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話
二十多年前,盛國衰落,帝醉心於求仙之道,無心於朝政,奸臣懷二心。正是北方蠻敵侵擾,眾將苦戰,百姓流亡,匪幫四起之時。以右相李忠卿為首的革新派新政無果,觸奸臣利益。聖上金口久不開,一開便寒老臣心。革新派皆被流放,李忠卿一貶再貶,辭官而去,后隨太師九肖扶持太子。待帝病重伏塌,太子羽翼已滿,太師自退隱世,立“酒鬼”,鎮匪幫。
劍宗是新帝登基后才被正名的,后鎮匪幫有劍宗一把鎖,酒鬼一把刀。明面上說得好聽,但暗地裏大家都明白劍宗這把鎖,鎖住的可不止匪幫,酒鬼這把刀對上的不止匪幫。要不是兩位大爺有多年交情,這兩幫人並不是很對頭,也沒合作過幾次,不驚才怪。
“怎麼回事啊,您?”書衡拉過未來的上司,又馬上燙手地放下,慫慫地問道。
“說來話長,您又是怎麼回事?瞞得我好苦。”
“說,說來更長。”書衡搔了搔後腦勺,臉漲得很紅,“我真不知道這回事兒,我只知道公子從劍宗帶上去了一個人,還有些不爽呢。”
書衡捂住了自己出禍的嘴,悄悄看了趙逸,見他只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什麼也沒說,便鬆了口氣。但突然他哎了一聲,看向跟離神說話的人,說道:“這李老頭不會早知道,不告訴我呢?”
這下他的臉變得五顏六色,那邊那位儒雅的先生話音剛落,看向書衡,嘆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趙逸臉色微變,搭起的手也緩緩放下。他看着眼前的人,實在跟李老和李忠卿這名字聯繫不起來啊,或者說,這才有文臣的模樣。
先生彷彿知道他內心的糾結,倒也不賣關子,輕笑一下:“南辰可是認不出了?鄙人是劍神梅落,同往常一般喚我先生便好。之前沒有坦誠相待是我的過錯,畢竟太過招眼,做一些事總是不方便的。”
前右相啊……好生低調。
趙逸雖在心裏嘀咕着,但也沒忘按住書衡要翻起的白眼,俯身行了禮,笑着說:“是要喚的,先生的教誨,逸不敢忘……我現下能湊合著忙些什麼嗎?”
“南辰莫客氣,”梅落瞥了書衡一眼,后才說,“鎮撫使大人備了一半俸祿候着你,別浪費他一番好心。”
“老李,你真坑……俸祿沒有,倒是供得起四爺幾頓飯。”書衡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忙將趙逸拉走了。
“老李跟公子去看看現場了,我們可得巴着舊案了。”主宗人不多,宅子裏不過幾落。走在曲折的木廊上,很快就把宅子繞完了。
“不像宗支在外沒有被盯緊,還可以外賺點什麼。四爺湊合著吧,我挺窮的。”趙逸一踏進門,伸腳便踢到卷宗,抬頭便見到滿屋的紙卷,都見不到屋子原來的模樣。
書衡推開一些,才堪堪空出一副桌椅來。
“這幾天怕是要窩在這兒了。”
“貴雞窩不錯。”
“……四爺請進窩。”
兩人苦巴巴地把各地近十年來牢獄流放的匪幫挑了出來,又挑出了再犯被抓的、再放通緝的、再犯進京城。末了,書衡抓着已經拿不穩的筆,半瞌着眼說:“我們算輕快了,這批還是其他兄弟有挑過的,算正經的匪幫。剛進來那批,偷雞摸狗的都有。”
趙逸抵了抵眉心,放下手中的卷宗問道:“你們搜的時候不怕官府少報謊報嗎?”
“嘁,他們巴不得多報幾宗顯得自己多不容易,一聽有傻子替他們攬了鎮撫使,這表面功夫不得在上頭面前做足了。而且,四爺當我們宗支吃軟飯的?”
“既然這樣,”趙逸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一堆有些磨損的紙卷,“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發現這回事?”
啪嗒一聲,書恆將筆往下一壓,在紙上暈出一團來。他嘖了一聲,將紙折下,揉得發響。
“咱們這般熟,我也就跟你嘮些空話吧。”他頓了頓,“劍宗只跟鬼神打交道,不能涉人事。可是鬼能,你也該知道這事不簡單吧,我好好的劍宗不守搶個啥鎮撫使?”
他研了兩下墨,將筆尖點點,又看着澄黃的燭火停了下來:“神之所以為神,是因為神早已拋棄塵世,高高在上,不理人事。而鬼是靠着塵世的執念而生的,若不在面前晃,是很難被發現的。
要不是先劍神一意孤行,將自己一脈扎在人間,小鬼都能在自家領空耍了。”
柔軟的兔毛仍在紙上遊走,帶起的風將桌上的燭光吹得晃動,兩人倒在牆上的影子不斷挪動。少年穩坐不動,雙眼裏裝滿了燭光,亮得灼眼,為他淡色的臉平增一分風采。
趙逸的舌尖抵了下上顎,咧開了嘴:“莫山,你可是把三個地都攪了一番。”
“不敢,吃飽了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