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放學后沒什麼人的操場。
悶熱的夏天，連吹來的風都熱的，吹得人心煩躁。
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一個高挑清瘦的少年面前，因為天氣太熱，帶着嬰兒肥的小臉染上一抹紅暈，清澈的狗狗眼努力漾起笑意，“顧疏衍，你別生氣了，我不會再纏着你了。”說著不會纏着他的話，水潤的眼睛卻還直直地看着他，大概是期待男生會說一些挽留的話。
高冷的少年不知道在想什麼，思考了幾秒眉頭一皺，冷淡地說了一句：“隨便你。”
嬰兒肥女孩聽完表情有些失落，但只是一瞬間又努力揚起笑臉，眼睛笑成月牙，活潑又俏皮，十分認真地對他說，“你開心一點呀，別總是皺着眉。”
後面少年說了什麼，便聽不太清了。
畫面一轉，操場裏已經空無一人，少年不見了身影，只留下嬰兒肥少女，蹲在操場上，輕聲哭了很久。
聒噪的鬧鈴在床頭響起，蘇沅沅頓時從夢中驚醒，看了眼時間，才七點二十。
為了避免出現昨天一樣的情況，蘇沅沅特意把鬧鈴調早了一點。一臉睡意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把手機鬧鈴關掉，起床洗漱。
竟然夢到高中的事情了，那天其實是她要轉學的前一天，她去找顧疏衍想說她轉學的事情，忘了什麼原因，最後也沒說成，反而大哭了一場。
昨天和米婕聊天直接聊睡著了，微信一打開就是她的狂轟亂炸：“然後嘞然後嘞，你那個總經理有沒有為難你啊？畢竟是同學一場嘛。”
蘇沅沅手指飛快地回復：“沒為難我，因為他沒認出我呀哈哈哈。我也裝作不認識他，然後好險逃過一劫。”
剛發過去米婕就回了過來，聽八卦聽了一半，她撓心撓肝惦記一夜了，“不會吧，高中同學誒，他怎麼可能認不出啊？”
蘇沅沅自信打字：“因為我是——集美艷可愛清純於一身的百變美少女小沅呀！”
米婕：“……吃點葯吧你。”
“說真的哦，你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他啊，是因為你還喜歡他嗎？大學追你的男生那麼多，你一個都沒談，是不是因為……”
“哦那倒不是因為這個。”蘇沅沅飛快回復，“拜託，大學追我的那些都不是我的菜，又不是因為他。都好幾年不見了，我是那麼長情的人嗎？”
米婕思考了一下：“那要看對方有多帥了，對方的顏值和你的長情程度呈正比。”
蘇沅沅：“……”
直接說她好色得了。
最後蘇沅沅還是認真地回復了米婕：“主要是我們都那麼久沒見了，哪裏有同學情可以敘啊，而且他那麼討厭我，當年他開除不了我，現在還開除不了我嗎？”
“反正像他這種大老闆我以後都見不到了，混過去得了唄。只要不影響我升職加薪就好！”
洗漱完了以後蘇沅沅換好衣服，去樓下的包子鋪買了個包子和一杯豆漿，沒來得及吃就連忙趕到地鐵站，沒想到才七點四十地鐵站就已經排成了長隊，擠了好幾班蘇沅沅才用九牛二虎之力一手包子一手帆布包擠了上去。
好不容易下了地鐵，蘇沅沅餓得夠嗆，喜滋滋地拿出包子剛想吃，發現她好好的一個大包子就成半個了。
誰啊，這麼沒素質！在地鐵上偷偷吃她包子？
被偷了包子的蘇沅沅只能一路餓着肚子到公司。在坐電梯的時候，蘇沅沅只看了眼那部專用電梯就移開了視線。
如果是高中的時候，她大概會找機會偷偷摸上去，然後又追在他屁股後面問東問西。
其實現在想想這種行為真的挺煩的。
現在嘛……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她以後千萬別遇到顧總了，她只想老老實實上個班，開開心心賺大錢。
……
事實證明，一個公司的總經理真的不是什麼時候都能見到的。
此後一個月蘇沅沅都沒再見過顧疏衍，偶爾聽八卦的同事說他又去國外出差了，或者又去哪個分公司了之類的。像他這種大老闆，行程忙碌，正常情況下一般她們這種小員工肯定是碰不到的。
這樣蘇沅沅終於安下了那顆‘時刻怕被開除’的心。
來公司快一個月，蘇沅沅適應地很良好，教她的組長米婭人很好也很願意教她東西，一起共事的同事都挺好的，蘇沅沅很快就融入了這個集體，除了那個狄夢菲。
蘇沅沅也是不懂這個狄夢菲究竟有什麼毛病，從第一次撞到她開始就和她不對付，上次電梯還陷害她，在公司這一個多月見到她就冷嘲熱諷陰陽怪氣蘇沅沅撿漏。
進公司后蘇沅沅這才知道原來當時面試的那個男生和之前的人事部主管有關係，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原人事部主管被開除，那個男生自然也沒被錄用，蘇沅沅就這麼撿漏上來了。
本來嘛，蘇沅沅確實從小到大運氣都還挺好，比如逃課老師從來不點名，路上走着走着就能撿到錢，每次都能搶到食堂最後一份藤椒雞之類的。
米婕就總是說她‘傻子有傻福’。
蘇沅沅能撿漏也挺開心的，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組長米婭還調侃說要借她的手去買個彩票。
但話從狄夢菲嘴裏說出口，就分外難聽些。
“切，得意個什麼勁兒，撿漏來的水平，誰知道能不能過試用期呢。”
蘇沅沅笑眯眯地說：“我過不過試用期還要兩個月才知道，不像某人，再少印文件寫錯報告的話這個月就要滾蛋了吧。”
吹了吹自己乾乾淨淨圓圓潤潤的指甲，眼睛居高臨下一睨：“真不知道有的人在學校都學了什麼，丟臉死了。”惡毒同事的氣質拿捏的死死的。
看着狄夢菲漲着豬肝臉憤憤離去的背影，蘇沅沅開心地中午幹了好幾碗飯。
不發火真當她是hellokitty啊！
還好兩個人沒有分在一個組，平常打交道的時候不多。
不然她一個小可愛天天這麼陰陽怪氣也怪累的。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明天就是周末，可以睡懶覺在家擺爛，那種由內而外快樂的感覺只有周五才有啊。
蘇沅沅快快樂樂地和同事們打招呼下班，她早就和米婕約好了晚上要去吃火鍋看電影。
米婕上個星期由她爸爸資助買了輛代步車，具體什麼牌子她也不清楚，就知道是黑色的，正停在公司樓下的停車場等她。
樓下停車場很大，蘇沅沅找了一會兒才看見米婕告訴她的B4區。
這個區只看見一輛黑色的車，從側面看起來好像還挺高檔的樣子，一邊嘀咕着米婕是不是背着她發財了一邊蹦過去迫不及待地敲車窗。
沒想到這米姐買了車還裝起逼來了，明知道她來了車門不開就算了，降下一點車窗是什麼意思？
黑色的玻璃窗緩緩降下一定位置，蘇沅沅就迫不及待地腦袋一骨碌鑽了進去，對着裏面喊：“我真是服了你這個老六，不開車門我真的會謝——”
“謝什麼？”
車窗完全降了下來，露出一張優越，立體分明的側臉。隨後轉過臉來，看着蘇沅沅，薄唇緩緩吐出三個字。
眉眼帶着與生俱來的冷感，停車場頂部的燈光落進他漆黑的瞳孔里，更顯得幽深。
四目相對。
蘇沅沅像個小王八一樣伸着個腦袋，足足卡殼了一秒。
世界靜止。
怎麼會……是顧疏衍啊！
“謝……”
慌慌張張之際，蘇沅沅腦子一短路，磕磕巴巴地就開始唱：“謝，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歡快的女聲在停車場傳開。
頂着顧疏衍沒有絲毫變化的眼神，蘇沅沅唱得越來越心虛聲音越來越小……氣氛越來越安靜，蘇沅沅尷尬地撓了撓腦袋。
不，不好聽嗎？
她六歲的侄子還誇獎過她呢。
“……”
等她完全閉上像百靈鳥一樣的小嘴，顧疏衍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你的感謝……”
蘇沅沅：“？”
“跑調了。”
“……”
一個日理萬機的總經理，怎麼還聽過兒歌呢。
還有，她二逼啊，好端端地唱什麼歌啊！
氣氛安靜了幾秒，蘇沅沅煎熬得不行，想解釋一下剛才的烏龍就溜，“對不起，總經理，我看錯車了，以為這裏面坐的是我朋友呢。讓您受驚了哈，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一步。
“總經理？”顧疏衍緩緩重複，聲線微沉。
慢條斯理中帶着質疑。
蘇沅沅嘴巴趕緊閉上，他這話是啥意思啊，難道已經忘記上次的事了？也是，都過去一個月了，他貴人事忙的，肯定不記得了。
太好了！這樣他不就不知道上次電梯裏她乾的傻缺事了？！
“對的對的。”蘇沅沅立即笑兮兮地解釋，“因為我在公司主頁有看過您的照片，所以我知道您是總經理。”
看，這麼一說，顯得她是多麼敬業多麼有眼色的一個員工啊。
顧疏衍目光落在她眉眼彎彎白皙的小臉上，沉默片刻。
偏過頭，聲音有些生硬，和緩的尾音像是引誘：“只是在公司主頁嗎？”
空氣寂靜了幾秒。
時間彷彿放慢了幾倍，足以讓人思考。
他話里的含義。
少頃。
蘇沅沅認命般地呼了一口氣，訥訥地說：“好吧，我承認。”
顧疏衍抬眉。
蘇沅沅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上次潑您咖啡的也是我。”
“……”
空曠的停車場更加安靜，突然間身側的車門鎖‘啪嗒’響了一下，下一秒車門被打開，一條被西裝褲包裹的長腿邁了出來。
顧疏衍大概是剛從什麼正式場合出來，穿着很正式，剪裁合體的西裝扣得一絲不苟，更顯得身高腿長，氣質矜貴。
車門被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顧疏衍已經站在她身前。
高大的身影將蘇沅沅完全籠罩，兩人的距離太近了，近到蘇沅沅都能聞到他身上淡雅又內斂的木質香水的味道，令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走那麼近幹嘛？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高跟鞋碰撞地面的聲音。
顧疏衍低斂的聲線清晰地撞入她耳膜，帶着金屬般冰冷的質感：“蘇沅沅，我的記性還沒有那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