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桃源（完結下）
懷中的女子哭得渾身顫抖，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春日的衣衫本就單薄，她這樣一哭，他胸前的衣襟不多時已被浸濕，滾燙的淚灼傷了他的肌膚。
“都是我的錯。”是他來得太晚，她哭得肝腸寸斷，也把他的心揉碎了。
嘉曦眼中的母后從來都是帶着溫柔的笑意，她從未見過母后如此傷心，母后的淚大滴大滴落在她臉上，令她本能的感到害怕，本已止住了哭聲，又哇哇大哭起來。
陸瀾哄完大的哄小的，忙得不可開交，但心裏卻覺得此生從未有如此刻般圓滿。
這是他至死難忘的愛人，這是他與她共同孕育的孩子。
陸瀾緊緊摟着顧清玥，他知道，她經年的委屈，遺憾與悲傷需要發泄，這樣大哭一場，對她的身體，反而是好的。
陸瀾見懷裏的女子哭到喘不上氣，臉色發白，在他的懷裏彷彿要暈過去，不由臉色一變，慌忙揚聲喚了奶娘進屋：“把公主抱出去哄好。”他語氣平靜，可是多年的上位者生涯，仍讓他的聲音挾了不容拒絕的威嚴，奶娘訥訥應了，連頭都沒敢抬就把嘉曦抱到了旁邊的屋子。
屋中再無旁人，陸瀾不再顧忌，愛憐地看着懷中的女子，微涼的手捧起顧清玥的臉頰，俯首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低聲道：“清玥，別哭了，看着我。”
他吻得很輕，很溫柔，卻似對待失而復得的珍寶，帶着令人心動的虔誠。
顧清玥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流連在他的眉眼，唇上，又落到他的發上，顫聲問道：“皇上......陸瀾，你的頭髮......“
陸瀾指腹拭去顧清玥臉上的淚，輕聲道：“能再見到你，再陪伴曦兒和衡兒一段時日，已是上天眷顧，這不算什麼。”
“可是……”顧清玥心中有太多的疑問。
陸瀾見顧清玥的心情平靜下來，才抱着她在榻上坐下，嘆了口氣，道：”說來話長，是三弟。“
陸澤？
當年南境平叛時，在那場刺殺中，陸瀾既受了傷，又中了毒，而因當年戰事急迫，雖解了毒，餘毒卻並未肅清，回宮后又諸事忙碌，並未做進一步的調養，導致陸瀾病重。
陸澤當年許是看到了這個問題，卻緘默不語。
林潮的叛變，其中不乏陸澤的推波助瀾，藉著這一次平亂，林潮死後，陸澤便掌握了京中泰半兵權。
“其實我當時將皇位傳於三弟，一半是為政局考慮，一半是順水推舟。”陸瀾苦笑了一聲，“當時宮中禁衛已歸附三弟，我以為自己時日無多，必死無疑，不得不為你們母子多想一些。”
顧清玥並不擅於宮廷權謀，允衡又尚小，權衡之下，這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卻能保顧清玥母子平安。
“可是三弟又立了衡兒為儲君，“陸瀾神色平靜，唇邊笑容卻微泛苦澀:“三弟，應該是恨我的。其實，父皇原先屬意的儲君原是三弟，然而，母后害了他，陰差陽錯，你又成為我的妻子，一夕之間，他什麼都沒了。”
顧清玥眸光複雜，原來宣成帝對她的心思，陸瀾也知道。
見顧清玥睫毛一顫，陸瀾安撫地握住她的手，才接着道：”但他又救了我，這兩年，我一直在沈寬的葯谷中，沈寬試了上百種葯，才解了我身上的宿毒。說來也巧，我後來才知，醒來那日，是你生產之日。”
陸瀾深深愧疚:“你那日那般艱難，我卻不在你身邊。但冥冥中，我彷彿聽到你的哭聲，或許，也是因此，我才醒了過來，只是，又將將一年才恢復如常。然而，許是藥物的相互作用，毒雖解了，代價卻是這塵滿面，鬢如霜了。“
“為什麼？“縱然顧清玥已見識過宣成帝的偏執與心思莫測，然而，她仍禁不住脫口而出。
陸瀾搖頭：”三弟的想法，我也不明白。但我想，阿澤還是顧念着曾經的兄弟之情罷。“
想到陸瀾不在這兩年，她與宣成帝的種種糾葛，顧清玥垂下眼帘，一時不知是何心緒。她恨他曾那樣待她，可她又真心感激他救了陸瀾。
往事沉澱，誰是誰非難以說清，她亦不知如今這樣，是否是最好的結局。
”我與陸澤......“顧清玥抬頭，有些艱難地艱難啟齒，她不知該如何向陸瀾說起。
陸瀾卻伸指輕按在了顧清玥唇上，專註的看着她，他的目光，安安靜靜帶着纏綿繾綣，溫煦道：”不用解釋，我明白。“
顧清玥能夠感受到陸瀾的指尖撫着她的唇，那種微癢的觸感，她的臉紅了，心跳也加快了，微側了臉，不敢看陸瀾專註的眼神，低聲道：”衡兒若是知道你還活着，不知該有多歡喜。“
懷中佳人唇色嫣然，雙頰酡紅，如飲了醇酒。
”衡兒有他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他做得比我這個做父親的，想得還要好。待我們先去一個地方，再回來看他，一切交予我，清玥。“陸瀾扣住顧清玥的後腦，傾身吻上她的唇......
******
“這真的是桃源嗎？”
兩岸青山如畫，溪水翠碧如玉，清澈見底，小舟行於峽谷之間，水面波光蕩漾，游魚可數。人在舟上，如在畫中行。
自那日兩人相見之後，陸瀾便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他沒有說是什麼地方，顧清玥也默契地沒有問，因她對眼前的人純然的信賴。莫說只是一個離京城不遠的地方，便是天涯海角，她也是毫不猶豫的。
顧清玥斜睨着陸瀾，微含笑意。
陸瀾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嘉曦，嘉曦打了個秀氣的哈欠，陸瀾點了點她鼓鼓的臉頰：“早上那麼早鬧騰你娘親，如今卻是困了！嗯？”雖是嗔怪，可語氣中的慈愛寵溺卻是要滴出水來。
陸瀾輕拍着嘉曦，神色溫柔地看着顧清玥。
他的目光，安安靜靜帶着纏綿繾綣，顧清玥被他看得面泛紅霞，索性轉過頭去，看向兩邊的風景，輕聲道：“若是能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也是極好的。”
小舟隨峽谷地勢溯溪而行，顧清玥忽覺天色一暗，已輕輕巧巧轉了個彎，上面峰巒交錯，遮擋了日光，宛如天然山洞。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
芳草如織，落英繽紛，阡陌交通，雞犬互喧，世外仙源，良辰美景不外如是。
“鐘鼎山林都是夢，人間寵辱休驚。只消閑處遇平生。清玥，你可願與我在這竹籬茅舍，終老一生嗎？”心神俱醉中，顧清玥聽到陸瀾在她耳畔問道。
顧清玥回頭看向陸瀾，溫柔一笑
心中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身份，家國，親人，愛人，無論此時陸瀾是否是大齊的掌舵人，可是，身為皇室子弟，既然享受了權利，終其一生便擺脫不了責任的羈絆。
然而，哪怕明知回去后仍需面對繁雜世事，有你陪伴，便無懼這漫長歲月。
（全文完）
－－－－－－題外話－－－－－－
本文終於可以完結，撒花撒花。
我其實很早就知道這篇文章撲街了，基於本人的性格，一向是雖然不能盡善盡美，但要做到善始善終。so，竟然堅持到了最後。
感謝我的編輯@可樂對我的指點，雖然我們聯繫不多，但你的回答冷靜而又中肯，是我喜歡的風格。
感謝@易直這烊璽歡你@《萌雨記憶》還有一眾斷斷續續給我投推薦票以及收藏我的讀者小可愛，平心而論，我本人都覺得寫得不好，在數次想放棄的時候，得到了你們的認可與鼓勵，很驚喜也很感動。
寫作過程中，確實發現了很多問題和不足，但是也感受到了樂趣，這種感覺可能會讓我再繼續寫下去。
接下來，會停筆一段時間，復盤，學習和沉澱。下一篇不能說會寫得成功，但對作者本人而言，一定是吸取了本文的經驗教訓，比本文有所進步。
茫茫文海，有緣遇見。他日江湖相逢，或可杯酒言歡~^o^~
屆時，如果有看過本撲街文的小可愛，在新文下@作者哦！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