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平房裏大家一邊說話一邊做事。
雖然沒人盯着，但是按照軍隊的管理體系行事，效率總是比較高的。
大家湊在一塊幹活也不會無聊。
而顏歸在改良機器的同時，還在繼續寫自己的計劃書。
他自己霸佔着平房的一角。
大家都十分自覺地給顏歸留出了一個位置。
寫着寫着，顏歸聽到自己身邊有很低很低的抱怨聲。
“我覺得我們和正常人都是一樣的。我想我爸媽了，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柳思南分割着不成樣子的金屬片，忍不住說道，“我們現在這樣和遠古時代的奴隸也沒什麼區別啊，都是沒日沒夜的給別人幹活自己什麼都得不到。”
他身旁的克萊琴聽了也忍不住感嘆了一句：“誰讓王他最厲害呢，你看就連我們的第一指揮官都對他言聽計從的，菲尼亞斯指揮官當奴隸還當得這麼高興。我真是不能理解。”
“馮副官不也這樣嗎？跟在他們身邊的那些鬼都是一樣的，連反抗都不反抗，我真是想不明白，他們都沒有親人嗎？怎麼一點都不在意聯邦里的親人。”
柳思南說話的聲音更低了：“要不我們跑吧，我們趁着這些人都幹活不注意，我們偷了機甲跑吧。”
克萊琴舔了舔嘴唇，這是他生前的習慣性動作：“不好吧，咱們好像跟鬼王有什麼契約，不能說背叛就背叛吧？”他望四周看了看。
兩人都是第六師中最普通的士兵，軍校畢業剛進入軍隊。
在第六師中沒什麼朋友。
兩人是同班同學倒是還親近點。
他們離着顏歸比較近，這邊鬼少，他們特地選了這個地方就是不想要和那些個鬼擠來擠去。
有些鬼還樂意玩那種你在我身體裏穿來穿去，我在你身體裏穿來穿去的幼稚遊戲。
他們很是看不上，乾脆就躲遠點了。
克萊琴環視了一周，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們，他才放下了心。
“在這裏也還成，鬼王這麼厲害，話可不能亂說。”他可是親眼看到王只是動了一下他捧着的那把短劍，那隻空間異能的戰蟲就死了。
“我們從來都沒有說過要對那小孩忠誠，哪有背叛啊。”柳思南嘟囔道，“反正那戰蟲都能出去，說不定那小孩就是嚇唬咱們的，我們只要能夠偷了那機甲，咱們肯定能出去。”
“你想想你的家人！對了還有，咱們成了鬼還有意識，晚上還能碰到東西，這是多神奇的事，多大的發現啊，如果我們上報給了聯邦，讓聯邦將這五十七號荒星圍起來研究，那不是說我們的親人往後都能多一百年以上的壽命了！還無病無災的。”
“到時候我們想要什麼不能有啊？”
“可咱們白天碰不到東西啊。”克萊琴有些遲疑，柳思南說的那些太吸引他了，功成名就，自己親人死後還能再以鬼的形態無病無災地活上一百年，光是想一想克萊琴的身體就興奮地不斷顫抖。
“那我們就晚上去偷！晚上肯定都要幹活，我們趁亂將機甲偷了趕緊跑。左青麟開機甲的時候我偷偷看過了，沒有設置密碼誰都能開。這是我們的機會啊！”柳思南要不是覺得一個人行動危險性太大，要找個幫手。
他才不會拉上黏黏糊糊的克萊琴呢。
“你好好想想，咱們要是一直在這裏，就得一直幹活！你樂意啊？”柳思南又添了一把火，“你不願意就算了，反正我要去試試，你這猶猶豫豫的真不像是個男人。”
克萊琴一咬牙點頭說：“成吧，我跟你幹了。”
他在心裏安慰自己，柳思南說得對，他們本來就沒有對王宣誓忠誠，一切都是王強加給他們的。
自己就算是跑了也不算背叛。
相反像是第一指揮官這樣對着王點頭哈腰的人，他才看不上呢。
第一指揮官非但不想辦法將他們變成鬼后還有意識的事傳出去，反而只想着怎麼討好那個臭小子。
要是聯邦能夠抓住這死小子，把他研究透了。
所有的人死後都能變成有意識的鬼！
克萊琴很快就說服了自己。
“好兄弟，等這事成了，我們就厲害了。”
顏歸豎著耳朵聽了個七七八八。
他有些想笑。
王殺那隻空間異能的戰蟲時，甚至沒回一下頭。
他們在這裏低聲密謀，難道就真認為王不知道嗎？
而且他雖然喜歡搞技術，但是也能看出王還有一絲少年的天真。
很多事，王不需要騙他們。
王說的人鬼殊途，似乎另有深意。
顏歸沒有要去提醒王的意思，他只是笑着搖了搖頭。
他倒是挺想知道王會怎麼做的。
同一時間飛船主卧內，周明奕正在發獃。
在他的鬼域中，他沒有什麼是聽不見的看不見的。
只要他沒有刻意忽略周圍的情況，那整個星球發生了什麼都在他的掌握之內。
他還以為這群小鬼裏面沒有刺頭呢。
沒想到現在一下子就蹦出來兩隻。
很好。
是時候讓他這個王交給這些小鬼一點道理了。
夜晚很快就到來了。
周明奕沒有給他們安排其他工作，白天幹什麼晚上繼續干就是了。
反正鬼在晚上也能看見物體，根本不需要點燈。
柳思南和克萊琴趁着別的鬼不注意，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到了晚上，雖然房間裏還是很舒服。
但是也有些做鬼沒做習慣的，更喜歡在空曠的外面一邊透氣一邊工作。
他們兩隻鬼出去根本不稀奇。
用各種機甲殘骸東拼西湊來的機甲，就像是一台破爛的機器一樣丟在田埂上。
目前這個機甲就是當挖掘機用的，開荒還不如用耕地機好用。
克萊琴和柳思南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機甲駕駛艙。
柳思南快速地將駕駛艙關好。
克萊琴雙手顫抖着啟動了機甲。
機甲開啟的聲音吵到了幹活的眾鬼。
沈蒙趕緊往存放機甲的方向飄。
眾鬼全都聚了過來。
“你快點開啊！”柳思南大喊道。
“這個破機甲開不了！明明能量充足為什麼動不了啊！！”
克萊琴嘶吼着，可不論他怎麼動作，機甲還是穩穩地立在原地。
漸漸的機甲下面圍滿了鬼。
柳思南重重地砸了一下操作板：“操！這個破東西！”
周明奕牽着一頭肥大的野豬慢慢走了過來。
這野豬是他在星球上能找到的最大的動物了。
“列隊！”沈蒙看到周明奕冷着一張臉走了過來，下意識地命令道。
亂糟糟的眾鬼聽從沈蒙的命令，空出中間的位置自覺列隊。
“王，他們這是？”沈蒙上前問道，這兩人是想要逃跑啊，可機甲分明是好的。怎麼這兩個上去就啟動不了了。
為了方便組裝，這架機甲是沒有用任何密碼的，而且能源還算充足，所有殘缺的機甲中扒拉出來的能源，給這一架破機甲用綽綽有餘。
“這是我的鬼域。”周明奕淡淡地掃了沈蒙一眼。
沈蒙頓時有種被凍在原地的感覺。
原來平時王看起來好說話，那是因為他真沒有生氣。
而他現在是真的發怒了。
開啟不了機甲，克萊琴和柳思南也破罐子破摔了。
柳思南打開駕駛艙跳了下來。
“你們看什麼看！我是想要走！我在中央星還有家人還有朋友！我明明有意識有記憶卻要被困在這麼一顆荒星上，我才剛畢業，我可以為了聯邦犧牲，但是我絕對不會做誰的奴隸！你們願意我可不願意！”柳思南惡狠狠地低頭俯視着周明奕。
他就不相信了，這個鬼王敢真殺了他？
左青麟也反抗他了，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這麼多戰友看着呢，他肯定不會被殺死。
既然這樣，他還不如多鼓動些鬼起來反抗。
聽了柳思南的話還真有些鬼陷入了沉思。
他們倒也不是一定想要反抗鬼王，有些鬼只是單純想念自己的親人，而且他們明明和正常人相同。
為什麼不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怎麼你沒話說了是吧？還王呢！你只是想要奴隸我們！”柳思南得意洋洋地說道。
沈蒙向前兩步冷聲說道：“閉嘴。”他能感受到周圍越來越冷，那種深入骨髓的冷冽讓沈蒙的牙齒都在顫抖。
菲尼亞斯等五隻鬼也感覺到了。
只有這些小鬼才一無所知。
鬼王是真的生氣了。
“看看，這就是我們的第一指揮官，不僅不為我們作主，還反過來和這小孩一塊對付我們！你們都是傻子還真聽了他的鬼話！”柳思南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對。越來越理直氣壯。
就連本來藏在機甲駕駛艙里的克萊琴，見到柳思南竟然控制住了局勢，也從駕駛艙里跳了下來，他挺直了脊樑，與有榮焉。
至於我和柳思南看破了一切。
只要他們聯合起來……
周明奕沒有說什麼只是將野豬拋了起來。
野豬發出慘烈的嚎叫聲，像是要撕破夜空。
突然空中的野豬炸了開來，血珠不斷下落，滴在了眾鬼身上。
一滴血滴到了沈蒙的額頭上，那血分明是穿過他的額頭落在地上的，可他就是感覺到了額頭劇烈地疼痛。
一股殺意貫穿了他的胸膛。
他產生了一種想要將一切撕個粉碎的衝動。
這種衝動來的那麼莫名其妙，但有是那麼的強烈。
強烈到他的理智幾乎要消失殆盡。
“指揮官！”顏歸強忍着不適叫醒了雙目赤紅的沈蒙。
等沈蒙回過神來，發現他和菲尼亞斯竟然打成一團。
而他的手中還有菲尼亞斯的一條腿！
沈蒙下意識把那腿丟到了地上。
鬼氣重新長回到了菲尼亞斯身上。
菲尼亞斯被顏歸死死拉住。
“菲尼亞斯，你醒醒！”沈蒙叫道。
他環視一周，他的士兵正在相互吞噬！
那樣的場面讓他這個久經戰陣的指揮官都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
“王，他們錯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王你就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吧！”顏歸拖着菲尼亞斯躲開向他撲過來的劉曉芽。
周明奕抬起手中的短劍，短劍出鞘，凌空畫出了一個靜心符。
符文發出淡淡的金光。
金光所到之處，失去理智的惡鬼都漸漸清醒了過來。
殘肢斷臂落一地，鬼氣緩慢地往自己主人身上爬，幫他們修復身上的傷。
周明奕手指一動，殘缺不全的柳思南和克萊琴就到了他面前。
兩人因為戰鬥力不強，被吞噬了太多的鬼氣，根本不成人形，只能成為兩團黑乎乎的黑霧，在地上蠕動。
“你們現在看清楚了？你們不是奴隸！你們是惡鬼。戰場上戰死的惡鬼，遇到血腥就會殺戮。”
“人鬼殊途，越強大的鬼越容易失控，這些我應該已經托我的管家告訴你們了。”
周明奕掃過眾鬼，此刻他的小臉冰冷，卻沒有再讓沈蒙感覺他是小孩在發脾氣。
“你們想要回家？”
“真是個笑話。”
在成為鬼的那一刻就應該自覺避開人類，這才是對自己親友的愛護。
最後周明奕的眼神落在了地上那兩團黑氣上面。
柳思南和克萊琴因為太過虛弱甚至不能夠求饒。
他們這才意識到，原來他們不是正常人了。
只有這麼一點點的血，一點點的血就能讓戰友相互撕扯。
如果這豬血換成更加新鮮的人血會怎麼樣？
這根本不能想像！
柳思南心中閃過強烈的後悔，他雖然想要做出點事業，但他心裏更在意家人。
他是有私心，可他真的也是想要見親人啊。
“按照鬼界的規矩，我該將它們打得魂飛魄散。”
沈蒙將將從剛才的場景中脫離出來，就聽到周明奕這麼說。
他壓下心中洶湧的情緒問道：“那王，您現在覺得應該怎麼處理。”他已經清晰地認識到，自己不再是第六師的第一指揮官了，他就是荒星上的鬼管家而已。
以前他的心底也有回家的想法，可是現在……
“你們也有你們的規矩，我要是真把這兩鬼弄得魂飛魄散，你們怕是又要對我有別的心思了吧？是不是還有人想要把我交給研究院什麼的。”
聽到這話，差點被柳思南的話煽動的某些鬼，都忍不住有些心虛。
周明奕周身散發出鬼霧，鬼霧凝結成一張巨大的黑色王座，周明奕坐了上去，睥睨着眾鬼。
這一次，他真的像是一個王。
“這回，這兩鬼就交給沈蒙你處理，等他們聚成形了就強制勞動二十年，分揀物品這種輕活不喜歡，那就換點別的，早晚都有重活累活等着他們。”
比起魂飛魄散，這個懲罰也太小了。
柳思南和克萊琴都鬆了一口氣。
“是。”沈蒙應了一聲，他就知道王的內心還是柔軟的。
“你們這次鬧事，我也有錯。”周明奕話鋒一轉說道。
沈蒙猛得抬頭看向周明奕，王也有錯？
“我不該覺得給幾個管事注入了些鬼的知識，就以為你們全明白了。”周明奕故作老成地嘆了一口氣。
“以後每日清晨，你們都要學習鬼怪的知識，免得害人害己。”
他說著手上就多了一個記事本。
雖然電子刊物已經替代了大部分的紙質文件。
可沈蒙有寫心得的習慣，顏歸也喜歡用紙演算問題。
戰場物資還真有一些紙張。
周明奕現在手上拿的當然不是那本幫助鬼修鍊的書。
對於這些新鬼來說，那書還是太難了。
現在他手上的這本書叫做《鬼知識一百問》。
是他在聽到柳思南兩人粗陋的計劃之後加緊寫的。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他還想要好好在荒星生活。
那就不能讓這些新鬼再一無所知，做出什麼醜事來。
“三管家顏歸，這個工作就交給你了。”他把書交給顏歸。
顏歸鄭重地接過，只是看到封面上龍飛鳳舞的六個大字《鬼知識一百問》的時候嘴角抽了抽。
“是，王，我保證完成任務。”顏歸行了一個軍禮，雖然王有些幼稚，但是真的是想要安安靜靜的守護着荒星。
這些就夠了，別的都不重要。
雖然他現在是真的很想要笑場是怎麼回事！！！
王，竟然還說自己有問題！
大部分鬼都開始嘗試着認同王的做法。
周明奕滿意頷首，心想，他真是一個德才兼備，愛護屬下的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