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158章
士兵在亞伯的命令下,把壇柱裏面六大國王的屍首都搬了出來,一字排開碼放在祭壇上。整個過程,被像乳豬般綁住手腳的拉沸爾都在不停地咒罵著。直等到士兵們忙完,走到他面前,拉沸爾才驚叫着軟下聲音,求饒道:
“無論你們是誰,只要你們將我救下,我一定會為你們寫一首詩,讓它在大陸的各個角落傳唱。我還要封你們為將軍,率領三千人的海軍,你們將合法地在紅海航行,沒有軍隊能夠阻攔……”
大副嗤笑一聲:“頭兒,這個蠢豬還不知道我們是誰。”
直到聽見“頭兒”這個稱呼,拉沸爾如夢初醒,後面的求饒說辭立刻憋回了喉嚨里,堂堂奧神帝國的君主咬牙切齒,瞪着渾濁的眼珠啐道:“你是叛軍首領。……尤利斯,虧我們是這麼多年的朋友!”
不知何時站在大殿窗戶旁的尤利斯一動不動。
亞伯抬手制止了部下的嘲笑,目光也隨之轉向那灰濛濛的窗外:“拉沸爾已經不重要。外面的暴風雪越來越大,來時的路已經被覆蓋,在這樣的惡劣天氣下離開只有死路一條。然而,我們又不可能在聖殿停留。這裏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屍臭產生的毒氣也是致命的,更別提我們還沒有食物。”
誰也沒想到在這代表着最高神聖的、本該是信徒們最安全庇護所的聖殿中,會發生如此大規模的屠殺,這已經不僅是謀殺,更是針對人類的一次犯罪。
不過,眼下誰都沒有精力去追究到底是誰製造了這場大屠殺,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想到這裏,將奧神帝國的皇帝俘虜為人質的喜悅逐漸淡去,士兵們都發起愁來,一時間,包括拉沸爾在內,所有人竟然都不約而同看向了那個泰然自若的斗篷青年。
尤利斯·克萊斯,奧東的繼承人,奧神的信奉者,墮落的復仇者,還是……魔法師?
他到底站在哪一方?是人類,還是這捏造出來的偽教?
這個人就像個被黑霧包裹的謎團,叫所有人都看不清。
尤利斯攤開手掌,藍紫色的魔法光團悠悠飄到半空之中,在眾人的注視下,倏忽鑽進祭壇空中的柱子裏。眨眼間,一道凌厲光芒衝天而起,帶着銳不可當的沖勢,一把捅碎主殿描繪着極樂鄉的奢華拱頂。
呼嘯的冷風與鵝毛般的雪花,一齊從破碎的天頂灌入!
風雪比他們來時更加猛烈。寒冷無孔不入,鑽進半乾的衣領,黏住潮濕的鼻孔,僅僅是一瞬間,所有人的手腳都被凍得沒了知覺。
該死的,如果現在不逃,他們會被凍死在這裏!
就在眾人驚懼,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而哭慌亂地想要逃出大殿的時候,船長亞伯按住搖搖欲墜的帽子,顫抖着指向上方:“烏雲,烏雲散開了!”
儘管這聲呼喊聲音極小,但在四散逃命的腳步聲中卻格外明顯。
大鬍子沙夏律停了下來,遲疑着轉過身,正想把這突然發瘋的船長拖走,卻立刻被那幾乎頂天立地的光柱吸去了目光。
藍紫色的,絢爛的,詭異的,神秘的巨大光柱,以祭壇為中心,迅速向外擴張着。而肆虐的風雪,卻在接觸到光柱后無聲消失。頭頂原本灰濛濛的遮了一層膜的天空,竟然被這柔軟的光捅了個通透!
沙夏律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曾親眼目睹四年前托特在斯坦尼創造的“神跡”,那場面雖然後來被證明是魔法的作秀,卻依舊宏大聖潔,讓人心潮澎湃,久久難忘。可是今天,此情此景,僅僅是望見了一道簡簡單單的光柱,他的內心竟忽然平靜下來。
從來不是什麼神的信徒的他,竟然被這奇異的自然景象深深觸動。不是恐慌,更像是一種感動,一種早已忘記卻本該記在靈魂里的,對於自然的敬畏。
正當亞伯和沙夏律一同震撼於眼前景色時,一直乖乖窩在尤利斯懷中的艾絲珀,突然伸出雙手,在空無一物的空中胡亂點着,然後張開懷抱,又虛虛抱住,像是在摟着什麼。
“好啦,不要哭啦,我們還會再見噠!”
伴隨着艾絲珀的揮手,層層疊疊的死屍被一股無形力量托起,送到光柱之中,再一眨眼,竟然全都消失無蹤!
光柱逐漸變大,將所有人都籠罩在內,像是擁有凈化力量一般,地面的血跡不見了,空中的屍臭沒有了,聖殿再次恢復了應有的潔凈。
與此同時,破了洞的天空也開始平靜,一刻不停驚叫着、誓要把苔爾冰原淹沒在冰雪之下的暴雪也在光芒的照耀下逐漸止息了。久違的燦金的光,從那被捅破的天空鑽下來,從成片的雲霧中灑下來,或是一束束,或是一條條,恣意地鋪在乳白色的大理石磚上。
剔透的冰磚因為有了陽光照射,也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大殿牆壁用寶石鑲嵌出的恢宏壁畫,在這躍動的光芒中越發活靈活現。似乎直到這時,代表着黑澤大陸最高規格的審美的建築物才終於揭掉臉上那層遮羞的紗,盡情向世人展現着她的不可方物的美艷。
“風雪已停,你們可以離開了。”尤利斯抬起右臂,朝着聖殿大門的方向指了指,“一直向前直行,你們會找到通向港口的路。航船已經揚帆待發,不要再愣在原地,這是你們唯一的活命機會。”
像是有一雙手推着他們的肩膀,士兵不由自主地向聖殿大門踉蹌着走去。就連拉沸爾也被這景象震撼,忘了說出什麼求饒或者咒罵。
直等到身體被推出聖殿,那扇鍍金銅門重重闔上,船長亞伯才一個激靈,雙膝重重磕在石階上:
“神,求您告訴我您的名諱,我將日夜為您禱告,做您忠實的……”
然而,亞伯的誓言還沒有說完,身體就被一陣強風托起,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而無論他再怎麼努力,膝蓋處卻似乎總有一雙手按着,不讓他再次跪下。
一個渺遠低沉的聲音被風送到眾人的耳朵里。
“你們要敬畏的不是我,也不是某個具體的人或神。如果你們的靈魂必須尋求寄託,那就敬畏自然吧,敬畏這個世界,否則終有一天,你們會滅亡在自己的傲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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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是一片環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