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莫家找茬
胡云濃吸了吸鼻子,平復了一下情緒。
「白小姐是雲渡人,或許沒聽說過一年前的坤寧大火。我一直不明白,一場火災怎麼來得如此的迅速。」
胡云濃眼神裏帶着恨意,「一時風光無量的國公府,隨着國公跟皇后的接連去世隨之敗落。」
「可他們都是為民為國的好人啊,孫國公一把年紀了還上戰場。我難以想像在孫姐姐會武功的前提下,是怎麼不反抗讓自己被活活燒死的。」
我的手指緊緊的摳着手心,心底的恨意又被胡云濃的話激了出來。
阿爹的慘死,我如今面對至親卻無法相認的苦楚,讓我許多夜裏痛苦不已。
恨啊,怎麼會···不恨呢。
「孫皇后的死,的確很讓人惋惜。胡小姐對孫皇后的情誼也讓人動容,只是斯人已逝,我們都要向前看的。」
我安慰着胡云濃,也是在緩解我的情緒。
胡云濃深深的嘆息了一聲,「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孫姐姐或許沒有離開。」
我的瞳孔猛的收緊,摸上自己的臉頰,還好,畫皮尚在。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算不能見面,我也希望她可以歲歲平安就好。」胡云濃說道。
我看着她難過的側臉,心底也在默默的說,我也希望你歲歲平安啊雲濃。
我起身來到胡云濃的身旁,像當初在陵陽跟她告別時一樣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
她詫異的抬頭看着我,我說道:「你已經很厲害了,她會為你高興的。」隨即就跟她告別離開了。
第二日清晨一起吃早餐時,我與胡云濃都很默契的沒有提昨晚的事情。
胡云濃也只是問我這幾日在工廠區是否還習慣,不要過於勞累了。
我點點頭,「一切都好,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幫助我很多。今日就是重中之重的制胚的環節了,我更期待今天。」
黎安看了我一眼,小聲的說著就你能折騰。我笑着給她夾了一塊蜜餌,心裏十分感激她這段時間寸步不離的保護。
來到了制胚區,女工們早已有條不紊的開始了製作。雙手靈巧無比,上下翻飛幾下,雛形就出來了。
我好奇的蹲在一個女工旁邊看着,嘴裏發出哇的聲音。
那女工看起來約莫三十左右,微胖和藹。她原本專心的在制胚,扭頭看到我還是恭敬的叫了一聲白小姐。
我連連擺手,「不不不,您叫我白珈就行。」
那女工笑了,說自己姓聶,叫她聶嬸就好。
我看聶嬸的速度是女工中最快的一位,且熟練程度看起來也是最好的。
所以就厚着臉皮問可否要麻煩她幾日,聶嬸說胡云濃早已下令,只要是白小姐的請求都需要滿足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本是來拜師學藝的,倒是一直給別人添麻煩。
聶嬸拉着我坐到她的旁邊,將一個陶輪放置在我面前。教我一隻腳踩在腳踏上,速度要均勻且緩慢,不要太心急。
隨即就挖了一大塊陶泥放在盤上,把我的手按了上去。
「你且先適應一下這泥巴在手裏的感覺,再試試塑性。」聶嬸說完就開始忙自己的事了,留下我有些茫然。
我好奇的用手揉搓着陶土,兒時在鄉野地方,我跟阿兄就像野孩子一樣到處跑。
今日掏鳥窩,明日下河摸螃蟹。泥巴自然是玩過的,阿兄還給自己修建了一個小小的戰壕。
不知不覺又回想起以前,眼眶有些酸澀。我深呼吸了一下,調整好情緒。
看着周圍女工的動作,也開始有模有樣的學起來。
可我做的總是東歪西倒,要不就是破了一個口子。弄得我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有些急躁。
聶嬸偷偷看着那一塊陶土在我手裏好似怎麼都不聽話,而我又努力的板直的樣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來,我教你。」聶嬸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捏着我的手指往上提拉。
原本歪七扭八的陶土像是有了生命,一個規整的矩形就出來了。我驚奇的咦了一聲,看着初見雛形的陶土。
「這陶土說白了就是塊泥,你要順着陶輪給你的力,而不是弄着反方向。這樣是怎麼都弄不起來的,現下好多了吧?」
聶嬸耐心的給我指導並解釋着說,我點點頭,心虛的接受意見。
「然後你的手指併攏,再往下一壓。你看,罐口就出來了。」聶嬸繼續指導着說。
我看着一個罐子在我的手中出現了,一時間覺得頗有成就感。
「就按照我剛剛跟你說的那樣去做,明白了嗎?」聶嬸看着我說,我點點頭,連忙說謝謝。
聶嬸說去喝口水,我繼續擺弄着陶土,希望可以自己做一個出來。
可能是一時間過於沉醉其中,我沒聽到人聲逐漸嘈雜起來。我專心的塑着性,沒注意到身邊的人突然尖叫起來。
而我的身後就是擺放風乾陶胚的架子,正正對着我砸了下來。
突然有一個身影朝我跑來,攔腰抱住根本沒反應過來的我。一個閃身就落到了一旁,瞬間,那架子也重重砸下。
而剛剛我的位置,連陶輪都碎了。
我有些驚魂未定的抓着那人的衣角,抬頭卻看到了南加的臉龐。
「南、南加,你怎麼來了?」我錯愕的看着他說。
南加的臉色鐵青,如果剛剛不是他,我就要被砸得腦袋開花了。
「這泥巴就那麼好玩,旁邊人叫你都聽不到。我晚來一步你怎麼辦!」南加有些生氣的說道。
我愣了一會從他懷裏掙紮起身,而胡云濃和黎安也跑了過來。
「雲大哥!」胡云濃看到南加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起來,黎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我有沒有受傷。
這時我才發現,院內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群人。看起來並不是胡家的人,都是家丁的模樣。
為首的滿臉橫肉,正大搖大擺的向著我們這邊走來。
「王五,你這是做什麼!」胡云濃率先對着那男子發聲,看起來是認識的。
「胡小姐!我們家主吩咐我過來給您請個安。」那王五弔兒郎當的說著,身後跟着的那些人也都是一臉挑釁的意味。
「請安?我跟你們家主從無來往,何須這些禮節。」胡云濃冷冷的看着王五說,面對一群人也毫無怯懦。
「那可是要問您了,您把我家的生意都搶了去。讓我們吃什麼喝什麼啊,對不對啊兄弟們!」那王五高喊起來,身後的人也附和着。
這時胡家的男工們也都趕了過來,齊齊聚在胡云濃的身後。「小姐,讓我們把他們打出去吧!」為首的工長對着胡云濃說,胡云濃臉色難看,沒有說話。
那王五見我們人多了起來,也越發的囂張。繼續往前走,我拔出腰上的骨刀,直直抵在他的脖子上。
那王五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看清我是個女子又開始大膽起來。「找死!」
隨即朝我撲過來,我彎腰一躲,用骨刀結結實實的在他后腰擦了一刀。
王五瞬間慘叫起來,劃開的衣服處滲透出股股鮮血。
我看着他狼狽的樣子,「我剛剛劃破了你最重要的一個穴位,若是再輕舉妄動不止血,不消一刻你就會死在這裏。」
那群家丁見狀想要衝過來,胡家的男工們也舉起了手裏的各種武器示威。
只能拖着王五走了,那王五嘴裏還咒罵著讓我們等着。
胡云濃臉都白了,還是過來問我剛剛有沒有被砸到,我搖搖頭,表示無妨。
「雲大哥,你怎麼突然來了?」胡云濃的語氣止不住的開心,但南加卻沒正面回答他。
「也不知道某人是在越州有多開心,那麼久了書信也沒有一封。」
我知道南加說的是我,我哼的一聲扭頭就走,懶得理會他。
夜裏大家用過晚飯,在院內乘涼飲茶,我問胡云濃今日那些人是怎麼回事,看起來也不是第一次來滋事了。
胡云濃小嘴一撇,嘆了一口氣。「還不是那莫家鬧的,怪我們胡氏瓷的風頭蓋過了莫氏瓷唄。」
我磕着瓜子不以為然,「商場上不就是這樣的么,難不成技不如人還要怪其他人啊?」
「白珈姐你有所不知,那莫家是越州最古老的家族。最開始做瓷器的也是他們,所以頗有點威望。」
胡云濃跟我解釋着,「而我到了越州后發現,他們莫家雖家大業大,可一直在固步自封。生產的東西,早就跟不上需求了。」
我看着胡云濃頭頭是道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何以見得呢?」
胡云濃遣侍女拿來了一個盒子,打開以後是我從沒見過的茶具樣式。
「這莫家雖在國外也有產業,可是樣式老舊,多年不換。別人早就看膩啦,所以我就推陳出新,果然大獲成功。」
胡云濃將一隻杯子放在我的手中,我仔細端詳着。果然是與傳統的茶具不同,杯口寬大兒收緊至杯底。
杯身還有一個把手,下面還有一個托盤。繪畫精美,滾着一圈金邊。
「這是專門銷售給色目人用的茶杯,色目人十分喜歡。就把原來屬於莫家的外國銷售權跟渠道都給了我,所以莫家才一直耿耿於懷。」
我聽完胡云濃的話,難怪莫家人咬牙切齒的。遠銷重洋,那是多大的利潤跟油水啊。
「想不到胡小姐這麼厲害,連色目人的生意都能做。」我欣慰的看着她,胡云濃頷首笑了笑。
我看着跟傳統款式截然不同的茶杯,心底倒是有了一個想法。既然要做,就要跟其他人不一樣。
南加看着我,「你這是又有什麼主意了?」我神秘的點點頭,說著還不能告訴你。
胡云濃看着我們的樣子,說我這幾日都在刻苦學習。
南加點點頭,「辛苦你了雲濃,照顧我這一根筋的未婚妻。」
黎安一杯茶差點噴出去,而胡云濃也驚訝得站了起來。我們三個異口同聲的說:「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