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王爺的主張
房外走來了沈吉安,聽說這位“貴婿”到了,沈老爺要來見他,當然是不能大刺刺候着他來見自己。走到房外的沈老爺正好聽到這位可以決定他治下一切人生死的“貴婿”說的話。沈吉安再想想他要退婚的意思,只是難過。沈家也在趙赦封地,是他治下子民。
腦袋頓時大了的沈老爺極不舒服,既然要退親,何必一進家門先把真姐兒教訓一通。這是我的女兒,沒有規矩是我家的事情,這不是還沒有出嫁?
我沈家就是這樣的小門小戶,連着家人不過二十個,女兒大了出門去逛,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這是事實。
不快歸不快,沈吉安還是趕快走進來,臉上帶着做生意時的和氣笑容:“王爺來了,路上辛苦。”心裏再氣的沈老爺明着不能跟安平王頂撞。如果不是自己未來的女婿,這樣身份高的人,只怕看也不會看自己一眼。
趙赦看到岳父進來才站起來接一下,隨即就坐下,依然是居中高坐。丫頭們用小細碟子送上點心和熱茶來。和父親一樣正在難過的真姐兒,瞄一瞄這位居中坐着的“表哥”,她還站着。難道不知道我餓了,熱氣騰騰的一杯熱茶更是弄得真姐兒飢腸轆轆。
“坐吧,”真姐兒這抱怨的一眼,安平王總算是看到了。小姑娘小眉頭微顰,眼睛裏明顯是寫着“我餓了。”
坐下來的真姐兒盡量悄悄,拿起一塊點心,送到嘴裏也不敢大口的吃,對於一個飢腸轆轆的人來說,這樣小口吃東西真是受罪。
好在立即就可以輕鬆了,安平王對岳父沈吉安道:“岳父,去你房裏說話。”真姐兒明顯鬆口氣,嘴角邊有一絲笑容。趙赦看在眼裏,是樣樣不討他喜歡。
不親近表哥,以後沒點心吃,趙赦心裏掠過這樣一句孩子話,自己也覺得好笑,這都是找一個小媳婦訂親招來的。
趙赦站起來,沈吉安站起來。垂首恭立的真姐兒看到門帘一放下來,房外人影不再見到,人立馬就歡快,站着先把茶喝了,再拿一塊點心吃起來。手裏不忘托着細瓷碟子,送到秦媽媽面前:“媽媽吃一個。”
“姑娘,”秦媽媽又好氣又好笑,不怪這位王爺進房裏來就要板著臉教訓,姑娘太可愛,可是也到學規矩的時候。
秦媽媽接過點心碟子,放在黑色几上,再拉着真姐兒坐下來。花開送上熱水,擰一個手巾把子拿來,悄聲笑道:“姑娘是怎麼遇上王爺的?”
真姐兒一隻手送點心在嘴裏,一隻手伸出來讓秦媽媽擦手。含糊地道:“不知道怎麼,就站到我身後。”
花開還在擔心:“王爺走以前,一定再來教訓。姑娘,你可千萬恭敬些。”真姐兒含糊地道:“給我一杯熱茶,”嘴裏點心吃完,真姐兒又道:“他說我當然聽着,只是不知道他住幾天,我明天還想出去玩呢。”
門帘一動,趙赦重新進來,一眼正看到真姐兒坐在黑漆的四齣頭官帽椅子上,正在道:“王爺一來,我都不能出去玩了,他早走就好了。”
房裏一片寂靜,真姐兒小嘴裏的點心一下子就掉下來,摔落在裙子上,再落到地上。手裏捧着水盆的花開示意身邊的小丫頭絹兒把地上的點心撿起來,偏偏絹兒沒有看到。
面沉如水的趙赦看着真姐兒坐在椅子上,對着自己張口結舌。趙赦心裏更不悅,他是再回身來看真姐兒洗手。外面玩了一圈,回來拿着點心就吃。深覺得房裏丫頭們不會侍候的趙赦。進來就看到這一幕,又聽到真姐兒的話,一個字也沒有少聽。
真姐兒對上趙赦嚴厲的眼光,慌忙低頭。這一眼讓人不寒而慄,丫頭媽媽們都說,表哥戰場上殺人,軍帳中的大將軍。不高興時果然很有虎威。真姐兒有些害怕,秦媽媽又跪下來:“王爺恕罪。”姑娘是太隨意些。
房中丫頭們都跪下來,只有始作俑者真姐兒低頭還張着小手。趙赦一眼把真姐兒看得不敢動,他沒有再教訓,冷着臉出來找岳父。
在京里同母親說這親事門不當戶不對,被母親一頓教訓:“你封了王就看不上母親訂的親事,這親事要是從家勢上來說,沈家是商人,原本就是門不當戶不對。我就是衝著門不當戶不對才訂的,現在你要退親是萬萬不能。”
安平王是一肚子的火氣,我應該娶的是一位儀錶大方的貴族女子才是,至少自小兒深受教育,能認完一到十。思緒想到這裏,安平王發現自己也跟着犯糊塗,從一到十的話也說出來。安平王往岳父房裏走去,這門親事我是退不了,可這孩子不能再由着性子長大。
“這……怎麼可以?”沈吉安聽完安平王說的話,當時就愣住了,此時沈吉安是坐着,而安平王筆直站在房中緩慢踱步,不緊不慢地再道:“我定了,明天我走的時候,把真姐兒一起帶走。”
眼前的這個人,這一位貴婿,沈吉安心裏一會兒是熱騰騰,一會兒又是在折騰,弄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只能提醒道:“沒有成親就住到王爺府上去,這是讓人笑話的事情。”
趙赦轉過身來,眉間是濃濃地不耐:“誰敢笑話?”沈吉安不說話了,在這裏是王爺說了算,在他的封地上就沒有人大過他,誰笑話?笑話的人是有,只是不敢當面笑話他。
就是一件政事一件政績,背後笑話的人也有,誰又敢當面說?沈吉安匆忙地找理由出來:“這件事情於理不合,未成親的姑娘先住過去,京里太夫人那裏會怎麼說,王爺的至交又會怎麼說,”沈吉安一向是在安平王面前諾諾,這一次搖頭:“不行,這讓真姐兒以後還怎麼見人。”
訂了親以後年年被母親趕着來看真姐兒的安平王平時對岳父只是合乎禮儀,一個小生意人,政事上談不來,軍事上也不行,總不能同岳父說做生意經。安平王既然決定下來這件不合乎禮儀的事情,當然是知道要過岳父這一關,沈家雖然是小門小戶,可是平素來時看,岳父是個愛孩子的人,當然個個都疼。安平王在心裏微微一笑,我接走真姐兒,只疼她一個才是。
面容有幾分緩和的安平王對岳父放低身段:“京里母親那裏,我已經稟過,母親已經同意,有書信在此。”趙赦把收信拿出來給岳父看,候着他看過信只是沉思,趙赦才道:“有我疼她,不會有人笑話她。”
准岳父沈吉安有一句話是不能說,嫁到王府里去都說是榮耀事。天底下才有幾位王爺,手握重兵的王爺又有幾位,說一句好聽的是熱火烹油之勢,說一句難聽的是處處要當心。真姐兒這麼小,一應這些人情詭譎統統是不會,最多就是家裏的姨娘們眼睛只盯着真姐兒的吃用,沈吉安自己心裏也清楚。
“王爺,”沈吉安還是不想同意,也就把話直接說出來:“真姐兒小呢,一應人事都沒有見過,去到王府上住着,有您護着是沒有人敢說什麼,可是這……”背地裏的事情與閑言閑語就難當了。
這正是安平王要接走的原因,手握重兵朝堂上位尊的安平王想一想這親事既然必須成,真姐兒就必須合乎我的要求才行。人不都是從小兒教出來的。
房裏吃過點心洗過臉的真姐兒讓秦媽媽這才鬆一口氣,扳着手指頭在旁邊再重頭說一遍:“姐兒大了,要尊重,不要再往門外去才是。”然後就是怪自己:“我就不應該給你二百文錢,”然後罵花開:“姑娘出門,你怎麼不跟着?”
花開只能聽着,姑娘出門一向是如此,從小兒就這樣不用人跟,也不喜歡別人跟,說玩得不開心。
現代靈魂的沈怡真還不習慣自己身後一動步就跟着一個丫頭,象是看管一樣。在秦媽媽的念叨聲中偷偷對花開笑,花開又挨說了,又是我造成的。這在此時的社會裏,叫不尊重,也叫一意孤行。
背着秦媽媽的花開,對着真姐兒笑一笑,意思是沒有事情,秦媽媽說幾句也就算了。主僕兩個人都笑眯眯地聽着秦媽媽說,其實一個字也沒有往心裏去。
秦媽媽把話說完了,這才細細地問真姐兒:“是在哪裏遇到王爺的,當時又是什麼樣子?”聽着真姐兒說完,秦媽媽也笑了,對真姐兒道:“可是我說的,王爺送來的銀子倒是要來咱們用才是,那錢年年送並不是給老爺,是給姐兒的零花錢。”
一年兩百兩銀子零花,真姐兒立即心算一下,兩百兩銀子現在市價兩十萬枚銅板,一天可以花五百多枚銅板才是。
這樣一想,真姐兒樂陶陶地對秦媽媽道:“那我一天可以花五百文,就不會擔心出門吃不到點心了。”在秦媽媽嗔怪的眼光中,繼續樂陶陶的真姐兒這才明白:“難怪父親總是要給我,我覺得這錢應該給父親,原來只是給我的。”想一想在街上表哥問出來:“你身上帶了多少錢?”告訴他二百文,表情就不怎麼的。
可是真姐兒當時樂得不行,我比別人錢都多,想到這裏,沈怡真捧腮:完了,我……再這樣下去,徹底變成小孩子,再一想自己其實也不大,十九歲的少女依然是稚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