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觸碰
昨天走了許久，路上休息了小半夜，到達那河道下面時，剛好是清晨。
這片區域很大，各個小隊分配的路線不同，走的板塊也不一樣，余述白在路上碰見的隊伍很少，順着河道一路往下走，幾近盡頭時，路上更是空蕩蕩的詭異。
河道盡頭淤泥彙集，沙土也更為鬆軟，踩過時容易留下腳印，儘管略微淺顯，也看得出來有不少人曾經經過。
不遠處是一處村莊，房屋聚集一塊，卻不見炊煙，也無半點住民來往的痕迹，入口處木門緊閉，旁邊是一顆古樹，偶爾河風拂過，枝葉蕩漾，掀起一片波瀾。
本該是閑庭雅緻的景色，卻因為這一片寂靜而感到莫名的膽寒。
陳碌蹭掉了腳底粘上的一大塊泥土，走了許久的路，他有些體力不支，氣息不穩道：“述白，這怎麼沒人？”
如果這地兒真是結束的地方，不可能完全沒人的。
顧魏：“這一路都有腳印，我們走進去看看。”
河邊自由生長着不明的綠植，散發著絲絲縷縷的草香，河水波瀾間，也攜帶着微不可察的水味，迎面而來的風裏裹挾着幾種混雜的氣味。
余述白頓了頓，“有點奇怪的味道。”
他心中莫名有些惴惴不安，視線掃過四周，看了眼不遠處的攝像頭，勉強壓下來那股異樣之感。
這一路上見到的隊伍極少，雖說這片區域極大，但不可能那麼多參賽隊伍相撞的概率這麼低，總覺得有哪裏出了點古怪。
“快走吧。”陳碌催促。
他說著加快了步速，走到了三人的前頭，這一片既然沒怎麼見到人，那說明可能還有機會找到個人賽的積分箱。
村莊外面建了道防擋的木門，應當是村民砍了樹枝磨平而制，中間也只拿了塊長木拴住，外人輕而易舉就能闖入。
顧魏隨手扔了那栓門的木頭，拍了拍手上的沙石，心裏嘀咕着這門上的木塊上怎麼還沾了這些東西。
陳碌先一步往裏走，在這裏頭四處瞧了瞧，沒有看到想要的東西，顯然有些喪氣。
他轉頭往回走時，猛然瞧見後面襲來的木棍，慌不可及，躲閃開來，卻還是避不可避，半隻胳膊硬生生扛了一棍。
他這動靜不小，跑走時撞了不少東西，慌忙闖進一間村屋內時，看到屋內儘是倒地不起的人，倏地嚇得噤住了聲，那離他不遠處的三個人，正正好是昨天和他們打架的那個隊伍里的。
密閉的屋內逸散着濃稠的信息素味兒，味道混雜難喻，門窗緊閉，難以疏散，幾乎扼住了呼吸道口，讓人呼吸困難，瀕臨絕望。
抵死撐住的門終於沒有遭受到劇烈撞擊，門外卻是出現了□□搏鬥的聲音，應該是顧魏和余述白趕來了。
陳碌開了點門縫，隱約看到外邊剛剛追着他打的那個人的模樣，五官深邃，輪廓分明，耳垂上掛了紫色耳釘，頸部紋了刺青。
阿卡庫什星的住民酷愛純紫色，認為紫色是幸運色，出生時會在頸部紋上特殊的刺青符號，視為神明的標誌。
陳碌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又合上門，疾步走去對邊的那扇窗戶邊，開了窗，在走之前，猶豫半晌，還是摘了剛才和他們打架的那三個人的環表。
他想着出去后在馬上轉完積分再按下求救的信號，卻不想剛從窗戶爬出去，便被人從後腦勺重重一擊，狠狠摔在了地上。
“不對勁。”蘇漾微微蹙眉，調了監控，放大那一處，仔細看清后，眸色一冷，“這裏的風速沒有這麼規律，監控上樹葉擺動的頻率是一致的。”
“監控被入侵了。”蘇漾表情嚴肅，立即定位環表的位置，才發現大部分聚集在那個旗幟放置的村莊裏面，“君灼，馬上去聯繫校方的人，我們去那個村莊那裏看看。”
顧君灼站以軍姿，聲音極大：“收到！”
Alpha目光極快地掠過屏幕，視線在上面輕點一瞬，便垂下眼瞼，疾步走出。
畫面上的余述白還停留在村莊外的河道邊，微微側頭，看着河道，手插在鼓鼓的口袋裏，神色看上去有些凝重。
......
刺眼的白光一瞬間悉數闖入眼帘，視野被這過於閃爍的白光鋪滿，僅餘一片白色。
余述白偏開頭，肢體下意識的反應，想要用手遮擋，卻不慎牽動了上面的傷口，痛感讓人意識驟然清醒了幾分。
那人力氣極大，處處擊在要害上，出手又極為陰險，用了信息素，顧魏措手不及，他伸手幫忙擋了，棍子便落了幾道在他身上。
他分化期被誘發提前，昏迷前看到校方的人，現在應該是被人救了。
他勉強支撐着自己坐起身起來，支在床側的手肘微微發抖，唇色發白，額間冒了一層冷汗。
纏了繃帶的手腕摸進外套那處位置，掌心裹着鼓囊的布料，心下鬆了一口氣。
還在。
病房內陳設簡單，是處獨立的單人間，只有他這一張床，床一側是床頭櫃，漂亮的長頸瓶內放了幾束長勢不錯的蘭花，精緻的果籃里也放了幾樣不同類別的水果。
窗口半開，長簾遮半，進了點風，飄蕩着懶洋洋的日光暖。
床上的人思緒飄散，卻全然與這次比賽所涉及的古怪猜測無關。
他一邊慶幸自己的分化期提前這事沒有被他的Alpha姐姐知道，一邊又在擔心露在衣服外面的傷不知何時才能好。
要是回家時讓他的Alpha姐姐發現了，可該怎麼解釋啊？
實體訓練有傷倒是正常，卻也不可能看起來這麼--------------/依一y?華/可怖才對的。
男生眼睫撲朔，心裏正努力尋找着可以胡謅的理由，聽到開門的動靜，毫無防備地轉過頭。
他瞳孔一定，看清了來人，方才的漫不經心全然不再，肢體倏然僵住。
天氣還熱，Alpha衣領鮮有地規矩束縛在脖頸，深綠映於瑩白之上，互相襯托，胸前金扣收住姣好的線條，長腿藏在軍綠色的褲腿內。
預備軍的衣着是專屬定製的，那日開幕式上他看的清楚，那位預備軍的長官穿着的軍衣，與蘇漾這身一模一樣。
除了這身上的軍銜標誌。
蘇漾合上門，見他不知何時起了身，眉心微擰，“什麼時候起的？”
“蘇、蘇漾姐。”
余述白努力收斂住眼底的詫異和慌亂，卻還是輕而易舉地被Alpha捕捉到了。
她剛和顧君灼交代完事情，監控修好后能看得起原本的攝像畫面，男生與那阿卡庫什星人的打鬥畫面自然也一併存留了下來。
Alpha沉着臉看完了全程，回來時余述白還沒醒，替他開了點窗，又走去了外邊。
醫院禁煙，她只單手夾着煙嘴，指尖偶爾撥弄着卷層裏面的煙草，在離醫院急救門口不遠處，看了一下午來來往往的急救車。
“餓不餓？”
蘇漾走到他床邊，騰了個椅子到那地兒，徑直坐下。
“我不餓的。”余述白輕聲說著，視線卻一直沒有從她身上這一身衣服挪開。
男生眸光一抬，目光便直接與Alpha對上。
他沒問，蘇漾卻知道他好奇什麼，“算是半離職的崗位。”
余述白說：“開幕式那天，蘇漾姐也在嗎？”
蘇漾嗯了一聲，解釋道：“在後台。”
“那顧魏……也知道么？”余述白垂眸，語調羽毛一樣的輕。
Alpha笑了笑，“只有你知道。”
男生眉眼一松，嘴角牽起一點小小的弧度，卻因為不敢示於人前，只好低着頭悄悄掩飾。
蘇漾側過身，隨手抓起那把水果刀，左手從果籃里挑了個長相不錯的蘋果，慢悠悠地削起了皮。
“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顧君灼等會給你帶飯過來，她回家去了，就是我上次帶你去的那家餛飩店。”
“蘇漾姐，我自己來吧。”余述白試圖攔住她的動作，卻怕自己冒然動作讓她不小心割傷了手，便只輕輕碰碰她的側肩。
隔着厚實的衣着，力氣完全沒有到實處，輕飄飄的，比貓的力氣還要來得小些。
Alpha三兩下削乾淨了蘋果，放到他手裏，抽了張紙，抹了把手上黏糊糊的汁水，心裏盤算着買些什麼補品比較好。
小孩還在長身體，還遭了這麼一場意外，總要補一補的。
蘇漾抬眼，見他沒什麼動作，出聲道：“吃吧。”
余述白十分聽話，伸到嘴邊，咬了一小口，“很甜。”
他唇瓣恢復了點血色，卻還是略顯蒼白，眉眼間較之以前還是有了點改變，多了幾分堅韌，可此刻嚼着果肉，腮幫微鼓，眼尾泛濫着濃稠的喜悅時，還是如同初見那般單純懵懂。
……也還是一如既往地滿眼儘是信任。
昏睡起來只顧及着未送出去的禮物，也沒有注意散亂的頭髮，習慣了被遮住點前額的視線，余述白也沒察覺出來哪裏彆扭。
Alpha眼瞳輕閃，扔了手裏的紙團，手腕靠近男生輪廓飽滿的額頭，橫着掌心，把垂下的前發全部捋到了後邊。
掌心泛着涼意，與額前的溫熱形成鮮明的溫度差，男生齒尖的咀嚼都悄悄趨近於無。
他抬眼望向Alpha的眼神無辜又純良，黝黑的眼珠濕漉漉的，莫名含了層淚光，鼻下呼吸也跟着輕了些。
他緊緊握着手上的蘋果，似乎自己也意識到，在Alpha眼裏，他看起來十分的緊張。
蘇漾聽到開門的動靜，很快地收回手，指尖在半空中交錯，捻了捻上面的餘溫。
作者有話說：
余述白：姐姐主動摸了我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