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記憶
中秋眼看就要到了,我卻被口罩封印在了成都的家,動彈不得,對我而言,這註定是一個形單影隻的團圓節。雖然買到了月餅,也給自己準備了豐富的自嗨項目,但心裏還是高興不起來,好像缺了點什麼似的,我知道,是缺了家人相聚的熱鬧。
曾幾何時,我急切地想要逃離這份熱鬧,奔向外面的更廣闊的天空。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為了標榜自己長大,強硬的向父母宣示,從此以後不需要他們的照顧。初中開始,我便選擇了住校,第一次掙脫了父母的掌控,逃離了他們的嘮叨,我感到既新鮮又興奮。我可以整個下午踢球而不吃晚飯,徹夜狂歡而不用擔心時間,在住校的日子裏,沒了父母的耳提面命,自由的空氣彷彿都變得香甜。可惡的是每年的寒暑假,我不得不呆在家裏,我開始渴望大學時光,夢想去到更遠的地方,外面的世界讓我如此着迷。
18歲,我得償所願,踏上了求學的火車,去到一個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自此之後,我跟父母的聯繫,就只有手機傳輸里那微弱的電波。到了寒暑假,我忙着去到處旅遊,忙着去各種實習,忙着宅在宿舍打遊戲,但是就是沒想過回家。我覺得家庭是一種束縛,父母的關心只是牽絆,每次和父母短暫的通話,都以不耐煩的“你們不懂”掛斷。那時候覺得生我養我的父母,竟然是世界上最不理解我的人,要想獲得真正的自由,就要無限的逃離父母,包括金錢。於是大學畢業,我迫不及待地進入社會,對父母回家考編的建議嗤之以鼻,我躊躇滿志,好像世界就踩在自己的腳下。
但是,求職受挫,我一連三個月,竟然沒有找到一份接納自己的工作,畢業即失業的現實,猶如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了我的臉上。這個世界,第一次向我露出了它的猙獰,受傷的我,也第一次有點想念爸爸的車後座,媽媽的紅燒肉,還有家裏那盞深夜長明的燈,那是爸媽在等我回家。
但是,倔強的我不想認輸,這次父母沒有嘮叨什麼,只是默默地把生活費轉給我,叮囑我“注意身體”,這個從初中離家開始,父母就反覆訴說的普通叮囑,那一刻重重地擊中了我的內心,讓我瞬間感覺無比溫暖。我開始理解了父母的苦心,理解了家的意義,回家看看的念頭,開始在我的身體裏萌芽成長。
但是,我太忙了。工作之後,我總有各種“理由”,說服自己逃避回家的念頭。工作太多,脫不開身;工作不順,怕父母擔心;工作累了,懶得折騰......我一次又一次將歸期延後,電話里父母的語氣,從興奮慢慢變得平淡,最後變得沉默,我總想着下一次,下一次再回去看他們,但是,也許某一天,就永遠沒有了下一次。
至尊寶說:“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可是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
親情亦如此,不要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悲劇發生,再去滿世界的找後悔葯。那些我年少不知的家庭幸福時光,在這次疫情封控下,中秋來臨時,如回漲的潮水,漸漸將我淹沒。我記得那個兒時的夜晚,皓月當空,全家人圍坐在院子裏,猜謎吃月餅,那歡樂的笑聲,我永生難忘。
成都解封以後,我馬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