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尹霍緩緩揮手，基德性情豪邁，大事小情的就沒走過心思。揮動的手掌卻將他拉進尹霍悲涼的世界，這裏只有春末凋零的花朵，炎夏的暴雨，深秋的落葉和冷冬的風雪。
“保證射殺兩隻，完成任務”
尹霍笑笑。
“那就活着兌現你吹過的牛b”
用基德喜歡的語氣，尹霍欣慰地回道。基德喜歡大開大合，粗魯的口吻，正和胃口，歡快地追上尹霍。
“槍拿去，比刀子好用”
槍勾在尹霍褲帶上，基德讀到褲子上描的字跡——“……刀和昆蟲埋在醒城車站……美莎……”
“為何埋到車站，誰是美莎？”
“你姐，你妹，你娘，你姑，你的仇人，你的恩人？”
“難不成是你的……？”
能想到的全被基德的臭嘴叨叨出來，尹霍恨得手抖，想用喚月斬抽斷他的舌頭。
“少管閑事，槍我不用。”
“塔斯蘭在指望你，不飲獸血她保護不了自己”
尹霍面露慍色，刀柄磕着基德的傷肩。
“不知美莎是誰，不會幫你完成夙願。”
“若是勇敢的基德對她一見傾心，豈不是坑了托我轉交衣物的尹霍。”
基德玩笑的話語，刺煉着尹霍的心臟。
尹霍疏於交流，不會撒謊，朋友的話都會當真。“相信—考察—失望—再相信—再考察—再失望”反反覆復，直至心灰意冷，不要朋友，不抱期望，心裏駐着車站的時光，只過一個人的生活。
基德或許會對美莎一見傾心，尹霍心裏彆扭，牽強作答。
“我很模糊，”
“之前，可以，稱作美莎姐，”
“而如今……能使出“喚月斬”……或許能稱她為“師姐””
放眼當下一路波折，難以言表，詮釋的聲音越來越小。
摩挲着樹皮，尹霍苦着臉，低着頭。下沉的視線中，回憶，無奈，遺憾，猶疑……，像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拼得瞳孔地震一般。一副心事重重的屌樣，讓人看着就窩火。
“憋屈啊！”
“破褲子埋到車站，幾行爛字還鋪上層土，誰會刨開琢磨你是誰呀？”
“寫小說吧……你！”
基德很想對着尹霍腳下開上兩槍，板起面孔，站在賬前催促道。
“還等什麼，死掉的話什麼都可以解決。”
尹霍攀上樹榦，三把小刀，腰別，手握，嘴銜。
騰出左手摸索路線，一心殺敵，滿心雜念。枝葉盤旋交錯，像是一張糾葛的巨網，心裏的疙瘩如同網目間的結節紮起數不清的目腳，和血栓一樣堵滿尹霍的胸腔。
跳過相連的樹木，移近凶蟲，蟲腹的光芒閃亮巨大的翅膀和墨綠色背甲，尹霍心事猶存，腳心發熱，抬起手臂，心神不定地聚起“喚—月—斬”，氣力卻從腳底流失。
巨蟲挪動肢體，尹霍拉低枝葉，遮擋身體。惶恐地注視着駭人的長喙和轉過來的眼睛。失掉偷襲的良機，尹霍腳心狠搓樹枝，痛覺逼迫自己定下心來，凶蟲橫在枝頭，牙獠喙長，
之前長矛挑起蟲子，背甲堅硬。輕飄飄的武器截斷龐然大物，需要仰仗極限的“斬殺力”和精準的“刀溫”。
力量倒是好說，命不要啦，捨去這幅身子板，撲過去，再紮上幾刀，砍不死它也能抱着蟲子一起死。
至於刀刃的溫度……思來想去，聚光時，只要熱量能將枝葉引燃。招式就有幾百度的高溫加持。
樹葉遮住右手，尹霍再聚“喚—月—斬”。
蓄力蓄到頭暈眼花，枝葉騰出火苗，400多度的刀鋒，一腳蹬出斬殺下去。
玄月閃過，削碎背甲，翅膀也被烤着，長喙掃來，刀具焦黑格擋下去折成兩斷。尹霍抓住長喙，用力掰斷。纏鬥間，兩隻刀子戳瞎蟲眼，凶蟲獠牙亂刺，挖出腹石，熄了腹光，方才死透。
尹霍跳上草坪，蟲眼中拔出刀子，臉色白的像個紙人。
“基德！基德！”
“槍聲呢，火花呢，彈藥呢？”
基德扣不動扳機，顛來倒去，拉開保險，幾槍爆開第二隻。拉倒近處，連發數槍，結果了第三隻。
遠處的向這邊飛來，舉槍再射，偏離目標，沒了彈藥。槍口向下，空打幾槍確實沒了子彈，這才想起，編織和塔斯蘭的浪漫的有愛的有情的故事時，彈夾隨手放到了夢幻般的橘紅色睡袋上。
“刀法實在漂亮”
“彈夾忘在營帳，是-我-誤-了-事。”
基德解掉肩膀繃帶，駐在原地對視着飛近的凶蟲死磕。
“意氣用事”
“彈夾沒帶出來，腦子也沒帶出來！”
抽出高溫400度的喚月斬，尹霍疲憊，拉他不動也罵不動。
“你很出色”
“餘下的的本該就是我的”
尹霍揉着眼睛，一手一刀，強打精神。
“去拿彈夾”
“喚—月—斬，要再炫一下。”
現在的尹霍只想睡覺，勉強擺開架勢，好言相勸。
尹霍嘴上勸說基德保命，卻用刀術以命相搏，拖到基德找到彈夾護下兩人性命，至少基德護下自己的命。尹霍心想，至於自己活就活了，死就死了，有基德代他完成夙願——也是好事。
預備役中，基德對尹霍的刀術十分欽佩，加之方才的神秘招式——什麼“喚—月—斬”來着。對尹霍信心倍增，然而尹霍已經抽出400度的高溫，再使“喚—月—斬”痴人說夢。
長喙刺來，一挑一紮，尹霍步法閃過。右側陽手握刀，一擊“東方刺”由下向上，戳破巨蟲肚子。左手陰手握刀，一擊“冰錐刺”由上到下，另一隻的背甲被扎出淺淺的窟窿。巨蟲體態靈活，背甲堅硬。氣力耗盡，若抽不出“喚—月—斬”亂砍亂刺毫無用處。
閃避之間腳跟觸到大石，長喙刺來，尹霍抖擻精神旋即一蹬，身形右前，刀尖一轉剜破光點，向上一挑划傷蟲頸。左側陰手握刀又短又狠，先架長喙，后扎蟲腹，巨蟲落進草里。
尹霍體力透支，身體搖搖晃晃。另外一隻，草中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