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陽張榜，大蟲作亂
喧囂的雲層引來了幾個奇怪的香客。
他們並沒有買香拜佛，更沒有參禪的想法，只是不斷地在四周走走看看，不時還向路人問詢着——最近是否見到過什麼奇異的事、怪異的人。
不過，即使他們求問着他人，眼神里似乎卻有着一種莫名的嫌棄與桀驁，以至於大多數人並不願意回答他們的問題。即使有人說了，也不過草草了事。
雖然他們最後查到了林抒的頭上，甚至找了了凡、必明，但終究無法得知他的行蹤，只能不了了之。
後面又來了許多類似的香客，也是問東問西，甚至有些人想採取暴虐的手段，但最後被幾位老者攔下，並沒有鬧出太大的風波。
他們不在乎什麼佛法，只在乎那一日的異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這周邊探訪來探訪去，除了一些凡俗世界的雞零狗碎，就沒有調查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稍微有些奇怪的，似乎也就是這位叫“林抒”的年輕人了。
只是後來也沒有發現什麼太多的不同，唯一有些讓人眼前一亮的也就是那套拳法，但最終也只是做了凡俗的定性，上不了修行界的大門。
可是交差仍然是需要的，除了繼續尋找其他線索外，他們也在探尋着這個人的行蹤。
至於此刻的青陽城內，正在被迫修行辟穀之法的林抒癱坐在牆邊，眼巴巴地看着路過的小孩子手中晶瑩剔透的糖葫蘆。
“一時不慎，竟是忘記向了凡借些錢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難道今天要餓死在這？”
林抒雖然通過吸納靈氣，不似凡人一般容易飢餓，但終究沒有達到辟穀的境界。
這幾日注意着半禪寺的消息，本來靠着體內的靈力，還不覺得怎麼餓，等這種感覺出現之後，差一點就癱倒在了大街上。
此刻，這街上小販正挑着貨單，或擺着攤子，賣着各色的美食。
香噴噴的燒餅，只需咬上一口便是格外的香甜，更是飽腹的首選；至於新揉成的麵條，下鍋，澆上一碗厚厚的湯汁，碼上各色的碼子，更是讓人會不小心吞下舌頭的。
城中的老手藝，今兒個也還是準備着自己的美味。新摘的山楂抹上蜜糖，拔絲成花，一顆顆穿在竹籤上，誘人無比。
若是能在父母面前要上幾枚銅錢，買上一串，那便是在同伴面前炫耀與分享的資本了。
只需一顆，或許就能夠收穫一名忠誠的小弟，可威風了。只不過，若是明天換了人給，小弟也隨時做好了叛逃的準備。
“去借一借？可我也不認識誰，高利貸都借不成；搶······還是算了······要不先換種方式借一借······哎呀，啊啊啊啊······好煩啊······”
“娘，這個哥哥表情好豐富哦，一下一個樣。”
正在林抒處於昏沉的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左右分別扎着兩個小髻的男孩和他的娘親經過了他的身邊，手裏還拿着和小夥伴分享過後剩下的最後一顆糖葫蘆。
小男孩總是笑意滿滿的，眼睛很靈動，但是卻好像有一些不易察覺的疲倦，讓人說不出來。
不過，他看着眼前這位稀奇古怪的大哥哥，很是感興趣。不過娘親本來就是叫他回家的，也不好耽擱下來和這位大哥哥玩。
於是，在和娘親說過後，小男孩把最後一顆糖葫蘆遞給了林抒。
“哥哥，看你做鬼臉有點累誒，吃糖嗎？”
林抒抬頭看看小男孩，猶如看到了天神，故作矜持三兩下后，爽快地吞下了那顆糖葫蘆。
也不知怎地，正如那飢餓感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小小的一顆糖葫蘆竟是將他的昏沉感覺掃去了大半。
恢復過來的林抒再看向小男孩時，他已經和娘親走遠了，消失在的街角的某處。
“忘記問他名字了……”
愣神的功夫，林抒突然聽到了不遠處有議論聲，好奇心驅使下，他走向離城門不遠的地方。
只見幾十個衣着各異的人聚集在城門貼告示的地方，指着牆上貼着的一張黃紙說著什麼。
“麻煩讓一讓，讓一讓。”
根據着前世家鄉愛看熱鬧的秉性，林抒自然也擠了進去。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斷斷續續地聽到了“幾十兩銀子”“吃住”之類的話，覺得自己時來運轉了。
擠到前面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張蓋有官府大印的黃榜。
“現城外明山處有大蟲食人，侵犯村莊、商旅，為禍一方。
知州王庭為平息禍事，特此招募四方勇士參與滅殺大蟲。
凡精於狩獵，善使弓箭、陷阱，身強體健者可入知州府共商大事。
滅蟲之人，官府配給吃住，先給現銀五十兩，事成后每人獎銀一千兩。”
在榜文的最後，寫下了“青陽知州王庭”，附了年月“乾武四年秋”，卻無具體時辰，聽了周邊人的話，林抒才知道這事情並不簡單。
這賞銀之所以如此豐厚，自然不是因為青陽州如何富裕，而是這大蟲之亂已經延續幾月了。
在此期間官府不是沒有派過人進山剿滅，原本認為只是小事，大不了多派些人手。可最後不僅未曾成效，反而葬下去了幾次近上百號人命了。若是再加上大蟲作亂時殺掉的人，就更加不可想像了。
可以想像，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轄區，這位王大人心裏該有多慌張。
若是上官查驗下來，給他扣一個辦事不力的帽子，小則貶官罷職，要是嚴重一些，就是要了他的小命也是在法理之中。知州大人自然是愈發心慌，不僅這懸賞的酬金一漲再漲，甚至暗示過手下，可以保舉那人入朝為官。
林抒察覺到了這事情並不簡單，估計還有些危險。只是對此刻的他來說，卻是天無絕人之路。
若只是一般大蟲，即使強壯些，初入鍊氣期的自己應付起來並無難事。不僅可以得了那些銀子，還可以造福一方，何樂而不為。
若是非凡之物，精怪作甚······即使是龍潭虎穴，他也得去試一試。否則這樣兩眼抓瞎，蹉跎歲月，就很是難受了。
想到此處，林抒愈發憂愁。
前幾日借《道德經》御使靈力雖然引來了天地異象，但並沒有幫助他真正學會掌握靈力。這經文一旦用於修行，根本不是他一個小小鍊氣期可以掌握的。
一旦使用家鄉的文字念誦並引動靈氣，不僅會再次引發靈力暴動，也可能被經文引動的靈力衝擊肉身，爆體而亡。上一次林抒就隱隱有這樣的感覺，若不是凡間靈力並不充沛，他又及時停止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言而總之，他現在不可能用這經文修行的。
雖然他也背誦過其他的道門、佛教、儒家的經典，但他很怕一旦他用那些經文真的又引出異象，可能這段異世之旅就告一段落了。畢竟，他根本不清楚，這兩個世界之間究竟有何聯繫。
林抒此刻更希望大蟲是第二種可能。
或許遇上一些靈物，就能真正進入修行界，才有可能探索兩個世界的聯繫，才能承受住使用家鄉經文的後果。
於是，林抒再次撥開人群，向青陽城中心的知州府走去。
此刻，知州王大人正站在衙門外焦急地等待着，一想到自己的烏紗帽和腦袋，就一陣發昏發涼。
城裏貼出去的告示已經不做希望，找來再多估計也是肉包子打狗。他現在能夠依靠的，只能是他好不容易從別州請來的江湖高手了。
那些人自然不會被區區幾千兩銀子吸引過來，所以王大人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的。不僅搭進去錢財，還搭進去了一堆人情，到時候不知道怎麼去還。
“錢倒是沒什麼，只要這事情過去，找個由頭撈點油水就是。這人情，真是麻煩······哎！”
此時，他的師爺突然搭了一句。
“老爺，那告示要不要收回來？”
“收個屁，反正估計到時候還需要幾個炮灰，要是有膽大的，讓他去就是。”
“那這賞錢？”
“和上次一樣，要他們把錢先放衙門。要是打死了大蟲回來，給他們也無妨，反正這銀子也沒動過。也就貼進去幾頓飯錢。要不是這事情緊急，老爺還得從他們身上賺點。”
師爺並沒有覺得老爺有什麼不對，反正天下烏鴉一般黑，衙門本就向南開，王庭與往年的知州並無差異。
甚至他做的還算不錯的，至少都是暗中使手段，盤剝的比前幾任還是輕了許多，甚至得到了不少百姓的愛戴。
“呵，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哦。”
師爺搖了搖頭，遵照王庭的吩咐，接待那些不知自己命運的勇士去了。
衙門的兩邊，一面是來自別州的馬車，上面坐着幾個拿刀的江湖人，青陽的父母官王大人趕緊上前迎接，滿臉笑容，在大門內院設下了宴席；另一面則是幾個鄉野的大漢與混進去的林抒，他們被官差領進了後院的一處小院子裏，沒有什麼招待，連一點茶水也沒有。
內院觥籌交錯，言笑晏晏；後院一無所有，只有一位師爺遞過來冷冰冰的生死狀，讓他們簽字畫押后，隨後搖着頭離開。
“兄弟，你怎麼稱呼？”
“叫我林···林凡就好。”
“林兄弟，你怎麼想要來打大蟲的？”
“當然是為了錢唄，大哥你呢？”
“嗯······自然也是為了錢······嘿嘿。”
“哈哈哈哈，挺好的。”
林抒看出了這位皮膚黝黑的大漢心中的糾結。
雖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只是若不是事出無奈，誰想來掙這種賣命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