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這第二位托兒看起來確實是太過強壯了些。他這般豪氣橫橫地走過來時,張儒秀差點就以為他是來跟她干架的。
“小娘子,俺方才特意看了你一陣子。你說得這麼玄乎,俺都不信!”那位肌肉大漢說罷,頗為憤懣地用手拍了拍張儒秀身前的桌子。頓時,桌上擺的物什搖搖欲墜,幸好張儒秀眼疾手快,將那些物什都迅速地穩定下來。
“這位官人,您倒是冷靜一些。奴家今日剛開業,您這一拍,差點把奴家這數日來的心血都毀了!”張儒秀勸道。
這大漢的演技也太好了,張儒秀心裏直呼錢花得不虧。
“娘子也甭跟俺計較這些!出來擺攤的,哪兒來這麼多事!”大漢聲音粗獷,這話一出來,頗有找茬的意味。
他這一聲,也引來了身旁更多路人的眼光。
“這小娘子見好就收罷!看她這小身板,到時不知是誰算誰的命!”一道不知名的彈幕飄過。
“看戲中。”
“我也想看戲。”
“反正也無趣,不如來看看會發生什麼罷!”
……
張儒秀看着一道道彈幕湧現了出來,大部分都是看戲態度。看來氣氛烘托到位了。
張儒秀清清嗓,開口道:“這位官人,你且莫急。你看奴家這招牌,說是算命,自然也不會是空穴來風!”
“行啊,既然你說可以算命,那不如就給俺算算!俺可告訴你,俺不信那些鬼東西!”那大漢說罷,雙手往桌上一擺,挑釁似的看着張儒秀。
明眼人可見,大漢是想賴賬。
“算命自然是可以,不過你還得先交幾百銅板。”張儒秀說道。
“什麼?豈有此理!你都沒跟俺算呢,你想先要錢!我見方才那位小娘子過去,你都沒要一分錢!你這可是戲弄於俺!”那大叔頗為不滿,大嗓門嚷嚷着,讓張儒秀耳朵都疼了起來。
“這位官人,奴家方才也說過了,那娘子是這處來的第一位客人,奴家於情於理都自然是給人家不要錢的。”張儒秀解釋道。
“哼。俺告訴你,俺的銅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說要俺就給你啊!”他說罷,眼神頗為不屑。
“這位官人,你莫急。方才你一來就這般氣惱,到現在你還是如此大嚷大叫,這就不得不叫我懷疑你的動機了!”張儒秀說道。
“動機?俺告訴你,你開個攤,就是讓俺高興的。如今你還敢說俺,這命,不算也罷!”他說罷就起身往回走,義無反顧,從他的背影可以看見他還是氣呼呼的。
張儒秀看着那位大漢走遠,嘆了口氣,一臉憂鬱。
不錯,這出不歡而散也是張儒秀的安排。
剛創業怎麼可能一帆風順?怎麼可能每個過來看她的人都正好買她的服務?
故而張儒秀給這創業戲碼增強了一些衝擊力。
這齣戲落幕後,一旁的路人再看她不免都帶了幾分同情。
大概是有人覺着一小娘子出來掙錢也不容易,他們居然自發地坐到了張儒秀攤前。
這下連托兒就直接省了去。
而本該出場的第三位托兒此刻蹲在巷子裏看着外面的情形,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他見那邊張儒秀一直沒有什麼暗示,也就按兵不動,繼續蹲着。
“小娘子,你可否能給我算算近來的氣運?”
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客人,是張儒秀面前這位沒精打採的書生。
“這位官人,我觀您面相憔悴不堪,又觀您這書生打扮……”張儒秀沉默片刻,便又問道:“您可是要去赴殿試?”
“正是!”書生答道。
這書生雖面相憔悴,但穿着的衣袍卻並不窮酸,甚至可以說是“稍有華美”。張儒秀一看,就知這人許是官宦子弟,但還是想要憑自己的能力走入仕途。
“您且放心,既然都走到殿試這一關了,那不也證明您還是學有所成的?”張儒秀笑眯眯地恭維道。
“不敢不敢,小娘子謬讚。鄙人也只是凡人而已,功名未取,何敢高稱?”書生被張儒秀這莫名的稱讚搞了個大臉紅,連連擺手說道。
“不必自輕自薄。”張儒秀安慰道。
“不過您眼下一片烏青,可是讀書時有了什麼困惑?”張儒秀說罷,就見那書生頭上飄過一句彈幕。
“確實確實,那書實在是太難背了!背一遍忘一遍,怎麼都記不下來!”張儒秀也曾是一位苦學生,自然也懂得這位書生的痛。
還未等書生開口,張儒秀就又說道:“不必多言,一切盡在不言中。書生背誦的字極多,這般日復一日地堅持下來,自然是吃了多少苦只有自己知曉。如今您要面對的,是多少人羨慕着的殿試,您緊張自然是正常的。人一慌,這腦里啊,就跟漿糊一般,全都忘了那些看過的字!”
“對,就是這樣的!小娘子真是料事如神!”
書生一聽張儒秀說到了自己心窩子裏去,神情也激動了幾分。他沒想到,自己只是抱着隨意試試的心態,竟然真的找到了個知心人。
這錢,他花得也值了!
“官人您也莫慌,車到山前必有路。我交給您一個好法子,殿試前您只當走馬觀花,將那書從前快速翻到后,不求全記,只圖個清楚。您只要知曉每本書都說了些什麼,這樣便可。”
張儒秀雖是說得玄乎,但這也是她學生時代老師教過的一個好方法。
一直死記硬背,日復一日,知識早就進了肚子裏。這時只需要個人給個鼓勵,那麼那位苦學生便會有了自信。
人有了自信,自然坐在考場上不會那麼慌張,把題看錯,把分白給。
張儒秀現在十分感謝自己面前這位是和自己有過相同經歷的苦學生。要是一個富商大賈坐到自己前面,保不准她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小娘子,你說的都是真的么?”書生無比驚喜,他沒想到,自己要做的事竟然這麼簡單。
“不妨再跟您說說,我觀您面相清奇,眉峰轉處,便是紫氣東來之吉祥地。這是什麼?這說明您這面相就告訴您,你將來必是成大財之人吶!”張儒秀瞎哄着他,實際上自己心裏也沒個底。
她覺着自己招牌上這“算命”二字寫得頗為不妙,她自己只能知道對面人內心的即時想法,卻並不知二人分開后,他們又會想什麼,會做什麼,自己對人家的未來完全不了解。
而她自己卻掛着“算命”的幌子,着實尷尬。張儒秀的金手指是“透視”,而這種技能,卻恰恰最適合心理輔導。通過看人心裏存着的問題,給予他們一定方向的疏導。
故而她這條路剛開始方向就錯了,不應該是做“神棍先生”,而是該做“女講師”,傳播成功學雞湯。
在張儒秀頭腦風暴之時,對面的書生卻早已樂開了花。其實他並沒有太在意張儒秀說得是不是太玄乎,他此刻不過是想要些鼓勵,而張儒秀正好給了他,他自然會開心。
“小娘子,謝謝您了!聽您一席話,讓我醍醐灌頂啊!”書生激動地對張儒秀說道。
“小娘子,我問完了,現在心胸豁然開朗。我覺着自己定能榜上有名!”書生說完,又頗為不好意思地說了句“您看這,要多少錢啊?”果然人說起錢來便會分外卑微。
雖說這書生看起來家境尚可,可人家明顯是勤儉節約的人,是靠自己賺錢養家的人。這富家子弟脫離了父母的金錢支持,其實也就與市井窮人一般。
張儒秀聽到書生問話,腦子清醒了過來。
在北宋至少是在仁宗年間,一貫錢是一千銅板,又即一兩銀子。張儒秀剛開業,要價太高會遭人埋怨,太低又掙不出個本錢。不如就定個半貫錢,也就是半兩銀子?
不行不行,銀子對百姓來說都是太貴了。何況她也只是恭維了幾句,並未說出個什麼有含量的話來。剛開始要價低一點,後面名氣有了再漲價也不遲。
“罷了,看你與我有緣,不妨就收你四百銅板,可行?”張儒秀開口道。
“什麼?小娘子?你要價這麼貴?”書生十分驚詫,摸摸自己身上的錢袋子,咽了口唾沫。
“這位官人,您可是要知道,您腳下的,可是咱大宋東都汴京城的地。這靠近官家之聖地,自然物價也是要貴上那麼幾分。何況我給您算算,您也高興了,來日高中也定是板上釘釘的好事。官人我跟您說,您這四百銅板,可不是給奴家的,那是給咱官家,給您的大好未來的!我估摸着,用四百銅板買一功成名就的後半生,誰輕誰重,您自然知道!”
張儒秀髮揮着自己忽悠人的本事,說得那書生有些動搖。
“何況奴家這小攤剛開業,您這錢一擺,也圖個好兆頭不是!”張儒秀說道。
“好罷好罷,也正如你所說,為了我的功名。”書生一咬牙,把錢往桌上一擺,張儒秀見狀趕緊收了起來,生怕人反悔。
“您慢走!下次有事,還來咱這處!”張儒秀殷切地說道。
書生囁囁嚅嚅,也沒說出個什麼,轉身快步走去。
可張儒秀還是看到了書生頭上的一條彈幕。
“這小娘子就是來吃人錢的,下次再也不來了!”
什麼?這心口不一啊!
張儒秀心裏抱怨着,覺得自己很委屈。有些人,表面上說著下次一定,實際上他早已將你拉入了社交黑名單。
看來賺錢不易啊。
書生走後,巷子裏的托兒眼看時機來了,就蠢蠢欲動。只是那幾人還沒邁開步來,就被張儒秀一計眼刀給嚇了回去。
還是不要再來托兒了,畢竟演一場天衣無縫的戲也是挺累的。張儒秀嘆口氣,攤到躺椅上。
張儒秀開攤半個時辰后,就有了躺平的心態。她甚至懷疑自己根本就不是能獨自創業的料,哪怕有了金手指也還是廢柴一位。
“小娘子,您能給我看看么?”
正當張儒秀癱在椅子上時,一道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