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觸即發

孔修明料理完另一個番僧之後，轉身好奇問道：“這楊璉真迦是何人？哪裏得罪於你，竟然讓你如此痛恨。”

趙道成將靴子在草地上狠狠的蹭了幾下，輕描淡寫的說道：“這個名字我很不喜歡，非常非常不喜歡。二師兄，我們走吧。”

說罷便不理會一臉懵逼的孔修明，加快腳程朝重慶府而去。孔修明收攝回心神，快步跟上。

二人抵至重慶府已近正午，得知蒙哥大軍兵至平梁城。當下也顧不得其他，草草在重慶府官邸用過午飯便火速奔往釣魚城。

大批江湖人士在趙道成那師傅的影響力下早已入了釣魚城馳援，趙道成到時，守將王堅攜副將張珏相迎。

這位王將軍並沒有什麼好臉給趙道成，趙道成心中自也清楚為何。王堅是個堅定的主戰派，既有大將之才，手下興戎司又是整個四川最能打的戰力。

他自然是信不得這種在臨安城中只知享樂的年輕王爺，甚至還十分看輕。

落座飲茶之時，趙道成不等這位實幹派的合州置制使發聲，率先說道：“我朝歷來喜歡派文人宦官督軍，每每干涉大將用兵，以至多敗。王置制使請放心，打仗我不懂，你自行定策，不必商榷於我。想要做好一件事，那便是由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趙道成拿起茶碗抿了一口，抬眼瞧向王堅。

王堅聽他這般說，起身抱拳。

“淮安王深明大義，實乃我大宋之福。我王堅在此立誓，除非這釣魚城再無活口，否則必將阻蒙古韃子於此。”

趙道成心想自己不過承諾一句不干預軍策，便成了這王置制使口中的大宋之福，可見臨安那幫狗屁倒灶的玩意是多不讓人省心了。

他揮手示意王堅坐下，帶着笑意說道：“王大人，值此家國存亡之際，無論馳援於此的江湖草莽，還是城中百姓，皆可捨身報國，力拒強敵。小王來此，便也是守城一員，所以還請將軍隨意差遣，本王手中劍亦利！”

“千金之體，坐不垂堂。淮安王有這份心意，便已讓人刮目相看。可端坐望台，壯我軍之聲勢，何須陣前廝殺。”王堅說道。

趙道成面上點頭，心中卻知僅憑些漂亮話還不足以讓這位幹將信服，當下便也不再說些什麼了。

寒暄一陣之後，連日奔波辛苦，便也前去王堅安排好的住處歇息去了。

睡至拂曉，外面鼓角之聲大作，只見城中守軍並未有調動之相。一路尋至望台，只見王堅與張珏還有一眾馳援而來的義軍首領，以及自己那位二師兄孔修明早已在望台之上。

當下自己便也登台而去。

蒙哥大軍已臨城下，此刻正在猛攻水寨碼頭。王堅卻並未發出命令救援，那水寨之軍悍不畏死，拚死相抗。

湖北義軍首領高覃見苦戰之中的水寨守軍，開口說道：“置制使，還請發兵救援水寨，若真讓蒙古韃子奪了水寨，順江繞往重慶府我等在此堅守豈不成了笑話？若置制使欲保留實力，我可率本部兵馬救援。”

王堅仰頭大笑，“我還怕他蒙哥不去攻打重慶府呢！縱使他十幾萬大軍能繞過釣魚城，輜重補給也能繞的過去不成？傳我將令，嚴守釣魚城，膽敢出城尋戰者，一律斬首！”

下完將令的王堅便下瞭望台不再看那水寨戰況，雖說這位王置制使是民族英雄，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可終究是人。

是人便有感情，那總是見不得袍澤被這般圍殺，心中恨恨不平，恨不得將那史天澤生吞活剝！

望台之上，眼瞧着那史天澤率水軍以數倍之勢壓向宋軍的趙道成心中一腔熱血被點燃。

水軍碼頭處戰況最為激烈，雙方各自以此為陣地，幾翻爭奪。而元偽軍勢大，宋軍終不可敵，但水寨守軍直到戰到最後一人也無投降乞生者。

雙方鏖戰的之後的鮮血將嘉陵江水染的通紅，華夏從不缺脊樑，此時此地，這座屹立在嘉陵江畔的釣魚城便是華夏之脊。

這場攻防大戰的開場便是這水軍碼頭之戰，宋軍孤立無援，自是敗局早定。

此刻那位在望台之下未發一言的合州置制使王堅幾乎怒吼着朝諸將吼道：“今日我們於這堅城之中坐看袍澤被殺，可若貿然出兵相救，必使釣魚城危矣。且請諸位磨好利劍，在這城頭之上，好好斬殺一番蒙古韃子，為袍澤報仇！”

“定要讓那狗屁蒙哥知曉，我漢家兒郎也是驍勇無畏之輩！”

眾將士齊聲高呼，勢與釣魚城共存亡。

趙道成卻緩步走下望台，他不是對於戰爭的殘酷性沒有預計。說實話來到這裏后，他也殺過人。可這畢竟是自己第一次見識真正的戰爭，遠遠比自己想像的更殘酷。

而剛剛攻下水軍碼頭的元軍，稍稍休息之後，便開始乘勝攻城，一場大戰正式拉開序幕。

宋軍城牆各處早有守備，內城高處砲機床弩早就列陣以待。

元軍前軍在汪德臣帶領之下開始從外城鎮西門方向攻打，宋軍砲矢齊發。

釣魚城依山而建，平時靠棧道出入，如今那通往城門的棧道早被拆除。蒙古軍砲機難及，衝車又不可用，只能靠着雲梯往城下衝殺。

這蒙古能橫掃歐亞不是沒有道理的，士卒當真悍不畏死，頂着宋軍拋石箭矢，無一後退，往城下衝殺而來。

宋軍依託地利，加上砲機床弩之威，宛若揮舞鐮刀收割生命的死神，將一波波元軍擊斃於外城前。

直到日暮時分，元軍仍無一架雲梯可抵城下，不得不鳴金收兵。

蒙古自南下以來，鐵蹄所過之處何時曾被打的如今天一般狼狽過。汪德臣汪忠臣兩兄弟更是被蒙哥一頓臭罵，而宋軍這邊卻是仿若過了年一般。

今日之勝，不可謂不振奮人心。

正在巡視城頭的王堅望向遙遙相對的石子山，對張珏說道：“明日，將會是一場苦戰！”

果不其然，第二日天剛微明。東方既白，蒙古大軍分三路猛攻而來，不再是昨日那般的小打小鬧，而是幾乎全數壓上。

三個方向分梯隊衝殺，輪番攻城。

趙道成想要站上城頭隨軍而戰，可最終還是被王堅強硬的按在瞭望台之上。

他很苦惱，感覺自己彷彿是個吉祥物。

鎮西門方向由汪德臣統帥，劉元鎮和紐磷各率一路衝擊東新門和出奇門方向。

那紐磷是蒙哥帳下猛將，見將士久久不能攻至城下。衝上前來奪下雲梯，率着近衛飛沖城下。

蒙古兵卒見軍中大將尚且如此，頓時士氣大振，玩命的往城下涌去。

在如此不要命的攻勢之下，終於雲梯搭在了出奇門一帶的城牆之上。

紐磷本就勇猛，如今帶着近衛攀上城頭，與義軍和守軍白刃相接。

望台之上的趙道成蹙眉看着那紐磷左右衝殺，竟砍殺出一條真空地帶，在他的後方蒙古士卒正在源源不斷的攀城。

張珏在鎮西門方嚮應付汪德臣大軍，東新門進攻之敵最多最為猛烈。

自己的二師兄孔修明正在協助王堅坐鎮東新門，卻未想到最先被攀上的地方反而是王堅認為敵之最薄弱的之處。

此刻無人可限制趙道成，只見趙道成拔出長劍，躍下望台。

趙道成目光狠戾，提劍直奔出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