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白祈鈺被大水衝出去後身體橫飛懸空,斜斜栽向藍而深邃的海洋。

他的血快速在身上纏繞並延伸出去，如繩索般在空中舞動，想尋到一個可以讓它勾住的地方,卻被不知從哪裏來的水刃割成幾段。

看着迅速逼近的海面,白祈鈺屏住呼吸緊閉雙眼，墜入了寒涼的海水。

“撲通！”身體與海面碰撞濺開水花。

他在海中睜開緋紅的眼睛,視線被海水模糊看不清東西。他不會游泳，只能試着划動雙臂，看能不能游上去。

這時,他感受到海水中有一股水流繞着他流動，他眉心微蹙,這顯然是沉香的水異能。

伴隨着“嘩啦”的清脆水聲,白祈鈺被這股水流托出海面。不等他有所舉動,這股水流立即在他周圍形成一個圓球狀的罩子，將他整個人困在裏面！

白祈鈺手握鮮血，拍在水罩的內部。

他的手觸到不斷旋轉流動的水,指腹微微陷入水中，血液如種子雨後發芽般向外突破——

水罩只是被撐出了幾道由血液鼓出的形狀便紋絲不動，隨後鼓出的形狀一下子彈縮了回去，帶着彈力將白祈鈺推得坐在水面。

白祈鈺望着被他攻擊后恢復如初的水罩。

這就是6級異能者的異能強度嗎。

如果是論同等級下的異能強度，白祈鈺不會輸，哪怕比他高一級的他都可以一戰，比如鯊魚臉男人。

但沉香比他高了至少兩級，他的異能對沉香異能造成的傷害大打折扣。

與此同時，葉此君在不遠處從海水裏浮出,抹開臉上的水,同樣濕漉漉的花桃趴在他肩頭咳嗽。她剛才在海里嗆了水,現在難受極了，後腦勺有種酸酸的感覺。

“白祈鈺呢？！”葉此君浮在水中，左前右看了一圈。

剛才掉進海水裏后，他看見了白祈鈺和花桃。花桃的橫刀被大水沖得脫手往海底沉，她為了撈橫刀嗆了水，一邊撲騰一邊往下沉，他便先游過去把花桃撈起來，結果一抬頭髮現白祈鈺不見了。

“咳咳，後面。”花桃一抬眼就看見了被困在水罩里的白祈鈺，真誠地對葉此君發問，“你腦子進水了嗎？”

葉此君：“……”

他轉身鬆開花桃，讓她趴在自己背後，朝白祈鈺遊了過去。

白祈鈺還在嘗試用血刃割開透明的水罩，若是水罩能留下痕迹，現在內部定然滿是划痕。

海水沿着雪白的髮絲流淌下來，滴落在穿着白大褂的肩膀。濕漉的額發貼着他的額頭，水珠緩緩流到與發色同樣雪白的眼睫，他眨了下眼睛，水珠便落在他右眼下的淚痣上，像是流了一滴淚。

日光穿透玻璃般透明的水罩照在他的臉龐，白皙如玉的肌膚沾着水，在光照下泛着微微水光，紅色眼眸如同被水洗過的鴿血紅寶石。渾身濕透的狼狽無損他新雪般的氣質，反而為他增添了一絲脆弱美感，俊美得好似被困囿於此的落難神明。

葉此君吹了聲口哨，將手按在水罩上，問他：“你看過《火○忍者》嗎？”

白祈鈺打了一下葉此君扶在水罩上的掌心，兩隻手隔着水罩一觸即分，他語氣冷淡道：“有話直說。”

只見葉此君收回手，雙手在胸前快速結了幾個印，再次將一隻手按在水罩上，喝道：“水遁·水牢之術！”

白祈鈺：“……”

白祈鈺：“你等我出去的。”

葉此君裝作沒聽見白祈鈺的威脅，用異能崩解水罩無果，問道：“那個叫沉香的呢？”

花桃扯了下他的白大褂道：“來了！”

在用異能困住白祈鈺后，沉香快速朝傅煜趕去，想要先幫他對付四人中等級最高的孟西洲，卻被傅煜命令回來。

於是，她決定速戰速決，殺掉葉此君和花桃，只是兩個低等級異能者罷了，用不了多長時間。

她站在海面，右手從身側抬起。

海水驟然掀起大浪，一層比一層高，幾息之間便豎起高而龐大的水牆，甚至還在浪花中越涌越高。

白祈鈺雖被困在水罩里，卻也被水罩保護着，葉此君和花桃就不行了。

“到我身後！”白祈鈺拍了拍水罩。

葉此君也正有此意，沉香的異能不會攻擊自己的異能，躲在水罩后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他拖着花桃想繞到水罩後面，然而海浪在沉香的操控下一個接一個，他剛要挪動就會被拍回去，導致根本未動分毫。

海面上巨大的水牆緩緩朝他們壓了過來，遮雲蔽日！

花桃抬眼看着水牆，不禁思維發散：“水漫金山？”

不怪她這時候走神，有些人就是越危急的時刻腦子裏越容易想有的沒的，而且這個既視感實在有點強烈，她現在滿腦子大威天龍。

“憋氣！”葉此君急中生智，想要拉着花桃潛入水下，避免正面承受水牆沉重的重力。

就在這時，刺骨的寒氣瀰漫過來！

伴隨着“咔嚓咔嚓”結冰的細碎聲響，海面結出厚厚的冰層，一路延伸至高高立起即將拍下去的水牆，將其變為晶瑩剔透的冰牆！

這股寒氣仍在蔓延，將困住白祈鈺的水罩變成冰罩，輕輕一碰便碎成幾塊，將他釋放出來。

寒氣在周圍飄蕩，將海面凍出一大片可供他們站立的地方。葉此君與花桃爬上結實的冰層，與白祈鈺站在一起。

經過孟西洲一插手，三人都安然無恙。

沉香抿着紅唇，臉色有些難看。

遠處，孟西洲單膝跪在冰面，雙手被傅煜反剪在身後，寒冰從他的膝下延伸出去。

不久前孟西洲與傅煜離開大菠蘿二樓，不知不覺間越打越遠，直到沉香前來幫忙又被傅煜命令離開。孟西洲知道她要去殺葉此君和花桃，便追了上去，想着能護着他們一些是一些，這引起了傅煜的不滿。

“孟西洲，你這個老師當得很帥啊。”傅煜眯起紅眸看着遠處巨大的冰牆，膝蓋抵着孟西洲的後背，語氣溫和又令人悚然，“但是不是應該尊重一下你的對手，專註我們的戰鬥呢？”

孟西洲背後生出冰刺，同時四周豎起冰牆，將他們封在一起。

冰牆朝內壓縮，孟西洲的身體如水般融入冰牆，又從冰牆中析出，只留傅煜一個人被困在其中。

“轟——！”爆破發出的巨響響徹海面。

火光裹挾着濃煙升騰，冰層被炸得四分五裂，孟西洲用異能將它們穩住。

傅煜飛在半空，肩胛骨竟生出一雙金紅的火焰翅膀，末梢正不斷往下掉落着小火苗。

孟西洲操控着冰層，不斷生出粗長的冰刺，傅煜躲開冰刺，在冰刺間流暢地飛行，時不時甩出幾團火焰。這些火焰被孟西洲躲開后並未熄滅，而是積攢着組合成一張大網，朝孟西洲罩去。

火焰網被冰凍住，寸寸碎裂，發出“咔咔”的脆響。

孟西洲揮出一座升起的冰川倒向傅煜，傅煜也甩出熊熊燃燒的火焰，冰與火碰撞，伴隨着裂冰聲，海面泛起薄霧似的水汽。

傅煜在霧中朦朧地看見，大菠蘿那邊有一艘快艇開了出來，他撲飛過去，看見是丁放貪生怕死，想要偷偷溜走。

他不悅地眯着眼：“我讓你走了？”

火焰將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吞噬，丁放發出慘烈的嚎叫，被燒成一具焦屍。

另一邊。

沉香緩緩抬起左手，指尖微翹，動作優雅得彷彿是在跳舞。

蔚藍的海洋中飛出一隻海水凝成的水蝴蝶，它在逐漸熹微的陽光下扇動着無色的翅膀，輕輕地落在沉香的指尖。

一隻，兩隻……海水中接二連三地飛出水蝴蝶，越來越多的水蝴蝶在空中舞動。

當異能者升到6級時，異能就像是水滴累積成河流，產生質的飛躍。異能在大幅增強的同時還會發生一定程度的進化，可能是異能優化，可能是產生新特性，也可能是解鎖新技能。這種進化並不具備唯一性，不同的人可以進化出相同的效果。

孟西洲剛才在冰中穿梭的能力、傅煜的火焰翅膀和沉香的水蝴蝶，都是進化后的產物。

這些水晶般剔透的蝴蝶朝白祈鈺三人飛去，翩翩然，如夢似幻。

白祈鈺操縱着血液抽過去，水蝴蝶的身體被血鞭抽成兩半，又融在一起恢復成原狀。

花桃也試着拿刀砍，與白祈鈺遭遇的一樣。

水蝴蝶從三人間翩翩飛過，美麗至極。

深紅的血液溢了出來。

水蝴蝶的翅膀彷彿最極致的薄刃，只是從身側扇動着翅膀劃過，他們套在身上的白大褂便出現一道被血染紅的痕迹。

可能是顧及着傅煜要拿白祈鈺做實驗，白祈鈺受的傷不太多，葉此君和花桃就慘了，身上遍佈血痕。

海水裏鑽出水流，靈活地將三人十字型捆住四肢，從冰層拉到海面上沉香的面前。

因為血液流出，空氣里瀰漫著更加濃郁的涼絲絲的幽香、竹林般的清香以及蜜桃紅燒肉誘人的香氣。手臂傷口處的血滴落下去，融進海洋。

雨突然下了起來。

今日雷陣雨。

小雨淅淅瀝瀝，飄灑在他們的臉上，幾秒的時間便轉為了大雨，落在冰上、海里，發出喧嘩的聲音。

三人本就是落湯雞，現在只不過再濕一遍而已。

沉香在頭頂撐開一片水幕，擋住落雨。

白祈鈺的血液落進海里，沒一會，身上的傷痕就在異能的作用下開始癒合。他的血想要將水流撐開，但沒撐開，反而被沉香加了幾條水流，捆得更加嚴實了。

“我有問題。”花桃開口了。她的血液混着海水雨水擴散，將白大褂染紅大片，像是不小心傾倒在身上的染料。

許是已經勝利在握，也可能是曾經趕海的情誼，沉香道：“你問。”

花桃問：“為什麼我聞不到你的氣味？”

白祈鈺和葉此君豎起耳朵。

他們也想知道。

“哦，這個啊。”沉香淡淡道，“我們研究所的X8藥劑，喝下后24小時不會散發氣味，可以偽裝成普通人。”

花桃又問：“你的眼睛？”

沉香現在的眼睛是淺藍色的，她道：“之前戴了美瞳。”

花桃：“噢。”

與此同時，孟西洲與傅煜的戰鬥也接近尾聲。

孟西洲被困在火焰囚籠中，手腕腳腕被火焰形成的鎖鏈鎖住，寒冰覆蓋在他的身體表層，為他散去熱度，但他還是被高溫蒸出汗水。

他的冰被壓了一頭，凍不住在他周邊熊熊燃燒的火焰，只能勉強支撐自己不被燒傷。

雨依舊下得很大，卻澆不滅這旺盛的火焰。

傅煜抬手，火焰在他掌心上方成形，橙紅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眼鏡片沾着雨珠。

他說：“孟西洲，這次沒有人替你擋了。”

孟西洲咬了咬牙，湛藍色眼眸盯着傅煜手中的橙紅火焰，這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兩年前。

夏國的異能者不多，或者說全世界的異能者都不多。目前還沒有10級異能者，9級也人數稀少，因此8級已經可以應對大多數問題了。

那時他剛晉陞為8級異能者沒多久，感覺自己無所不能，接了個通緝任務。

被通緝人就是傅煜。

傅煜於四年前帶着資料從異管局叛逃，後來不知躲在了哪裏，最近才又有了蹤跡。當年他叛逃時是7級異能者，根據研究部對他的預估，他現在應該也是8級異能者。

當時他的前輩兼室友牧也勸他換個任務。

牧也的前任室友就是傅煜，對傅煜的冷血心狠頗有了解，直言才升到8級的他不適合對上傅煜，會吃虧。

但他比較自信，因為他戰鬥天賦好，以往在同等級切磋時少有輸的情況，而傅煜以前是研究部的成員，幾乎不參與戰鬥，是文職，所以還是他的勝算比較大。

他開始調查傅煜的蹤跡，歷經半個月，終於找到了疑似傅煜的窩巢。

牧也知道后，讓他拍攝那邊的照片。

他拍了。

牧也的傳送異能有前提條件，第一是親自去過的地方，第二是看過全貌的地方，二者滿足其一即可。

他拍攝的照片讓牧也看到了那裏的全貌，正是這個舉動，後來救了他一命。

兩人保持着聯繫，他潛入疑似傅煜老巢的建築。

潛入很順利，他悄無聲息地繞開幾個穿着白大褂的人，心裏對這裏是做什麼的有了幾分猜測，但當他看到一屋子被進行活.體.實驗的人時還是震驚到了。

他想，傅煜瘋了吧？離開研究部后做這麼喪心病狂的事！

他將這裏仔細探查了一番，發現傅煜不在，這裏全是普通人研究員和人類實驗品，保安也都是普通人。

他乾脆利落地撂倒所有研究員和保安，砸開關着實驗品的門，帶他們離開這個噁心的地方。

誰知好巧不巧，傅煜這時候回來了。

他們在大門口狹路相逢。

他本來就是要追捕傅煜的，因此用冰將那些人封在樓后，以此來保護他們，他則是與傅煜進行戰鬥。

他沒想到，傅煜也挺厲害的，根本不像文職工作者。或許是這些年離開異管局后訓練過了？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兩人勢均力敵。

冰與火，本來就是對手。

就在兩人戰況焦灼時，傅煜突然轉而攻擊被他用冰保護起來的人們！

傅煜不擇手段，製造出他的弱點，而他也不能不管那些人，因此捨身衝過去用冰擋住攻擊。

從此開始，他便一步步落入下風，最終被傅煜用火焰凝成的鎖鏈禁錮住，動彈不得，他的異力也見了底——傅煜比他早升到8級，異力比他多。

傅煜將火焰對着他，說：“我可以把你留下來當做實驗品。”

“要殺就殺，廢話那麼多。”他做了個嘔吐的表情，“死也不做你的實驗品。”

傅煜笑了：“是嗎，重傷你讓你動彈不得，也可以做實驗品。”

就在火焰即將覆蓋他時，一個熟悉的人擋在了他前面！

對方左臂上奇異的紅色花紋被火焰所吞沒，另一隻右手拉住他，達成傳送被異能束縛之人的條件。

原來是牧也發現他許久沒發消息，便根據之前發的照片，傳送過來看看，恰好看到這一幕。

兩人瞬間回到了異管局。

牧也半身燒傷，立刻被送進醫療部進行治療，雖然十分鐘后牧也便完好無損地回來了，但他還是非常自責。

他們叫上兩三個援助，不抱希望地回到了剛才的地方，果然已經人去樓空，甚至還在燃燒着大火。

後來他們兩個怎麼說的來着？

牧也說，再遇到傅煜，一定要叫他一起。

孟西洲心想，完蛋，他當時答應得好好的，結果現在又跟傅煜單獨打起來了。

但他又想，還好牧也沒來，不然又要幫他擋一次了。雖然去醫療部只要幾分鐘就能治好，但這種事多了，他覺得太對不起兄弟了。

這次他只靠自己。

雨越下雨大，朦朧的雨幕遮掩了視線，世間萬物彷彿蒙上一層輕薄的紗。

沉香左手指尖托着水蝴蝶，正要殺死花桃和葉此君——

海浪洶湧起來，似乎有什麼要從海下鑽出來。

“咔嚓——”

孟西洲先前冰凍的厚厚冰層被什麼頂開，裂成幾塊，順着涌動的海水分散開來。

一個七八米高的巨大海螺冒了出來！

白祈鈺在見到那個海螺的一瞬便知道了，這就是他們在尋找的變異種！只是他們如今都被沉香用水束縛着，無法處理這個海螺，只能看着它興風作浪。

然而大海螺的下一個動作，就讓他打消了剛才解決它的念頭。

只見這隻大海螺翻了個身掀起殼，朝着不斷落下雨水的天空噴出噴泉般的水柱，顯然是有操控水的能力。

就像異能者升到6級異能會進化一樣，6級變異種也會擁有異能，相當於異能者的5級或6級異能。

一般來說，變異種不會升級，然而極少數變異種還會升級。如果一個6級變異種會升級，那麼它的異能也會跟着升級。

升不升級先不提，只說這隻海螺的等級。

它顯然跟沉香一樣，至少6級！

大海螺噴完水后，挪動着身軀，似乎在尋找將它喚醒的味道。

然後，它應該是腦袋的位置對準了白祈鈺。

白祈鈺：……就很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