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最後的珍貴
艾琳娜自知無法反抗這兩個黑聖堂，只得選擇閉嘴。
只是，她想閉嘴，柳四娘的劍卻架在了她的脖頸之上：“告訴我「拉」在哪裏，帶我們去。”
艾琳娜嘆氣，“據傳聞她已經潛入了王都，我從聖城坎達瓦一路奔波，到這裏來迎接聖女親自指定的同袍，沒想到你們……”
“其實你已經可以確定我們不是假冒的了，對吧？”高慶臉上掛着微笑，親切和藹地說著，“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帶路吧，艾琳娜小姐，帶我們去王都。”
“主政王都的是一群古典派，他們拒絕一切蒸汽機帶來的力量，所以那裏沒有火車。請隨我到附近的鎮子「紅丘」略作修正，然後雇傭馬車前往王都——畢竟那是680公里之外的遙遠之地了。”
看上去艾琳娜像是順從了，她走在最前方，窈窕的黑色袍子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約么徒步行走了七八分鐘之後，高慶便看到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之上，聳立着一座約有二三十米高，數公里方圓大小的山丘。
山丘之下，是一座由木牆圍起來的城鎮，鎮子中煙火縹緲，看上去倒是有些繁華。
想來這就是紅丘鎮了。
紅丘之所以繁華，完全是因為那座山丘之下蘊藏着一個儲量極大的富鐵礦，就連橫穿大陸諸多國度的鐵路『黃金之路』都特地在紅丘設置了站點，用來運送貨物。
歷來資源型城市都是龍蛇混雜之地，哪怕這個看似文明發展程度不高的世界也是如此，才進了鎮子，高慶就看到好幾起在街道上打架鬥毆的戲碼。
說實話，對於生長在現代大都市的高慶來說，這鎮子實在是太骯髒了些：雖然道路上鋪着磚石，但到處都是橫流的污水，狹窄的道路兩側儘是一些四五層樓高的灰磚建築，不少建築物的屋頂還在呼呼冒着黑煙。
艾琳娜說，紅丘鎮制鐵產業發達，雖然大多數是以手工作坊為主，但鎮子南方，最靠近山丘的地方，卻擁有者考奇科最大的煉鐵廠。
所以，哪怕是夜晚，這裏也是籠罩着厚厚的煙霧。
不過這倒是無所謂，畢竟高慶也是被PM2.5折磨慣了的。
艾琳娜一路帶着他們來到鎮子南側圍牆下的一座4層獨立磚石小樓，大門口處，橡木牌子上寫着：溫柔低語。
高慶停下腳步，“艾琳娜，這是正經地方嗎？”
“什麼意思？”艾琳娜一頭霧水，“我不明白。”
“我是說，這個名字看上去很曖昧，你知道，以我們的身份似乎並不適合……”
“哦，你說這個。合法的，放心。你們雖然也是聖殿騎士，但身穿黑甲的你們並不受騎士信條的約束，就連我，行走於暗影之中執行神祇律法的黑袍牧師，也沒有什麼戒條。”
高慶嘿嘿一笑，“是嗎！走！我們進去休整一下——”
柳四娘沒吭聲，默默地跟在身後。
但高慶發現了不對勁，他腳步不停頭不轉，只是低聲問：“怎麼？”
“我感知到有人窺探，這是來自於刺客職業的天賦。”柳四娘也回以低語，“保持你的本色，別裝。”
跟柳四娘相識時間不長，但高慶極為清楚柳四娘一向乾脆利落，一切行動直奔目標，她讓自己保持本色，無外乎就是誘敵深入。
溫柔低語酒館跟奇幻小說里常見的場景差不了太多，只是地方更加寬敞和舒適，畢竟這是個有蒸汽機存在的世界，再加上紅丘鎮資源豐富，
所以哪怕是深秋，安裝了暖氣的酒館內也是溫暖如春。
溫暖帶來的直接好處很明顯：穿梭於各色酒客之間的女侍應生們的穿着十分清涼，這讓高慶有點喜歡——畢竟都是大洋馬，在現世這種環境不常見。
三人落座之後，先是點了一桌子吃食，什麼烤羊、番茄濃湯、啤酒，林林總總擺滿了桌子。
高慶知道柳四娘飯量大，“使勁吃，艾琳娜小姐付錢，不必擔心。”
艾琳娜當然沒有反駁的餘地，她除了默默承受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但凡表達出一點不滿，那個卑鄙的刺客恐怕就會一劍砍了自己的頭。
她一邊吃着，一遍四處張望。
柳四娘的眼神始終所在艾琳娜的臉上，從未移開。
噹、噹、噹……
鐘聲響起，酒館吧枱上擺着的自鳴鐘時針指向了23點整。
喧鬧的酒吧安靜下來。
在最里側的小型舞台上，原本演奏着魯特琴的樂師們讓開一條路，從舞台側方走上一位約么四五十歲的女人，她穿着低胸束腰蓬蓬裙，上台躬身施禮。
“我相信，除了這幾個外鄉人之外，你們都知道我們今夜齊聚於此是為了什麼。”她說，“很不幸，凱瑞甘小姐被來自於深淵的邪惡選定為了人牲——”
酒館內愈發安靜，安靜到空氣都近乎於凝結。
“她說，感謝諸位為她送行，但她還有最後一個心愿：為在座的諸位獻上最後一曲之後，她希望能選擇一個值得她留下人生中最美好回憶的男人，獻上她最珍貴的，屬於人的純潔。”
高慶心一顫。
他有一種預感：如果那個人不是他，那就有鬼了！
老闆娘退場，身穿白色紗裙，宛如新娘一般純潔的凱瑞甘登上舞台。
她面罩輕紗，一雙灰藍色的眸子閃閃發亮，好像蘊含著無盡的星空。
她清了清嗓子，然後朝着樂師們微微躬身。
當她開口時，天使一般純潔，水一般輕柔的歌聲從她的喉嚨，從四面八方，湧向每一個酒客。
她唱：
我的家鄉在紅丘鎮。
我在這裏生長，
我愛上了布萊恩。
他說我是他一生的真愛，
他愛我勝過真神。
家鄉的天空濛着不散的塵。
布萊恩問我，是否願意和他私奔？
夜色深沉，
夜色深沉。
黎明時分，
我再也看不到布萊恩。
有人傳話給我，
布萊恩既不怨也不恨，
他想要為我打開財富的門——
凱瑞甘的歌聲流淌過腦海，是的，就好像是一雙溫柔手直接撫慰在人的心靈。
高慶看到無數人淚眼婆娑，尤其是最後的，溫柔的吟唱和顫音，就好像是一記重拳打在人的鼻子上，酸澀難忍。
凱瑞甘鞠躬，“衷心地感謝諸位多年來的陪伴。那麼，請那位東方面孔的先生，請您擁有我最後的珍貴。”
果然是我。
高慶看了看柳四娘，“我猜到了。”
柳四娘說，“我也是。記住，做你自己，別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