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罪與愚蠢

為何？這瘟神現在是失憶嗎？明明是他自己說清掉不屬於這裏的東西，不屬於這裏的東西很明顯包括她不是嗎？

“很抱歉。”

安雅無法理解米迦勒為何沒為自己辯解，只是道歉？為什麼要對這種人道歉？她看向艾登，那男人只是看着不發一語，米迦勒低下頭，她漂亮的臉蛋毫無血色。再望向瘟神，他慢條斯理地為那把她再熟悉不過的手槍裝上子彈。

“等等！你要殺了她？”安雅驚慌失措地大喊，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非常沙啞，彷彿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嘶吼。見大人沒有要停下動作的意思，乾脆奮力爬到米迦勒面前，以肉身掩護着她。

“你不讓開，我連你一起辦。”槍只關上保險的聲音，她聽得膽戰心驚。

“明明是你說要處理掉我的，你忠心的屬下按指示做事你居然要殺了她，這樣以後誰還敢為你做事？難怪你的城堡里沒有半個人，你根本有病！”安雅不管自己的聲音有多麼嚇人，配上驚悚的話語正合適。

“雪莉！”米迦勒和艾登異口同聲，也同時望向被挑釁的大人。

“我是有病，你很清楚不是嗎？”大人沒有被她激怒，反倒露出一抹飄渺的微笑。

你根本有病！

這麼明確的實話，他很喜歡！所以他笑了。

“你笑什麼？”她在罵他啊，這瘟神嘻皮笑臉的讓她還真不知道能怎麼罵他。

“我是有病，你很清楚不是嗎？”大人很好心地再為她重複一次，在這期間完成準備的槍口已經對着安雅的腦門。

“不準殺她！”安雅喊道，但她似乎忘了子彈會先射穿她的腦袋才能傷到米迦勒。

“讓開！”

“雪莉，不要觸怒大人。”米迦勒一把推開她，見雪莉身上血跡斑斑是自己的誤會造成，她也願意讓大人就此了結自己。

“他才沒有在生氣，他還為此樂此不疲你們都看不出來嗎？你們伺奉的是個神經病啊！”安雅再次爬回米迦勒面前，強烈的腥味再次襲來，安雅看着從口中噴濺在地上的液體……果然沒錯，是血。

“艾登。”大人冷冷喊着。

“走吧！”艾登得令，走上前去彎腰要抱起安雅，卻因為她的奮力掙扎而無法動作。“不要鬧。”

“鬧的人是我？”安雅惡狠狠地瞪着大人，瞪着他的槍管。“可以，我們就來講理，按照這神經病的邏輯來講理。放開我的手，給我一把槍！”

艾登看向大人，只見大人微微擺動槍管，艾登便繞到安雅身後替她鬆綁，再將自己防身用的迷你手槍交到安雅手裏。

隨後，退到與米迦勒並肩平行的位置，看着大人與雪莉的對峙。

“你昨天挨了我一槍還學不滿足嗎？叫我學會教訓人不討皮肉痛，你自己呢？米迦勒曾經告誡我，要從你這裏得到什麼，要先審視自己有沒有相對價值的情報交換；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住處，還不夠跟你換米迦勒的命嗎？”安雅摹仿着大人舉槍的姿勢，在那一瞬間，他覺得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看來米迦勒替我教育了你。”大人淡漠一笑，手槍在他修長的手指間轉了一圈收回原處。他微涼的手一把扯過她的手槍，抵着自己的胸口。“昨天的傷口再差5公分就能把我射穿，你說呢？”

再差5公分就能把我射穿，你說呢？

說？要說什麼？

“你不會是……”要我完成剩下的5公分吧？她跟他真的無法溝通。

“你心軟了。”大人湊近她，那雙病態美艷的異色瞳近距離引誘着安雅的心緒，掉進他用血肉交織的陷阱里。“我就在這裏，你只要殺了我就可以救她，也可以得到你想取回的一切。”

“你就不能講點理嗎？”

“你說的『按照這神經病的邏輯來講理』，神經病是沒有邏輯的。”大人漾起能勾人靈魂的笑容。但在這近距離的注視之下，安雅看見他的眼中不帶有情緒，自始自終他只是一個無心的魔鬼在玩弄人命而已……

她怎麼會蠢到要跟他講理？

“你這個心理變態！”

“你走進了我的世界，就要有膽量承受你所看到的一切。”大人以拇指抹去她唇邊的血跡，含入自己口中。“我從沒逼迫你，一切的選擇是你自找的。”

從沒逼迫她？

是，她對做衣服以外的事情一點都不關心，但她卻被這群人引起了好奇心；格雷表舅的事情她大可說出他人在哪裏就好，也不會招惹上艾登、米迦勒等人，甚至最後讓這瘟神大駕親臨！

就是因為他來了，酒吧被查封、她的住處也被查封了！

她大可以找斯拉維他們幫忙，但她卻選擇走進組織深處去討公道。

看見他一張挑釁的字條，她腦子一熱真的朝瘟神身上開了個洞……說這瘟神逼迫她嗎？每一步他都給了她選擇。說他沒有逼迫她嗎？又為什麼她會一反常態地選擇了偏激的路走？

若是她能維持一貫的事不關己，也不會有今天。

“來者不拒，所以我接受你的到來；去者不追，你可以現在就走，我不會攔你。”感受到安雅內心的動搖，大人趁勝追擊。

“你不放過米迦勒，我就不走！”白痴啊，你在說什麼鬼話！這瘟神都要放你走了，你還管米迦勒死活幹嘛？臉色蒼白的她看起來比嘔血的你好一千萬倍好嗎？

“你要放棄冥府門戶大開的機會？”

看！又來了，又是這瘟神所謂的逼迫式選擇法，讓她踏上死亡之路的同時還能望着隔壁的康庄大道興嘆。

“你會找上我都是因為我表舅的關係，我不知道他到底哪裏惹到你；如果你覺得我可以彌補他的過錯，那就放過米迦勒。”

獻給女王的生日賀禮──回不去的鑽石威士忌；杜羅公爵家祖傳的鑽石已找回，奢華絢麗的瓶身可以再造，瓶中的威士忌流失了無所謂，他當時決定讓雪莉來彌補格雷犯下的錯。

繞了一圈，終於達到他的目的！

“現在距離女王大壽還有1個月的時間，我就保留米迦勒的命30天。你必須在這段期間內調出對我有效的明天見，不然她就會在你面前，一層一層溶化掉。”

大人妥協了？

大人居然妥協了！

艾登和米迦勒不可思議地彼此互看，眼神中滿是驚恐。艾登不由得想起他在酒吧時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放任她……未來一定很危險。

現在她有這本事左右大人決定的事情，也就是說……他們的小命無形中不再是捏在大人手中，更大的殺生權在雪莉的一念之間嗎？

大人究竟是，存着什麼心？

“只要調出能讓你在7分鐘之內喝醉的酒是嗎？”安雅咬着下唇，回想起當時瘟神大駕光臨的光景，那杯酒沒能讓他陣亡，她歸咎於那時被他隱藏起來的異色瞳。沒看進他的內心，自然調配不出到位的酒品，跟他幾次的相處下甚至掌握了他的一些信息，要灌醉他對她來說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如果你認為這樣已足夠，也可以，我只要期待忘卻人間一切的那時候就好。”大人撫上她的臉頰，冰涼的指尖摩梭着她同樣冰冷的肌膚，彼此之間感受不到對方的一絲體溫。“米迦勒，在我溶化你之前打點着雪莉的一切！”

“是。”雪莉替她保住30天的性命，這份恩情，如果她還能有一輩子，一定竭盡所能地報答她。

大人奪走雪莉那幾乎是裝飾用的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摳下扳機，子彈劃過米迦勒的耳垂，鮮血隨着她斷裂的一縷金色長發隨風落下。

“不是答應我不殺米迦勒了嗎？為什麼還要開槍？”安雅倒抽一口氣，在她以為可以安下心的瞬間爆出可怕的槍響，嚇得她立即揪住大人的衣領質問。

“我殺她了嗎？”

“這……”安雅回頭看了米迦勒一眼，她維持一樣的姿勢跪在她身後，若不是耳朵冒着鮮血她幾乎以為時間沒有往前走。

可惡，跟這瘟神相處絲毫大意不得！

在堡壘以外廣大的世界中，她唯一的罪就是被抓到。在除他以外沒有別人的堡壘世界中，她將知道自己唯一的罪就是愚蠢。

任何一位與怪獸爭鬥的人，應該要確保在過程中不要讓自己變成一隻怪獸。而當你凝視深淵夠久，深淵會回看你──Nietzsche。

倫敦國會大廈上議院議事廳

議員們依照設置於廳內正中央的羊毛袋，支持政府的議員坐在右方紅色長椅上，反對派坐在左方與之對視，而中立議員則坐在羊毛袋的對面。上議院院長就坐之後，金碧輝煌的令牌被置於羊毛袋後方。

一群身穿筆挺西裝、套裝的貴族和神職議員按照分類入坐，看着金碧輝煌的上議院牆面，藍色地毯襯得長椅更加血紅，一群齜牙裂嘴的議員們耗費分秒在辯論各種法案。

杜羅公爵得一頭淺金髮梳成時尚的龐畢度造形，宛如冰雪凍住的臉龐看不出情緒，左眼的單隻鏡片是他的象徵標誌；他那上帝傑作的長相，讓人寧願相信是造型而非與型男不搭的重度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