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偶遇故人
小丁的輕功已登峰造極，天底下絕沒有他追不上的人。
“人呢，小葉子呢？”所以當唐青青問出這話時，語氣里充滿難以置信的意思。
“不知道。”小丁的語氣有些悵然若失，但他的雙眼卻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不知道？”司空摘月差點吐出一口老血，跳到小丁面前大吼大叫：“把人跟丟了，這種時候你竟然還好意思想着去喝酒？”
嗯？喝酒？眾人順着小丁的目光望去，原來小丁一直盯着看的地方竟是那“太白樓”。
唐青青氣不打一處來，也跳到小丁面前大叫道：“橫伯呢？難道他也去太白樓喝酒去了？“
唐青青說完又突然覺得不對，她心裏明白周自橫絕不會在這種時候一個人偷偷跑去喝酒，要知道小葉子可是周自橫看着長大的，他們之間其實早已情同父女。
小葉子突然不見，小丁和周自橫應該是分頭去追人了，可是這獃子，怎會傻站在這太白樓門口，唐青青在心裏嘀咕，她心裏明白，小丁同樣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想着偷偷跑去太白樓喝酒。
小丁心裏對葉容秋的感情，沒有人比唐青青更能了解。所以當她回頭順着小丁的目光，她就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熟人。
老杜，洛陽一品居的掌柜，這個人唐青青當然是見過的，司空摘月自然也是見過的。
老杜怎麼會出現在長安，而且剛好是在這種時候出現在小丁他們面前。
”有點兒意思。“小丁突然笑了笑，雙手撥開司空摘月和唐青青，緩緩走向太白樓。
小丁在洛陽一品居的時候，和老杜拼過一次酒，那時候的老杜像一個五十多六十來歲的老人，一臉的滄桑，佝僂着腰，背也有些佗，每灌一大口酒下肚，總會嗆得鼻涕眼淚直流，明明已上氣不接下氣了，嘴裏卻還一個勁兒嚷嚷着不肯認輸。
眼前的老杜看起來卻只有四十多歲的樣子，他的腰很直，背也不佗，整個人根本沒有絲毫滄桑的樣子，他雙目如電，望着窗外。
這是太白樓的二樓，窗外剛好能看到小丁他們方才走來的地方。
”你能確定這是老杜？“司空摘月盯着老杜的臉問道。
他問的不是小丁，也不是唐青青，好像問的是他自己。
司空摘月本就是易容高手，但他從未想到，同一張臉，不加任何修飾，為何會有這般變化。
”我當然能確定他就是老杜！如假包換的老杜！“小丁淡淡的說道，心裏卻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小葉子當時在洛陽城外突然變身女兒裝的時候，似乎和老杜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葉容秋用同一張臉，變作男兒身，連聲音都聽不出來有任何破綻，但她只是為了方便行走江湖，並不是為了掩人耳目。
老杜也用同一張臉，化身為老人，神色間也看不出來有絲毫瑕疵，但很明顯他卻是為了隱藏身份。
佗背可以裝，臉上的神色卻是無法裝的，司空摘月想不通，為何老杜僅憑改變臉上的精氣神就能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反正他如果在大街上遇到眼前的老杜，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是當初洛陽一品居裏面那個彎腰佗背的掌柜老杜。
”我也能確定我就是老杜，如假包換的老杜！“老杜回頭，望着眾人笑道。
老杜一襲青布長衫，笑容可掬。
唐青青嘆道：”我實在看不出來，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老杜笑笑，並未回答這個問題。
小丁緩緩在老杜對面坐下，緩緩端起老杜為他斟滿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緩緩地問道：”胡八太爺還好嗎？“
他不問老杜為何會出現在此，卻問起胡八太爺，似乎他心裏已知道老杜來長安的目的。
”他很好。“老杜也緩緩端起小丁斟滿的酒一飲而盡，淡淡的笑道：”至少他再也不用害怕你找上門去了。“
胡八太爺雖然在洛陽有很強的勢力根基，但自少林一役后，其任務失敗，身份已然暴露，正派武林人士自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圍剿其殘餘勢力，青龍會向來習慣暗中行事，絕不會為了一個已然暴露的分舵於明面上和正派武林硬碰硬的來一場生死撕殺。
“只有死人才不會有恐懼的情緒！“小丁淡淡地笑道。
唐青青動容道：”你是說，胡八太爺已死？“
小丁和老杜對視一眼，笑而不答。
氣得唐青青鼓着腮幫子來回踱步，她恨不得提着小丁的衣襟將他從椅子上拽起來，再掐着他脖子問個清楚。
司空摘月歪着頭，望着老杜，心裏不停的思索着什麼。
胡八太爺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少林寺和其它幫派會找上門來，可他卻遲遲沒離開洛陽，似乎他內心並不懼各派武林人士。
一直未開口說話的徐冰突然冷冷的說道：“聽說青龍會對任務失敗者的處罰相當嚴厲，那些未完成任務逃離的人，下場都很悲慘。”
難道胡八太爺也不敢逃？
“你的意思是說，胡八太爺是被青龍會的人所殺？”唐青青冷聲問道。
徐冰看了唐青青一眼，笑嘻嘻地說道：“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碰巧聽說青龍會對屬下的規矩很嚴苛而已。”
司空摘月環臂在胸，他盯着老杜，冷笑道：“胡八絕對是個老狐狸，他要是想躲起來，恐怕青龍會的人也未必能找得到他，他之所以不逃，或許是因為青龍會的人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司空摘月邊說邊望向老杜，似乎希望可以在老杜的神色間看出什麼答案，可惜老杜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唐青青接過話問道：“比如，什麼樣的條件呢？”
“胡八太爺任務失敗，按青龍會一貫的行事作風，他本來已是必死之身，他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逃亡，二是等死。“司空摘月輕描淡寫的答道。
唐青青突然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這瘦猴子說話的樣子越來越像小丁了，尤其是在分析某件事情的時候。
難道跟小丁在一起的人都會被他傳染？想到這她偷眼瞄向小丁，小丁卻又兀自倒了碗酒，淺淺的喝了一口，又一口，似乎他根本沒有在聽她和司空摘月的對話。
小王八蛋，唐青青心裏狠狠的罵了一句。
司空摘月走到老杜身側，笑道：“誰都知道胡八太爺留在洛陽，會牽制住少林及武林各派不少的人手，這對青龍會而言，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對么？”
老杜抬頭看了看司空摘月，笑道：“好像是這個道理。”
唐青青恍然道：“胡八太爺有機會將功贖罪，自然會更賣命的效力於青龍會，所以他才未離開，那青龍會自然也不會對他動手，對不對？”
沒用人回答她的問題，似乎每個人都默認了這種看法。
小丁突然大笑：“胡八太爺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會死在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手中。”
司空摘月譏笑道：“他更想不到這個人竟然是跟隨自己多年的下屬，一個看起來毫無威脅的酒樓掌柜。”
老杜也笑道：“這些年八爺心裏一直將我當作至親的兄弟、朋友。”
老杜的語氣里竟也充滿嘲諷，只不知他嘲笑的，又是誰？
唐青青冷笑道：“他將你當作朋友、兄弟，你卻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背叛了他！這世間怎會有你這種心狠手辣的人？”
老杜轉頭望着窗外，淡然一笑，漠然道：“讓胡八太爺將我視作兄弟朋友，本來就是我最初的目的，否則我又怎會在他身邊隱藏這麼多年。”
聞言，眾人盡皆失色。
在胡八太爺那種危險的人物身邊，刻意隱藏自己的身份一二十年而不暴露，這份隱忍的決心，這期間的困難，又豈會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是什麼樣的力量，能讓老杜作出如此巨大的犧牲，難道是因為仇恨？
唐青青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顫聲問道：“難道這麼多年，你一直沒有機會殺他？”
老杜笑了笑，沒有回答，但他雙目中卻露出一種極為恐懼的神情，一閃而沒。
“因為原來的胡八太爺活着才有用，而現在的胡八太爺，卻是死了才有用。”小丁終於喝光碗裏的酒，緩緩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