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陸憬並沒把這個插曲放在心裏,之前昀哥兒遇到李淵時都是不好的回憶,陸憬便沒跟昀哥兒說這件事讓他糟心。
他沒有耽擱,回到鎮上就先去了昀華齋,告訴周岩和南琦縣裏鋪子的進展。
他和掌墨溝通完便去貼了招工告示,三日後夥計和綉工、綉娘會上門應聘。
這次的夥計和綉工綉娘由兩人全權決定,因此他們最好在那之前就搬過去,不然若是鎮上縣裏來回跑又累又不方便。
南琦和周岩對視一眼,南琦道:“那我們便後天搬過去。”
陸憬點點頭,“我請了施工隊在前面修葺鋪子,不會打擾到你們,那邊的卧房現在只有床,你們需要什麼就和木工坊的匠人說,直接讓他們做便行,到時候我再和他們一起結算。”
南琦點頭笑道:“那就多謝陸大哥啦。”
陸憬的臉上也露出笑意,“謝我做什麼,你們願意過去也是幫了我的大忙,這次過去琦哥兒的工錢漲到八兩,周兄的漲到五兩。”
陸憬頓了頓又道:“我和昀哥兒商量過了,打算給你們一成的分紅。”
兩人聽說了工錢的事還沒來得及高興,聽到陸憬的后一句話便轉為了震驚,南琦連忙道:“不用的,我們什麼本錢都沒出,怎麼能平白無故拿分紅?”
周岩也附和道:“正是,兩位幫我們的已經夠多了,我們不能再拿分紅。”
陸憬安撫道:“你們別急着拒絕,這個分紅其實是邀請你們和我們合作的。”
陸憬不等他們繼續發問,便直接交底道:“按照我和昀哥兒的打算,以後咱們昀華齋必然不止開在這小小的停雲縣,你們是我和昀哥兒最信任的人,不只是縣城的鋪子,以後別處的鋪子都需要你們的幫忙,不管是管理鋪子還是培訓新人,我們相信你們都能勝任。”
聽陸憬這麼說,兩人把準備好的推拒之辭咽了回去,仔細思考起來。
南琦和周岩都不是安於現狀的人,陸憬的意思明顯是要重用他們,儘管會忙些、累些,兩人也是願意的,他們身上還有家仇,多積累實力才能有機會回去報仇。
陸憬見兩人面上有些鬆動,笑道:“你們可以好好想一下,有結果了告訴我就行。”
南琦看了周岩一眼,從他眼裏讀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意思,便不再猶豫,直接對陸憬道:“我們已經想好了,我們願意,陸大哥這麼信任我們,我們也不會讓你和昀哥兒失望的。”
這件事便這麼說定了,之後陸憬買了人也會送去讓周岩和南琦帶,兩人帶出來的人再去守店或者開闢新店,這樣陸憬他們對鋪子的把控就會更高,不然從外面隨便招的人被收買的風險還是太大。
這日打烊后,陸憬便把鋪子裏的夥計和綉工、綉娘都留下來,跟他們宣佈繡衣房以後由沈夫郎掌管的事情,南琦之前便跟沈夫郎通過氣,沈夫郎在昀華齋受到重用,很感激兩位老闆和琦哥兒,因此也幹勁滿滿。
得知南琦兩人要走,昀哥兒第二日便去了鋪子裏。
周岩已經把行李都打包了個七七八八,現在周岩腿好了,便又把這些雜事包攬下來,南琦甩着手坐在院子裏,旁邊的桌上還有一盤糕點和明顯是剛吃完的冰飲盤子。
昀哥兒走進去便看到這幅景象,日子一天天好起來,剛見到南琦時他眼裏的鬱郁已經消失無蹤。
縱然在外面時他是繡衣房的管事,大伙兒都聽他服他,在周岩面前他卻還是那個可愛又嬌氣的小少爺。
南琦轉過頭看到昀哥兒,高興地起身拉他過來坐下,“昀哥兒怎麼來了?”
“你們明天要去縣城,以後便不像現在這麼容易見面了,我請你們去雲堂酒樓吃飯,為你們踐行。”
雖然停雲縣離鎮上也不算很遠,但是昀哥兒有身子,不好坐馬車顛簸,肯定不會經常去縣城的。
南琦笑道:“多謝昀哥兒,以後休息時我來看你。”
昀哥兒看着屋裏來回忙活的周岩,問道:“你和周大哥怎麼樣了?”
南琦也看了周岩一眼,耳朵有些紅,卻還是大大方方地道:“他說他要攢聘禮娶我。”
陸憬看着他頭上的蓮花發簪,南琦不是在意這些東西的人,之前就只有一根樸素的髮帶,一看就知道是誰送的。
他看着南琦明亮的眼神,也真心為他高興,這兩人一起經歷了生死磨難,如今也快要修成正果了。
南琦跟昀哥兒聊着聊着眼神便飄向了昀哥兒的肚子,一副強忍好奇的樣子,昀哥兒看得好笑,“想摸就摸吧。”
南琦面上露出高興的模樣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覆上昀哥兒的肚子,卻發現手心下是一片平坦,他驚奇地道:“怎麼什麼都摸不出來呀?”
昀哥兒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其實心裏和他一樣覺得神奇,他小聲地認真道:“許是還小呢。”
南琦收回手,也認真附和道:“昀哥兒多吃些,他便能長得快些。”
陸憬走進後院就聽到他的虎狼之詞,他都千方百計不敢讓昀哥兒多吃了,南琦竟然又在背後拆他的台。
他上前敲了一下南琦的頭,“小孩子不懂別瞎說,吃太多了孩子長得大不好生。”
南琦痛呼一聲,捂住額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周岩聽到外面的動靜便出來了,他和兩人打了招呼,拿下南琦的手看了看他捂住的地方。
陸憬敲人的架勢看着嚇人,其實沒用力,南琦額頭上連個紅印子都沒留下。
儘管如此,周岩還是認真地對着他的額頭吹了吹,南琦平日裏在他面前嬌氣的形象太過,自己從沒覺得不好意思,現在被陸憬和昀哥兒兩人打趣的眼神看着卻難得有些臉紅。
他轉過身不看周岩,轉移話題道:“我們去吃飯吧?”
正好周岩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幾人便一起去了雲堂酒樓。
正值飯點,酒樓大堂座無虛席,一眼掃去,大部分客人桌上都有餘涼小鋪的冰飲,可見雲堂酒樓藉著離余涼小鋪近的優勢確實吸引了不少客人。
陸憬兩人去鋪子前就和王掌柜打了招呼,這會兒正好給他們空出一間雅間。
幾人現在都熟悉了,便也沒那麼多規矩客套,菜單直接交給兩個小哥兒點。
菜上得很快,王掌柜還特意給他們送了幾份小盅的松茸湯,是雲堂酒樓的新品,味道很是鮮甜。
陸憬見昀哥兒喜歡,暗自記下,打算也去買點松茸讓柳哥兒做給他吃。
吃過飯,昀哥兒買過單,和兩人道別。他們明天一早就走,昀哥兒來不及送他們,便約定了之後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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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停雲縣柳葉街。
之前的“王家首飾鋪”已經改頭換面,還沒到開業的時辰,已經有很多家城裏叫得上名字的大戶人家派了小廝過去等着送鞭炮。
這一景象引起了過路人的好奇,門外很快便聚集了不少人。
時辰差不多了,陸憬示意夥計拆下鋪子門口的木板和左側窗戶的窗板,鋪子內部的商品和裝飾便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鋪子所用的格局和鎮上是一樣的,只是比起鎮上的昀華齋剛開業時只有四件成衣撐場面的模樣,停雲縣的鋪子便要有實力多了。
眾人只見鋪子的牆面上掛滿了夏季成衣,都是不同的樣式,卻件件精美,下面靠牆的衣架上也掛着成衣。
鋪子中間是一列一列的布櫃,布柜上鋪滿了布料,按照顏色和材質分類擺放,看起來又生動又有序。
看熱鬧的人裏面大部分是沒去過鎮上的昀華齋的,因此人群中偶有驚嘆傳出。
“竟是開了一家成衣鋪子?”
“我就說之前在街上看到有人穿着好看的夏衣,我一看便喜歡那個樣式,一家布莊一家布莊地去找也沒找着,原來是還沒開過來呢。”
“那套粉色的裙子真好看,待會兒去瞧瞧,給我家小妮兒買一套。”
“你可真疼你家小妮兒。”
“那可不……”
眾人議論紛紛,站在前面的小廝看到陸憬走出來,紛紛上前祝賀。
吉祥話像不要錢一樣,一人一句說得很是熱鬧。
陸憬一一謝過,讓夥計把他們送的鞭炮和帖子一併收好,以後好還禮。
吉時已到,夥計敲響銅鑼,陸憬揚手扯下牌匾上的紅布,昀華齋的大名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夥計把鞭炮點燃,鞭炮多,噼里啪啦地響了半晌,終於放完時眾人覺得世界彷彿都清靜下來。
陸憬也揉了揉耳朵,對眾人笑道:“昀華齋今日開業,所有成衣布料只收九成價格,在鎮上辦的會員在縣城也通用,歡迎各位捧場。”
小廝們送完鞭炮便回去了,看熱鬧的人聽了陸憬的話,雖然不明白會員是什麼意思,卻還是被展示出來的精美成衣和只賣九成價格的優惠吸引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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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之前因為柳家對他的態度一落千丈,心態十分扭曲,縣試果不其然地落第了。
他不想再回去忍受柳家人的奚落,便留在縣城遊盪,也想找個差事做,賺些錢再繼續考。
只是縣城裏適合讀書人的差事也就那些,都是有人佔着的,他找了幾天卻一無所獲。
他心灰意冷去河邊散心,卻陰差陽錯地救了萬寧布莊劉掌柜的女兒劉小姐。
劉掌柜聽說他在找差事做,打算接着考秀才,便給了他一個布莊賬房的差事。
李淵卻是盯上了劉小姐,她家世好,娶了她自己便能專心地繼續科舉了,他也不用再受柳家奚落,等他考上秀才考上舉人,這些得罪過他的人都得付出代價。
這日他在櫃枱記賬,腦海中卻想着怎麼能再見劉小姐一面,若是這段時日沒有機會,就只能等到乞巧節了。
他腦海中轉着這些事,並沒注意到今天鋪子的人流比起往日來有些過於少了。
劉掌柜和夥計在櫃枱前說話,他回過神時便聽到一句,“陸憬真是欺人太甚,霸佔了折溪鎮還不夠,竟又把鋪子開到停雲縣來了,真當我萬寧布莊怕他?”
李淵聽到這個熟悉的他每日都在咒罵的名字,顧不得去看劉掌柜的臉色,急忙插嘴問道:“陸憬?掌柜的在說何人?”
劉掌柜擺手讓探聽消息的夥計去忙自己的,轉過身不緊不慢地回答李淵的問題。
“我們說的自然是昀華齋的老闆,怎麼,李賬房認識他?”
他對李淵的態度說不上好,當初也不過是因為怕他四處宣揚救了采兒的消息才用賬房的位置堵他的嘴。
李淵卻對此渾然不覺,還一心想着攀上劉小姐能做他家的好女婿。
李淵沒聽說過昀華齋,聞言有些疑惑,他喃喃地應道,“這樣嗎?那與我認識的應當不是同一人。”
劉掌柜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輕蔑一笑,李淵這種窮苦出身的人怎麼會認識陸憬?
只是要怎麼對付陸憬還是得好好想想辦法,不然到時候鋪子裏生意下滑被主家責怪的還是自己。
這日李淵下工后,走着走着便鬼使神差地往昀華齋走去,他之前便和夥計打聽了昀華齋的位置,雖然心裏覺得不可能,但是這個一模一樣的名字還是讓他心有芥蒂。
走到柳葉街,他左右掃視着街旁的鋪子,想快速找出昀華齋的位置。
走過一個街口,他突然便頓住腳步,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從前面的二層小樓走了出來,從夥計手中接過韁繩,瀟洒地翻身上馬,騎馬離開了。
那人轉頭對夥計笑着道謝時讓他看清了正臉,正是陸憬。
李淵心裏升騰起了一股由內而外的憤怒,憑什麼?憑什麼他們把自己害得縣試落第自己卻過得這麼好?
陸憬不是獵戶嗎,他怎麼會有錢開成衣鋪子?他哪裏比自己強,上天為何偏偏偏愛他?
他內心太過憤怒嫉恨,連臉上的表情都變得猙獰,有人從他旁邊經過,本是因為他停在路邊不走而好奇回望,一看之下卻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路人嘴裏嘀咕着“有病”轉身快步走了。
李淵憤怒了一陣才平息下來,他想起劉掌柜的話,就是陸憬的成衣鋪子搶了萬寧布莊的生意?
他見陸憬走遠了,便想進鋪子去看看,卻被夥計笑着攔住,“客官見諒,小店已經打烊了,請明日再來。”
夥計動作利索地取了門板窗板來裝,李淵看着鋪子裏琳琅滿目的成衣和各色布料,一匹錦緞便是他幾個月的工錢,他的心裏在一遍又一遍地怒吼:憑什麼?
夥計已經合上了門,他終於壓下滿腔的憤怒恢復了幾分理智,他陰測測地看着眼前的門板,“陸憬,冤家路窄,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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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憬這幾日要帶着周岩把他介紹給縣城的會員夫人小姐們認識,方便他們以後打交道,因此這日直到打烊他才和周岩南琦打完招呼往鎮上趕。
從後院騎馬出來,他才想起給昀哥兒買的點心忘了拿,他又繞回鋪子門口,讓夥計幫他牽着馬,他進鋪子去拿。
打烊后又耽擱了一會兒,即使夏日天色長,陸憬快到鎮上時天色也暗了下來。
路上已經沒有行人或是車馬了,官道兩旁就是樹林,在暗淡天光的映射下有些陰森。
陸憬敏銳地聽到附近樹叢里的沙沙聲,不似風吹過的聲響。
“吁——”
陸憬勒住馬,道路的前方突然從樹林裏陸續鑽出了七八個人來。
“陸老闆,我家少爺想請問一下,你家的冰到底是從何處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