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做壞事
余述白在屋裏磨蹭了很久才換好衣服出來。
“過來。”
蘇漾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出聲喊他。
男生換了身乾淨的衣物,臉上的痕迹也全部洗了去。
蘇漾打開小白箱,從裏面就着瓶罐的標籤找出了所需的藥品,逐一擺放在桌面上。
余述白默默盯着她的動作,看着她往自己手掌心抹了點藥油。
明黃色的液體在嫩白的掌心暈開,她搓了搓掌根,多了幾分熱意,抬眸道:“左手伸出來。”
余述白還未反應,身體便自然地聽從了她的指令。
溫熱柔膩的肌膚大片貼合上關節處時,不知是不是觸碰到了那根敏感的神經末梢,自下而上的發麻,男生一下子便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男生後知後覺縮了縮手,卻沒有能躲開,抿着唇,濃密的睫毛顫了好幾下。
肘關節附近的青色浮現出了一大片,還帶了點輕微的紫調,看着嚇人。
蘇漾在那處加重了幾分力氣。
“疼嗎?”
“不、不疼……小傷而已。”余述白說話聲都卡頓了一下,帶着點不明的機械,像是年久失修的老舊播音器。
“蘇漾姐,我自己可以的……”
余述白指尖動了動,裏面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液。
“小傷也是傷。瘀血了,需要揉一揉才好得快。”蘇漾緩了幾分力,又多倒了點流液到他的手臂上,“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地方青了?”
冰涼的液體從手肘處四處擴散,鋪了一層冰袋子似的,和着細密的微風,輸送着星星點點的冷意。
余述白覺得自己處於冰火兩重天的境地。
“沒有了。”男生眸光閃爍地凝着地面。
其實還有一處,在腰上。
“有的話就按照我給你揉的方法做。”蘇漾瞄了他一眼,剛好瞥見他通紅的耳根。
大概是這地方不好說,男生害羞不好開口。
余述白性格如此,蘇漾也不勉強。
“嗯。”余述白低聲,小心窺探着她專註的眉眼,輕聲喚她,“蘇漾姐。”
“嗯?”
她看起來沒有生氣,反倒是眸中帶着關切,男生多了幾分繼續的勇氣。
“你今天和那位顧同學說了好多話。”
余述白頓了頓,又問:“你們認識很久了么?”
蘇漾頭也沒抬,“嗯,顧魏以前不懂事兒,顧景托我管教過一段時間。”
她笑了笑,又道:“他沒有你這麼乖。”
他其實一點都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好。
黑餡的湯圓被外面的白色表皮裝裹得很好,在咬下食用之前,完全叫人看不出來它內里的真實模樣。
余述白垂眼,視線粘在她張合的唇瓣上,微微失神,喃喃道:“顧景……是今天來的那個人嗎?”
原來是叫顧景啊。
記憶里沒有關於這個人的痕迹。
蘇漾嗯了一聲,說:“是顧魏他哥哥。”
“我們之前是大學同班同學,關係還不錯。”蘇漾看了一眼走神的男生,安撫道,“所以別擔心,顧魏不敢欺負你。”
男生罕見地主動探聽了對方的信息,問的詳細,蘇漾只當他人生地不熟,出了這樣的事情,難免會有後顧之憂,與他做了保證,以求個安心。
但顯然兩人的思維不在一個模塊,出了點誤差,男生的情緒並未有因此高漲半點,反而下落得厲害。
關係不錯啊。
余述白舌口泛酸,像是吃了顆未熟的檸檬。
那個人說話時總是有意無意盯着女Alpha,精緻的眉眼裏總是泛着淺淡又溫柔的笑,兩人談論的話題像是豎起來一道密實的牆壁,跟在他們身後的弟弟如何也闖不進去。
這樣的天然豎起的疏遠讓人沒由來的惶恐又不安。
溫軟的觸感離開之際,余述白還有一瞬間空落落的感覺,抿着唇抽回手,內心多了幾分不舍。
客廳鐘盤上的指針走向往日蘇漾的下班點,以往這個時間蘇漾姐應該還在公司的。
余述白斂回視線,有些自責:“我是不是耽擱蘇漾姐的事情。”
他垂着腦袋,後悔自己當時的衝動,連累了她千里迢迢放下工作趕來處理這樣的雜事。
會被討厭的吧?
蘇漾抽了張濕巾,擦着指縫裏的殘餘,隨口道:“沒有,我也剛從醫院要回來。”
“醫院?”
余述白指骨微微繃緊,眉心斂起。
蘇漾解釋說:“嗯,最近有點失眠。”
她也沒細說便主動轉移了話題,“今天晚飯吃什麼?”
蘇漾難得能在家吃一頓晚飯,她這一提,余述白便被轉移了注意力。
當然最後肯定是勤勤懇懇的弟弟主動攬下了晚飯的製做任務。
蘇漾家的廚房裏器具都十分備的齊全,但她本人鮮少使用,廚具也因此擱置了許久。
幸虧冰箱裏還是定期會備一批新鮮的食材,晚飯還是有個初步的菜單。
余述白套了條格格不入的圍裙,在廚房裏來回走動,忙碌不停。
蘇漾倒像是個與此地無關的旁觀者,素來辦事佔主導地位的人,多了一分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尷尬。
雖然她確實沒什麼廚藝天賦,但總歸什麼都丟給人家弟弟也不是很好。
左側台上放着切到一半的黃瓜,主廚還未忙碌完便趕去了另一側的小鍋邊。
蘇漾主動走去菜板邊,男生嫻熟輕巧的動作在腦海中自動放了一遍,Alpha天生的自信讓她不懼這陌生領域的初次嘗試。
模仿着余述白的動作,指腹壓在菜根上,另一隻手握着刀柄。
一起一落間,鋒利的刀面多了點猩紅的血跡。
蘇漾:“……”
Alpha難得的迷茫,蹙起眉心,張了張五指。
白嫩的皮膚上沾了點姝紅的血跡,血珠微凝,聚攏在指尖,看起來尤為可怖。
她這邊的聲響驚動了不遠處的余述白。
男生神情凝重,把懷疑人生的Alpha帶去了外邊,剛剛收回去的醫藥箱又被拿了出來,處理傷口的動作格外熟練。
“還疼么?”男生輕輕地吹了吹她的傷口之處。
有點癢。
蘇漾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小傷口而已,不用小題大做的。”
Alpha的身體要強壯一些,身體素質也要好一點,蘇漾也有堅持鍛煉,自然沒有那麼嬌弱。
“小傷也是傷。”余述白重複一遍她剛才說教自己的話。
Alpha被他說的不自然了一瞬,但她又霸道得很,抽回被半錮住的手,另一隻手在他頭上作亂。
蓬起的發梢被人戲弄般壓下,遮住了一點眼前的視線,Alpha語氣陰森森的,“小白膽子肥了是不是?”
還學會懟她了。
余述白沒動,視線還執着的停留在她垂落身側的指尖,不發一言。
廚房內蒸汽聲變大,嗡嗡的響動異常清晰,蘇漾收回手,下顎輕抬,對着廚房的方向。
“好了,東西都要熟透了,我們回去吧。”
余述白堅持:“我去就好,姐姐在外面歇着好不好?”
她又不是那樣嬌弱的人。
蘇漾擰眉想要說點什麼。
“如果我的注意力都在姐姐身上,今天的飯菜一定會很糟糕的。”余述白說。
“……”
蘇漾輕咳了下,約莫是靠近廚房,蒸騰的汽從門縫鑽了出來,添了幾分燥熱。
余述白垂眸看她,“可以嗎?”
蘇漾:“……好吧。”
——
飯前飯後蘇漾再沒有進過廚房,還是余述白最後洗的碗。
男生忙碌完洗了澡后便很快回了房間。
蘇漾吞了葯又咽了口水,抬頭一瞬沒有如往常般看到出現在客廳里的人。
她抬眸望向緊閉的房門,視線停滯了一秒鐘便緩緩收回,專註到了手機屏幕上的消息中。
僅一門之隔,回到房間的人卻特地上了鎖。
年輕氣盛的男孩情緒總是多變,好比外邊烏雲不定的天,也不知幾時會忽然來一場暴雨。
今天回來時的那點委屈本來因為姐姐的溫柔關心散的乾乾淨淨,不想這事情還能突然來個轉折,討厭的人還能再一次出現在視野里。
不過是通過和人聊天的方式。
蘇漾的聯繫人備註一直簡單粗暴,列表都是完整的人名,一眼便能認出。
方才飯桌上,她回了好幾條消息。
男生坐離得近,舉筷給姐姐夾菜時,眼睛敏銳地捕捉到了上面的人名。
是那個討厭的Omega,顧景。
余述白悶聲洗了碗,收拾完便去洗了澡。
浴室內的牆壁架子上放了兩款不同品牌和味道的沐浴露。
他只上一次偷偷碰過一次那瓶玫瑰香氣的沐浴露,而後再不敢亂動了。
畢竟那是Alpha的私人物品。
私人的東西除了即為親密的人之外,怎麼能隨便用在別人身上呢?
男生氣性上頭又總喜歡悶在心裏,情緒積攢,總是容易在不為人知的時候萌生些別的勇氣來。
余述白回到房間時,身上還帶着未盡的濕氣和水露,發梢也被蒸騰的水霧沾了一大片,垂在乾淨的額前,微微粘合。
他周遭的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玫瑰清香,那味道從身上各個部位的皮上蒸發出來,浸浴於這樣的封閉又氣味濃厚的環境裏,好似整個人被緊緊包裹。
是姐姐的味道。
是被他這樣卑劣的人偷偷竊來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