深恐自己久在黑暗中滿身污穢承受不起。
司淵渟終究是徹底亂了,在聽到楚岳峙以“司公子”三個字來稱呼他,並不允許自己的部下再喚他“司公公”那一刻,他控制不住地手抖,短刀掉落在地上,理智告訴他應該起身離開,然他看着楚岳峙扣在他腕上的手,卻怎麼都無法動彈半分。
已經耗盡最後一點精神力的楚岳峙實在難以再支撐下去,顧不上林亦就在眼前正準備替司淵渟診脈,楚岳峙疲乏地將身體偎進司淵渟懷裏,以極低的軟聲對司淵渟說道:“司九,你別走,等我好了,往後我就是你的依靠。”
喉結上下一動,司淵渟攬住楚岳峙微微背過身,一直到楚岳峙闔上眼帘又再陷入昏睡,他都不曾說出隻言片語。
只有楚岳峙知道,在司淵渟垂首的剎那,苦澀的淚水自司淵渟眸中滑落,悄無聲息地濕濡了彼此緊緊相貼的臉頰,也一滴一滴,滴落在了楚岳峙鎖骨處的那道長疤上。
那是司淵渟強忍了整整二十一年錐心剜骨的淚,也是司淵渟難以釋懷終生無法痊癒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