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饕餮破封印,軍所姐弟接帝旨

北荒饕餮破封印,軍所姐弟接帝旨

九重天上,悠入天堂,只見那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東南西北四門,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寶玉妝成,兩邊立十數金甲神將,執戟懸鞭,持刀仗劍。入的內里,五步一殿,十步一宮,皇堂富麗,幌幌蒙蒙,奇珍異寶居其室,名花瑞草長其中。間有長橋卧波,水流溶溶,園台亭林,景緻佼佼。

本應安詳平和之地,忽北天門處,一聲厲喝讓人心中發緊——

“何人膽敢擅闖南北天門?”

那渾身焦黑,跌伏在地上的擅闖之人抬起半張血臉。

有神將認出他來,驚呼道:“北荒神君!”

“快……快去稟告陛下,饕餮……逃了!”

眾神將心中均是一凜,一邊將這去了大半條命的北荒神君安頓救治,一邊忙遣人將這捅破天的事去通稟那天界之主,眾神之首的天帝。

而後不久,天帝寓所明華殿便傳出一道急令——

“陛下鈞旨,命太子君琰、雪幽帝姬君凌暫停一切軍務,即刻前往北荒探查饕餮脫逃封印一事!欽此!”

軍備所一男一女雙雙跪伏:“兒臣領旨!”

待男子接過神旨,與女子起身,那傳旨仙侍當即上前打了個千,急道:“太子殿下,雪幽帝姬,陛下吩咐,此事緊急,命您二位接旨后,切勿耽誤,趕緊啟程。”

那男子——天界太子君琰道:“請仙侍回稟父帝,我姐弟二人明白!”

那女子——天界雪幽帝姬君凌道:“勞問仙侍,父帝可還有其他話囑託?”

“自然有的!”仙侍道,“陛下說,饕餮破印一事實在難以預料,二位殿下要鄭重應對。那饕餮乃上古凶獸,二位殿下若遭遇它,更要萬萬小心吶。”

“是!”二人齊拱手道,“定不負父帝期望!”

那仙侍回去將二人話語如實向他主子稟告,知自家這對兒女能耐,天帝心中雖寬慰,卻仍不能安心。

那饕餮乃上古九大妖獸之一,性忍弒殺,尤好吞噬人魄。

上古末期,天帝伏羲和九大神君以神魂為印,將九大妖獸封印於北荒九大山內。

而後每任天帝也都會每千年去加固一次封印,現在距離他上次去加固封印,也不過才六百年。

這事實在是思之心驚,思來想去,也唯有他這對兒女可堪負起此任。

只他仍怕,饕餮能突破封印,修為必然大增。於是便命人傳信給他那許久不問世事的兄長,可否憐惜憐惜那對小姐弟,去助他們一助。

不說那青王收到這千年不曾聯繫的兄弟的通信作何反應,只說這邊。君凌君琰兩姐弟接過旨意后,也不去點兵點將,只道兵將適合在戰場作戰,對上饕餮這類單打獨鬥的妖獸,都是送死的材料。只帶了他們各自幾個親衛駕雲直奔北荒伏落山。

這伏落山便是昔日封印饕餮的山峰,若是早一日,他們和它還能在這裏打個照面。如今那妖獸獸去樓空,獨留一座孤零零,周圍一片狼藉的山峰。

那片狼藉正是此前北荒神君與護衛神將和饕餮鬥法所留。

“守護封印的神將除了北荒神君逃脫,其他神將恐都已身滅。”

君琰嘆道。

君凌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道:“莫悲他們了。妖獸實力不容小覷,都打起精神來仔細應對,不然我們也要落得那個下場!”

“阿姐說的是!”

君琰擺擺手,他身後護衛與君凌的女衛默契的成雁陣散開,隨他和君凌慢慢前進搜索。

一天過去,半個伏落山都沒搜索完,君琰已有些不耐。

“它既跑了,還能再在這兒藏着?”

君凌搖搖頭,“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姐認為它還在這兒?”

君凌閉上眼睛,深呼吸一下后,睜開眼睛,堅定道:“如果我是它,我就在這裏!”

君琰點點頭,“我相信阿姐!”

他阿姐的直覺是很準的,甚至在天魔戰場還多次救過他的命。

其實,君凌說這話,也不全是她的直覺,還有判斷。

首先,饕餮是逃出封印了,可在來之前他們已問過四方土地,並沒在人間發現饕餮蹤跡。

其次,她判斷是有外物幫助饕餮逃脫封印,若當真是饕餮自己解脫,那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封印鬆動,饕餮趁機逃脫;二是饕餮修為強到足夠打破封印。

但這兩點根本不可能實現。

九妖獸封印均是天帝六百年前一一加固過的,若封印鬆動,也不會只跑饕餮一個。

可若不是封印的問題,那比饕餮修為更高的窮奇都沒逃,饕餮怎麼可能憑一己之力打破封印逃跑呢?

最後,饕餮是上古妖獸,其妖息絕非一般妖魔可比擬,若要掩蓋自身氣息,它也只有三處可躲——妖界、魔界,以及由於上千年封印留下的神力依然濃厚的此地。

若饕餮當真去了妖界或魔界,兩界此時也該是炸了鍋了,但現在兩界確實一點動靜沒有,也就表明饕餮根本沒有去那兩界。

那麼剩下的,就是這裏了!

眼見金烏墜海,一去不回,黑色籠罩大地,太陰神君還未上值,君琰道:“今天天晚了,饕餮若真在這裏,我們晚上搜索很危險,不如阿姐,先找個地方歇吧,明日再說!”

君凌點點頭,同意這個提議。

親衛為他們收拾出一個乾淨的山洞,在洞中相隔不遠處,搭了兩張臨時地鋪。

姐弟兩個並肩進去,君琰體貼的將自己鋪上的一張毯子又給了他阿姐,然後沒骨頭似的橫卧在鋪上。

君凌也並未有異議,只是雙腿一盤,坐在鋪上,嘆道:“縱使有鋪,今晚哪裏又真睡得着?”

君琰樂觀道:“神仙也會累。你我才和魔族幹了一仗,還沒歇呢,就跑來尋這妖獸,哪有不累的?能歇一會兒是一會兒,萬一那妖獸等下自己跑出來,我們反而沒力氣揍它了。”

君凌不禁露出笑意,“莫小看那妖獸。不然,我們揍不了它,反讓它追着我們跑,那就不美了。”

君琰小孩子氣道:“阿姐可不要長他人志氣,連那魔帝都說,你我姐弟兩個聯手,天下無敵!”

君凌笑道:“那老傢伙忽悠你呢,還信了?”

“忽悠我?”君琰故作驚訝,“我一小子,他一老傢伙,忽悠我做什麼?”

君凌知弟弟耍寶逗自己開懷,也就陪着他一道演下去。

“你這小子可了不得,天界的太子殿下,未來的天帝陛下呢,這樣看,那老傢伙真是大膽,還敢忽悠未來的天帝陛下,定不能饒他!”

“就是!下次再干架,就打到他的魔窟去,讓他那麼笨,連未來的天帝都忽悠了,怎麼還忽悠不了聰明絕頂的雪幽帝姬呢?”

“呵!”君凌輕笑出聲,“你呀,你呀!”

她輕點那小滑頭額角,竟讓那人撲過來一把將她攔腰抱住,“阿姐,別怕,就是真讓饕餮吃了,我也陪你呢!”

為了讓他舒服些,君凌將君琰的頭放置在自己腿上,他的雙臂依然環在她腰上。

她輕撫着他的頭髮,收起玩鬧姿態,道:“琰兒,若當真遭遇那妖獸,你我二人又斗它不過,聽阿姐的,你一定不要與它糾纏,速回天宮請父帝!”

她的聲音是那樣輕,可又是那樣鄭重,鄭重得彷彿讓君琰感覺到,她將他當成了她下轄的將領,而這話就是給他下的軍令。

“那……你呢?”他同樣盯着她輕聲問道,“我要把你扔給一個上古妖獸嗎?我要在你處於危險時逃走,再回來永遠面對失去你的痛苦嗎?我要在往後數百數千年中,只能處在對你的愧疚和思念中嗎?雪幽帝姬,我的好阿姐,你說這話,可曾為我想過?”

“琰兒……”

君凌再不敢看他,她側過頭,試圖遮掩自己悲傷的眼淚。

“從父帝應允我們去戰場的那一日,我們就說好的,無論發生什麼事,你我絕不丟下對方。阿姐,你忘了!”

“我沒有!”君凌大叫道。

她心中隱隱作痛。

他在指責她!

可他,怎麼能指責她?

她也只不過說出了心裏話。

她盼他好,她盼他活,不要說讓他在危急關頭放棄她,哪怕真用她的命去換他,她也甘願的。

他可是她從小愛到大的弟弟啊!

君琰抬手溫柔的拭掉他阿姐臉頰上的淚珠。

“琰兒也知阿姐不會忘的!”

“是——阿姐不會忘!”

在君琰的注視中,君凌不知何故,竟感覺到強大的壓力,只得再次強調他的話。

“阿姐,再有半月就是阿姐誕辰了,阿姐可有喜歡的,說給我,我去尋來。既討阿姐高興,也不用費心思了。”

雖驚詫於君琰話題轉換如此之快,但君凌樂得將剛才那檔子糟心問題快速翻篇。

“是啊,早該如此,省得每次我過個生日,還將你累個不行。”

想想,確實如此。

君凌大君琰兩百歲,從君琰兩百歲正式知事起,君凌開始過四百歲生日,接連往後每百年君凌的生日宴上,君琰總要搞些稀罕玩意稀罕事。

君凌四百歲生日,君琰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天小火龍要送給君凌,可當君凌要去接那小火龍時,只接到一團小火球,虧得那小火龍修為不深,君凌又有防範,才避免了被那團火球燒傷的可能。但那小火龍桀驁不馴,又兼之被君琰抓了心有怨怒,雖沒傷到君凌,也在和之後君琰的追逐中將生日宴弄得一團糟。

君凌五百歲生日,君琰想送她一隻雪鳳,因吸取了火龍的教訓,在生日宴之前君琰已將雪鳳馴得溫順。但誰想,那日竟有仙神送了一隻火凰,這下一鳳一凰冰雪勾地火,又把君琰的生日宴攪黃了。

君凌六百歲生日,君琰安生些,送了一串五靈手鏈。可又惹得胞妹君湘醋意大發,非要君琰再找串一模一樣的送她。五靈靈石雖不是什麼稀奇物,可又哪有那麼多天生一模一樣的石頭。君琰百般安撫,君湘仍不依,鬧到最後,兩兄妹大打出手。君凌生日宴,又卒。

君凌七百歲生日……

八百歲生日……

九百歲……

說多了都是淚,都是要君凌默默咽下的淚。

誰讓每次事端起因都是她的愛弟呢?

“那阿姐,你想要何物?”

“何物?……”

君凌默默沉思,話說她真的有很想要的東西嗎?

她身為天界帝姬,當然,雖不是天帝天後親生的,可她仍有個尊貴的帝姬名頭,也因此,眾神對她足夠的尊敬。

天帝天後雖在有了親兒女后對她不是很親近,卻也從未外待過她。

君湘和她不太合得來,但君琰卻和她十分默契友愛。

相比做一個孤女,她如今已是身在福中,她很知足。

至於她還想要什麼,那就——

“常聽說人間如何有趣,琰兒若真想讓阿姐開心,便陪阿姐去人間玩玩吧!”

“真的?”君琰忽然坐起。

君凌疑惑說道:“這還有作假的嗎?”

君琰笑起來,“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想和你說,又怕你說我不務正業!”

他撅起嘴來,看樣子很是委屈。

“說什麼?”君凌故作嚴肅的說,“我何時說過你這個?”

“三百年前,我無意中得了一卷人間的話本,還沒翻兩頁,讓你看到,你就說我不務正業。”君琰解釋。

君凌愣了愣,隱隱想起好像是有這回事。

“都三百年了,你還記着?”

君琰佯怒:“阿姐是想說我小氣?”

君凌下意識快速搖頭:“我沒有!”

好似很滿意君凌的行為,君琰笑着點點頭。

君凌也鬆了口氣般的勾起一抹笑意,溫柔喚道:“琰兒啊!”

上百年的相處,從小帶他長大,君凌早已知道,無論她的心思還是情緒,總是被面前這個小傢伙牽着走,但凡他在她眼前,她總不能自己。

而她,甘之如飴!

“琰兒,歇吧,明日還不知如何呢。”

君凌拍拍這個無論坐卧都將她抱的結結實實的大孩子。從五百年前兩人被天帝准許一同進入軍備所時,他們再沒有過這樣親密的動作了。

好似君琰也不捨得放開她,反而順着力道,抱着她一塊躺下。

“明日尚不知如何,讓我和阿姐一塊睡吧!我好久沒和阿姐一起睡了。”

君凌摸摸他的額發,“你長大了!”

君琰對此的回應是,抱着她的手又緊了些。

君凌像幼時,輕輕環住他的背,閉上了眼睛。

若當真某一日要身滅,在他懷中閉眼,她也是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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