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鬧鐘鈴聲猝然響起,安室透在下一秒睜開了眼睛。他花了三秒鐘左右的時間整理思緒和調整狀態,接着掀開被子翻下床拉開窗帘。窗外天空微亮,安室透挑選好今天要穿的衣服,隨即抱着衣服進了浴室。過了十五分鐘,他神清氣爽且衣冠楚楚地推開了房間的門。
然後就和鬆鬆散散地穿着浴袍的舟崎遙斗見個正着。
安室透:“……”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昨天晚上家裏是住進了個豌豆公主。
而此時豌豆公主本人正剛從廚房走出來,鑒於他本人的氣質天生和廚房不太兼容,安室透下意識地先去看了看廚房的安危。很好,看起來沒什麼問題,鍋沒炸碗沒碎,一派安寧祥和歲月靜好。於是安室透才從廚房裏鑽出來,便看見舟崎遙斗本人正靠在沙發背面,均碼的一次性浴袍蹭過他頸部清瘦的曲線,慵懶地垂在膝蓋下方。
他舉着水杯,朝着遠處漸漸變亮的天色遙遙舉了下杯。
那一刻安室透竟然產生了某種很奇異的感覺——彷彿這麼鮮活得能把人氣死的舟崎遙斗在和誰告別。這個想法從他腦中躥出來的時候,安室透眉心輕皺了一下。
……他竟然覺得自己好像是該知道舟崎遙斗在對誰舉杯的。
但當他去尋找那個答案的時候,那個答案又彷彿像個泡泡,一戳就沒了。
這很容易讓人產生類似答案或許從來都不存在的錯覺。
安室透的喉嚨動了一下,問:“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嗎?”
“還行。”
舟崎遙斗在晨光里微微偏過頭,聲音還帶着些沙啞。他活動了下脖頸,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回憶什麼,下一秒他的回答就讓安室透後悔開口問這個問題了。
“除了床不太舒服。”
“…………”
不愧是豌豆公主。
安室透不是很想知道床哪裏不舒服,舟崎遙斗在這一個問題上最起碼能給他寫個一千字小作文。他果斷選擇放棄這個問題,同時開啟另一個:“早飯想吃些什麼?”
“……”舟崎遙斗撩了下眼皮,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更加沒精神了,“隨便。”
這真是個非常為難早餐主廚的回答。
早餐主廚的笑容微妙地頓了頓,轉身進了廚房,決定第一眼看到什麼食材今天就做什麼菜。
充滿煙火氣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來,舟崎遙斗依舊站在落地窗邊,遠處的太陽慢慢地升起,柔和的晨光撒在緩緩變冷的杯子上,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早晨。
系統在他耳邊嘰嘰喳喳,話題拐來拐去終究指向了一個問題:【我能問問你剛才為什麼要舉杯嗎?】
這好奇心旺盛得都有點不像是個機械系統,彷彿是個真實存在的小朋友。
但舟崎遙斗:【不能。】
系統:【……】
這位顯然對小朋友很不怎麼友善。
不過舟崎遙斗其實也不知道答案。
他只是覺得自己似乎做過很多遍這樣的夢,度過很多個這樣的夜晚,迎接過很多次這樣的清晨。而他應該坐在玻璃窗前,隔着玻璃看還沒那麼模糊的世界,隨手舉起水杯,好像這樣……就能開啟新的一天。
這樣的舉動其實有點軟弱。
但舟崎遙斗覺得自己並不是個軟弱的人。
如果這件事放在別人身上,舟崎遙斗估計自己還能說出一大串所以然來。
可放在他自己身上,他卻連分析都很難開始。
他不是個很善於自我剖析的人,什麼都沒有的過往更是讓他難得感覺到那麼一點無從下手。他是個很懶的人,能做一件事解決多樣麻煩就不願意再去做第二件事,目的多,分析起來累,分析着分析着還容易會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他索性就懶得去想。
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
早餐上桌的時候,舟崎遙斗盯着桌上的粥看了好一會兒。
“你們今天要去醫院嗎?”他忽然問。
安室透握着勺子的手一頓,回想起昨天和柯南的談話,點了點頭。
……
“我們明天還是去醫院看一看,聽他的。”江戶川柯南想了下,“我覺得他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騙我,醫院裏肯定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他發現了但是我沒發現。我想自己查查看。”
安室透過了一遍明天的時間表,確定組織沒事公安那邊也沒事後才問:“我們一起?”
江戶川柯南說:“……我現在想,總感覺他當時的表現太奇怪了,偏偏說不上哪裏不對,可能真的如他所說,那所醫院裏有什麼危險。”
“想得簡單點,”安室透替他分析,“他是不是怕打草驚蛇?”
“確實不排除這種可能,那他呢?芝元涼太這條線確實得跟,不管怎麼說都是犯人故意留下的線索,只是這個線索大部分估計都是假的,要麼就被清理過了,讓他去跟?”
安室透猶豫了一下。
“讓他去警局跟吧,我讓兩個認識的人看着他,順便查下他的身份。”
安室透從回憶中抽身:“……你昨天說想和芝元涼太的哥哥聯繫?柯南那邊麻煩了警官,找到了他哥哥,不過有些事得走程序,所以得拜託你去警局走一趟。”
“當然,”安室透補充,“這個走一趟沒有別的意思,就只是去一下。”
舟崎遙斗心不在焉地喝了口粥,點了點頭。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險些要讓安室透以為警局是他家,他這次只是單純地回家一趟……啊不,當然不可能是,如果日本警局出了舟崎遙斗這樣一個人物,安室透保證絕對會在三天之內以難搞程度之高風靡日本警界。
肉切得很碎,入口根本不需要怎麼咀嚼,溫熱的粥下肚,舟崎遙斗抽了張紙巾擦了下嘴。
“友情提醒一下,”舟崎遙斗說,“小心人。”
“……小心人?”安室透問。
舟崎遙斗這人的臉實在是作弊行為,哪怕他平時多麼不正經,但當他頂着這張臉,那雙深綠的眼睛浮現你的模樣的時候,還是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瞬的錯覺——他說什麼話都願意信。
他們這麼面對面坐在餐桌邊上,聽舟崎遙斗說著聽起來有些荒唐的話。
“字面意思。”舟崎遙斗笑了下,他眉眼彎起的剎那,一直觀察他表情的安室透感覺自己好像抓到了一點他的真實情緒。舟崎遙斗平時就挺愛笑,可那種笑和現在的不一樣,帶些感嘆,彷彿這個年輕男人已經經歷過千山萬水才坐在這裏。
“沒那麼複雜,就是讓你們小心人而已。”
安室透半晌之後才開口:“你還記得你幾歲嗎?”
“……”舟崎遙斗顯然沒想到安室透會問這個問題,有些苦惱地扶了扶額,“這個真不記得。”
“但我覺得我應該挺年輕的,”舟崎遙斗捋了下濃密的黑髮,真誠地說,“這是在我頭髮比較多也挺黑的基礎上得出的結論。”
安室透:“……”
舟崎遙斗勸他:“如果羨慕的話有點來不及了,不是很建議你也去染一頭黑髮,不然小朋友看到萬一以為自己見鬼了怎麼辦?”
安室透:“…………”
舟崎遙斗:“不過別的方面還是可以補救一下的,比如說你可以把我當成十八歲是不?像我這種男人,到死都是十八歲,和正值十八歲的我比什麼頭髮,有這個必要嗎?”
安室透:“………………”
舟崎遙斗語重心長:“所以也不用太介意。”
“……我對我現在的發色很滿意,對發量也很滿意,”安室透站起來,覺得此時自己的表情一定不怎麼好看,緊緊繃著臉,努力控制着額角不抽搐,“我不介意這個。”
舟崎遙斗象徵性地點點頭:“心態很好。”
“……”心態很好的安室透不想說話了,很想打人。
到出門的時候,很想打人的安室透還得回去客卧給這位罪魁禍首拿忘帶的葯。他剛轉身進卧室,罪魁禍首就不發出任何聲音地鑽進廚房,過了幾秒神情泰然地又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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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陣平覺得很頭疼。
昨天的那個案子還哽在他心口,滿腔熱血地以為自己終於有一次搶在犯人跟前。誰知道那群犯人跟鬼似的,撲了個空不說,松田陣平就算在腳下安倆風火輪都不可能追得上跑車還帶拆炸/彈的。然後今天還被上面安排來陪眼前這個坐着輪椅的男人……打電話?
雖然萩原研二也沒倖免,被上面安排過來了,但多少還是有點鬱悶。
接着這點鬱悶就在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很快就變成了其他情緒。
明朗早晨,天空明亮,警局裏有許多人走來走去,他們的影子鑽進等待室敞開的大門,在窗邊的輪椅上停留片刻便轉瞬即逝。外頭刺眼的日光沿着百葉窗的縫隙擠進來,像是野貓變成了家貓,奇迹般地溫馴起來了。舟崎遙斗轉着一支黑色的圓珠筆,低頭在看着什麼,時不時地停下來寫幾行字,空着的那隻手捻了顆糖在玩。
松田陣平走近,低頭一看。
紙上寫着:
設正整數a,b滿足ab+1可以整除a??+b??,證明(a??+b??)/(ab+1)是某個整數的平方。
松田陣平:“……”
看不懂。
他後退了幾步,確定自己沒來錯,這裏的確是警局。
松田陣平:“…………”
為什麼會有人在警局做奧數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