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你娘親口告訴我的
“廢物。”
裴清歌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還傻愣着幹什麼?按住他的腿!別讓他亂動!”
從小被神醫收為徒弟,出師後繼承神醫之名的陸絕此刻被罵廢物,竟也不敢還嘴,只能轉身去按住白錦夜的腿。
裴清歌下意識地去摸袖子裏的鎖魂玉笛,若是用鎖魂玉笛……可手摸了個空,她才意識到她現在重生了,已經沒有鎖魂玉笛了。
她苦笑了一聲,只能抬起手,割破手指,在白錦夜胸口傷口的周圍用血塗塗畫畫。
司空雙手按着白錦夜的肩膀,轉頭看着裴清歌的動作,雖然看不懂她在幹什麼,但是沒一會,那抹黑色突然又出現在視野。
這一次司空眼疾手快一把就把那黑色拽了出來!
像頭髮絲一樣的黑色蟲子,被他直接甩到蠟燭上,沾了火,迅速的就燒成了灰。
但那蟲子出來的地方,卻有血不斷噴湧出來。
“要怎麼止血?”司空看着裴清歌低聲問道,顯然在這件事上相對於陸絕,他已經更相信她了。
裴清歌擰了擰眉,她現在就靠一口氣撐着,要是救了白錦夜,她傷勢肯定要加重。
可不救白錦夜,她這一線生機還不知道在哪。
但凡換了別人裴清歌也不至於糾結。
只是看着眼前這都快死了的男人,看着她的表情還是如此惡劣,她就一點都不想救他。
猶豫了半響,她才咬破舌尖,一口血水對着噴了過去。
那股血水就瞬間止住了。
她自己也終於眼前一黑,倒下去,一頭扎在白錦夜的胸口。
誰也沒看見,白錦夜胸口流出來的血,沾在裴清歌的臉上之後,像是有了生命一樣,順着她的臉,逆流向她的脖頸,在衣服下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蠱蟲一除,白錦夜胸口的疼痛也消失了。
他想也沒想,司空和陸絕一放手,他恢復了自由,就一把把裴清歌從自己的身上推下去。
她剛才的猶豫他都看在眼裏。
呵,他留她在王府,她不知感恩就算了,態度竟也如此頑劣,真是孺子不可教!
陸絕抬手摸了摸白錦夜的脈搏,此時的脈象已經恢復了很多,雖然毒素未除,但毒性畢竟已經去了大半,暫時沒有性命之憂,等裴清歌醒了,再要解藥就是。
診完脈,陸絕也把剛才白錦夜昏迷時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白錦夜眉心微皺,“北冥國果然……”
“王爺,你說……這蠱蟲是睢園那位?”陸絕猶豫了下問道。
“本王幫他逼毒的時候,感覺掌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可看了一眼,也沒見傷口。”白錦夜頓了頓,目光落在裴清歌的身上,眼裏閃過一抹晦暗。
“據她說,毒不是她下的。”陸絕想了下,開口道,“我想,她說的應該是真的,不然……大可以見死不救。”
白錦夜沉默了會,“司空,你去查,昨晚至今日進出廚房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是。”司空應了一聲,退下了。
此時嬤嬤也端着煎好的葯過來了,聽說是裴清歌的葯,白錦夜揮了揮手,“把人弄到偏房去。”
嬤嬤拖着裴清歌,把她送到了偏房,人昏迷着,只能強行給她灌了葯,又不耐煩地給她後背的傷口上了葯,才離開。
裴清歌趴在榻上,迷糊間,夢到了自己身在天風國月城。
她師父陷在一個陣法之中,她想要去救她,可卻怎麼都破不了陣法。
“師父,你再等等,我馬上就來救你。”
“師父,等我……”
裴清歌低聲囁嚅着,卻見那陣法紅光大作,一下子就把她師父完全吞噬!
“師父!”裴清歌大叫一聲,坐了起身,周身冷汗。
她深呼吸了幾口,才終於平復下來,一轉眼,就見陸絕站在門口。
陸絕是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醒了,才過來,“裴姑娘,可要我幫你看看你的傷?”
裴清歌沒動,只是冷聲道,“沒事,死不了。”
雖然被拒絕,但陸絕卻站在原地沒走。
裴清歌看着他,也明白了,他來給她治傷只是個託詞,來要解藥才是真的。
“毒不是我下的。”她又重申了一邊。
話音落下,隔壁的卧房就傳來噗通的一聲,像是有人跪在了地上。
高嬤嬤跪在床前,臉色慘白,“王爺,王爺饒命啊。”
裴清歌聞聲,掙扎了一下,從床上起來,推開陸絕要扶她的手,走到門邊,倚在門框上,看着高嬤嬤。
高嬤嬤也轉頭看來,抬手指着裴清歌,“王爺,是她!一定是她!她混進王府,不安好心!”
裴清歌輕笑了一聲,她看着高嬤嬤身上最後一盞陽火,無風卻動,那火苗掙扎了幾番,終於還是熄了,“高嬤嬤,我想起,你剛才問我的問題我還沒回答你——你若沒想害我,你就能活到今晚。你早已命懸一線,不存善心,還敢生出害人的心思,任誰都沒法救你。”
“裴姑娘,做人要講良心,你昨晚受傷,是我給你找葯,你今早說餓,又是我帶你去廚房找吃的,若是知道你會下毒,我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帶你去廚房啊!”高嬤嬤哭得呼天搶地,“王爺,你不要信了她的鬼話,老奴在王府盡心儘力多年,老奴的忠心你是知道的啊!”
說到最後一句,裴清歌看着高嬤嬤背後的人影目眥盡裂,拿着繩子就套在高嬤嬤的脖子上。
高嬤嬤登時紅了臉,但看不見的人,只以為是她哭喊紅了臉。
“王爺已經抓了你過來,你以為你做的事,王爺不知道么?”裴清歌笑得有些無奈。
高嬤嬤一怔,抬眼看向榻上的白錦夜,嘴唇動了動,卻沒吐出什麼字來。
裴清歌的身體晃了下,她抬手扶住門框,“你在王府貪墨,剋扣下人工錢銀兩,這些年王府但凡有人染病卻無錢醫病時,你就以王爺的名義把他們趕出府去,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病死。”
“你娘知道了,阻止你,可你一碗啞葯灌給她,讓她說不了話,又挑斷她的腳筋,讓她無法出門找王爺告狀。”
“可卻被人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以此為要挾,要你把毒下在王府的飯菜里。”
“你娘見你準備毒藥,不忍你再害人,就上吊自盡,誓要帶着你一起死。東窗事發,你還想讓我當你的替罪羊么?”
高嬤嬤震驚地看着裴清歌,“你……你怎麼知道?”
“是你娘親口告訴我的啊。”裴清歌看着高嬤嬤身上的人影,那人影伏在高嬤嬤的背上,聽着裴清歌把事情都說出來,臉上的猙獰褪去,看着裴清歌臉上露出几絲感激,眼裏含淚,對着床上的白錦夜拜了幾拜。
只可惜,白錦夜什麼也看不到。
“不!不!”高嬤嬤驚叫幾聲。
裴清歌眯眼笑了笑,“這幾日你娘一直趴在你背上呢,你沒覺得脊背發涼,身子沉重么?”
“啊!”高嬤嬤驚懼地在自己的背上胡亂地抓着,“沒有,我沒有,娘,你都死了,為什麼還要害我,為什麼?”
看着高嬤嬤狀若瘋癲的樣子,白錦夜的眉心皺了皺,若不是心裏有鬼,又怎麼會信了裴清歌這親娘索命的鬼話?
白錦夜也懶得多言,只是揮了揮手,“賜白綾,對外便說高嬤嬤暴斃。”
高嬤嬤聽了白錦夜的話,身體發軟,連跪姿都無法維持,癱倒在地上。
突然,她猛地看向裴清歌,卻只看見裴清歌嘴角的笑。
那絲笑彷彿在說——
看吧,我早就說了你會上吊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