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近乎喧囂的寂寞
她現在是要離開這座堡壘，又去招惹別人做什麼？罷了。
再一次拐彎，映入眼帘的是更大的走廊，通向大廳；通向大廳的意思，那便是離大門不遠了。
安雅再次跑了起來，朝她渺小的希望跑去，兩隻手用力拉開一座城堡最為厚重、堅固的大門，正準備踏出門框的左腳──默默地收了回來。撐着的手緊抓住門邊，看着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蕭瑟花園。
是愛莉絲夢遊仙境中紅心女王的迷宮花園吧……只不過廢棄了百年以上罷了。
冷風吹過更帶起濃厚的悲涼，冬日枯葉摩娑聲，格外地撼動她的心。
“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安雅赤足踏上刺冷的石階，轉身回頭望着堡壘的外觀，佈滿藤蔓的外牆與廢棄迷宮花園相得益彰，悄悄為抓不住的時光刻下了容顏。
老舊蕭索的城堡里住着一個生來沒有痛感神經、異色雙瞳的冥神，除了她以外再無其他人……該不會是什麼身世坎坷的小王子吧？
“你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幫會老大好嗎！”安雅鄙視自己天真的想法之後，從包包里掏出手機和米迦勒的電話號碼。
觸動屏幕鍵后發現，依舊沒有訊號。
“怎麼會？我不是已經走到外面來了嗎？憑什麼還是緊急通話？”她開始思索是不是要打電話給警察，怎知就有人將她的心聲給說了出來。
“打給警察也沒有用，警察搜尋不到你的位置，遑論前來救你。”在她背後，響起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艾登？”在那麼一瞬間，安雅看見他是開心的。
“怎麼不繼續往前走？”艾登靠在門邊，雙手環胸地望着她。
這男人是要來抓她的嗎？
“如果是我要逃，我絕對不會考慮穿過這座廢棄的迷宮花園。看過移動迷宮嗎？如果看過就不要再問了喔。”艾登笑容滿盈地說著恐怖的事情，側過身讓出一個入口。安雅就算再傻也聽懂話中含意，咬着下唇不甘心地走了進來。“選擇立場的誘惑和反抗的誘惑一模一樣，歡迎光臨真實荒漠。”
與大哥同名的作者的名作，歡迎光臨真實荒漠，艾登引這話的意思是暗指玩遊戲的時代結束了，在恐怖主義決戰中選邊站的時刻來臨了嗎？
“既然如此，讓我知道即將投入的戰場是什麼模樣，不為過吧？”
“雪莉說什麼呢，我才疏學淺聽不懂，說點人話好嗎？”艾登若無其事地轉了話題，順手關上了大門。
不知道為什麼，安雅覺得艾登故意放慢了關門的動作，是讓她再回頭窺探一眼自由嗎？
但外頭也不是什麼讓人可以開心奔跑的自由廣場，算了！
“拿着手機想打電話給誰呢？”
“那位準備要被溶化掉的小姐。”
“你不用如此費心尋找我們，在這30天裏我們晚上會自動出現。”
“那白天呢？”
“你就這麼想見到我們嗎？我以為你誰都不想見呢。”艾登挑起安雅的下巴，帶着邪笑的眼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她發現艾登打太極的功夫不是蓋的，她也該換個方式來跟他講話。
“既然如此只好白天我去找你們了，走過那座連你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移動迷宮』，你敬重的大人千方百計把我弄來這裏，我相信他很樂意走進迷宮來找人。”
“呵，夢話我們還是等睡著了以後再說。”艾登拍拍她的臉頰，莫名露出一個暖心的笑容，讓安雅不明所以。“你該吃飯了。”
“你以為我沒有左右你家大人的能力嗎？”安雅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強行拉往大概是餐廳的位置，這絕對不是什麼好溫馨的男人牽着女人怕女人餓着了的戲碼。
“所以我們現在才會在這裏不是嗎？拋下正業跑來這裏照顧一個女人。”
“我們？我從頭到尾沒有看見米迦勒。”
“她正奉旨在打點你的伙食，你就負責坐在餐廳里吃就好。”艾登帶着她走過每條看起來都差不多的走廊，一轉眼就來到偌大華麗的餐廳。
看見預想中那長得不可思議的飯桌，高級墨綠絨布的餐廳椅，椅背一絲不苟地緊靠着桌邊，單邊椅子可能有20張，但是給誰坐的？
鮮花、刺繡餐巾、被管家擦到發亮的銀制餐具、高級瓷具，餐桌上一件都沒有，唯獨形單影隻的七叉燭台，上頭僅在第三和第四個位置有兩隻默默燃燒着壽命的白燭。那是什麼意思？一種詛咒嗎？
“那傢伙呢？我還以為我要跟他一起吃飯。”美女與野獸的卡通里，貝兒被囚禁的第一天就被野獸要求要一起用餐一樣。
“我說了，夢話等睡着以後再說。”艾登優雅地將她塞進座位里，便再也沒有聲音。安雅無聊地坐着，如果椅子夠高她真想晃動雙腿來打發時間，可惜她高。抬頭細數水晶吊燈上的燈泡，還沒數清楚她已經先產生眩光。
安靜的時間太過長久了吧？感覺這空間裏的所有懸浮粒子都在喧鬧着。艾登和米迦勒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艾登你這傢伙到底是……”安雅才轉頭就看見不知何時來到餐廳的瘟神大人，靠在門板上，她猜想藏在披風下的雙手應該是環胸。而忠犬艾登像被割去聲帶一樣安靜在他身邊佇立，安雅莫名地恐懼起來。“你……在啊？”
大人居高臨下地望着她，嘴邊雖然掛着微笑，但那雙異色瞳絲毫不帶溫度。
為什麼，大人一出現在這空間，她聽見那寂寞的氛圍開始喧囂了起來。
他很少有機會在大人的宅邸里亂走，通常都是夜幕時分開車通過隧道后、停了車、直接前往大人的書房。
那次，大人在尋找雪莉時才帶着他在城堡里走動，記憶力絕佳的他記住了沿途經過的房間和風景；不然他何以能在門口找到雪莉？又準確無誤地將她送進餐廳里。
雕樑畫棟的城堡每個角落都是那樣的華麗，不禁讓人緬懷起路易十四的輝煌年代。大人住在這樣的建築物中讓他錯以為他侍奉的是當今皇室貴族……但是淵遠流長的貴族世家，人煙會如此單薄嗎？
雪莉都已經走到了門口，為何佇足？看她的打扮應該是在找離開的路，但為何又毫無反抗地跟着他走進來？
他也真是摸不清楚這女人的想法。突然來到一座城堡好奇心固然有，在知道裏頭住着什麼人後還能面無恐懼、若無其事看着餐廳里的佈置，光是這點就讓他佩服。
說起來，這座城堡的那個地方來來去去過非常多人，倒還沒有人有殊榮活着離開那個地方，遑論坐在餐廳里等吃飯。
想想有點意思。
長得不可思議的飯桌，大約20張緊靠着桌邊的高級墨綠絨布餐廳椅，給誰坐的？
空無一物的餐桌上唯獨形單影隻的七叉燭台，兩隻不知替誰垂淚壽命將盡的白燭。如果大人真的是身分尊貴的皇室貴族成員，這座城堡怎麼可以如此寂靜？
“那傢伙呢？我還以為我要跟他一起吃飯。”
安雅一席發言喚醒了艾登，他沒注意聽她說了些什麼，只答：
“我說了，夢話等睡着以後再說。”這話，本是說給自己聽的；不明白艾登心中所想的安雅也靜默着，彼此不知道在等待着什麼。
艾登感受到一團黑影襲向他的背後，自衛的本能讓他猛一轉身準備先發制人，卻嚇得差點咬到舌頭……驚呼聲還沒傳到喉嚨，大人的異色瞳冷冷一望更有嚇阻效果，什麼東西都吞到肚子裏了。
如鬼魅現身的大人，立刻讓艾登打消他是皇室貴族的妄想。這腳下功夫只有坐鎮地獄的冥神才能辦到。
大人的視線停留在雪莉的背影上，要說有目的的看嗎？大人的眼神有些空。若要說他什麼都沒有在想嗎？大人突然瞪向他差點讓他沒鞠躬，為自己不安分的眼神道歉。
總歸一句，他始終無法理解大人的想法。
“艾登你這傢伙到底是……”安雅轉頭尋找她口裏念着的人，卻看見不知何時來到餐廳的瘟神靠在門板上盯着自己看，心頭重重一跳。“你……在啊？”
“逃跑前記得穿鞋。”大人嘴邊雖然掛着微笑，但那雙異色瞳絲毫不帶溫度。“或者是我那親愛的手下沒給你準備玻璃鞋？”
玻璃鞋？
他的話是陷阱、也是雙關，她不可以細想、不可以響應，不能淪為他的玩具！
“你是來抓我的是嗎？”
“沒有那個必要。”大人淺淺一笑。
“那你在這裏幹嘛？”
“你想見我。”
“你會不會多慮了。”安雅隨即撇過臉。大人的調戲，以及從背後傳來隱隱約約的可惡笑聲讓安雅深信自己方才腦袋的百轉千回都是笑話。
這種人，活該一個人孤寂終老到死！
這種人，生來沒父沒母沒兄弟姊妹一點都不意外，根本沒有人可以跟他相處。米迦勒、艾登這些人會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一定是有什麼不得不屈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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