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去
“千里冰封。”
無憂谷,剛接下一道屠戮魔屍劍招里的江雪寒,猛地聽到那凜冽的聲音面上一白,心裏暗道不好,腳尖一點,踏着淵沖劍慌忙向谷外退去。
只已經來不及了,一人提着劍宛如修羅鬼剎般過來,在那聲音之後,洪流似的白色光柱從忘川劍中噴湧出來,又散成細密奪目的光點覆蓋天空,鋪天蓋地,宛如羅織的細網一般翻湧着將殘存的黑色魔氣困攏吞噬。那靈氣所帶的光芒太過強烈,連熾熱的陽光都只剩點點涌動的浮金色。
大乘期修士的兩道劍招,饒是白澤披風也不堪承受,終於在那劍氣即將消散的一刻,“刺啦”一聲,碎成破布。飛出去的江雪寒悶哼一聲,終是滾到一旁,將淵沖劍狠狠插在地上,立起結界,將嘴裏的血盡數吞下。
…………
待到連最後那星星點點的光芒都散去,那一個白衣颯沓的身影才顯現出來,帶着尚閃着寒光的劍,像是寒冬里剛打下來的霜。
看來,無濟仙尊最是厭惡魔物的傳言一點沒誇張。所及之處,先是將所有的魔屍盡皆屠戮成飛灰,后又連着魔氣都絞得一絲不剩。
“多謝仙尊前來解救,雪寒不勝感激。”江雪寒白着俊臉,強自扶着自己的劍,勉強朝容寒行了禮。
只剛抬起頭來便看到無濟仙尊直到朝他走了過來,“唰”地將寒劍挑到了他面前。
“哪裏來的?”
“什麼?”
“哪裏來的?”容寒淡漠地望着他,拿劍尖拍了拍他的披風,寒光所至,哪怕碎成破布了的披風也紋絲不動。
“友人所贈。”江雪寒一愣,卻還是眼神一閃,輕垂下頭道。
“白澤毛所制,價值不菲,也救了你的命。”無濟仙尊這才收了忘川劍,將寒霜般的眼神挪開道。“今日之事,我會親自稟告宗門。你天賦驚人,入無憂谷引動如此動靜也是你的本事,即便借外物之一劍,打破了護山結界一息時間也情有可原,不必擔心,遭人詰難。權當賠你的披風。”
江雪寒眉一斂便知道了他是什麼意思,方才,自己沒從魔屍嘴裏吃虧,卻險些命喪在無濟仙尊的劍下。這位無濟仙尊,隔空揮出第一劍還情有可原,可他明明看到了自己,還是毫不猶豫地揮出了第二劍。
而到了現在,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反而提起了方才這裏有人擅自破開護山結界的事情。這明晃晃的威脅和交易,當真是不把自己的一條命放在心上。
不過一事換一事,倒也合理。
“是,弟子謝過無濟仙尊。”江雪寒眼神淡淡,撫了一把肩膀上已經破碎的披風,不動聲色地將它收在了自己的儲物袋裏,靜靜應道。
只無濟仙尊再未回頭,踏着步子朝着無人的山澗走去,白衣白髮,彷彿那山頂之上不惹一絲塵埃的雪,高冷又無情。
“江師弟……”
遠處護法堂的弟子們終於姍姍來遲,古景身為首峰大弟子,和江雪寒關係不錯,走得比其他人更是快些,一把扶住有些踉蹌的江雪寒,一邊為他輸送靈氣,邊關心道:“可還好?”
“還好。”江雪寒想了想,對古景展顏違心道。“無濟仙尊出手的及時。”畢竟若是再快一點,自己的小命都要沒了。
“一人接下無濟仙尊兩道劍招,即便沒有無憂谷的試煉,江師兄也,無與倫比,恭喜了。”匆忙跟着的趙尚言也趕到了,擦了擦頭上的薄汗,一雙眼緊張地打量了江雪寒一圈,才佯裝平靜道。
只那平靜的聲音里的多少帶了些顫音,讓向來敏銳的古景抬頭瞥了眼,才若有所思道:“趙師弟平日研習藥理,今日倒也跑得快,”
“皆為同門師兄弟,江師兄方才命懸一線,我自然關心。”趙尚言眼裏複雜一閃而過,卻還是忍耐笑笑,維持平日裏的溫雅樣子,挺直腰背,吸了口氣,帶着疏離的矜持問道;“江師兄可要去葯閣去看看?”
“葯閣?”古景倒是一愣,抿着嘴望着今日的趙尚言,倒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青昭宗以峰為分,所屬峰下皆有各位大乘期仙尊協管,只青昭宗四位仙尊皆不是願理俗務之人,偌大的宗門需要運轉,自然需要弟子們分工配合,趙尚言所在的葯閣便是分工中的一種。只是葯閣弟子向來短缺,為減輕葯閣壓力,青昭宗人非有藥石無醫之症者才會進去,畢竟修仙之人出去歷練,缺胳膊短腿都是常事,久病成醫,誰不會點保全自己的手段,也不需要去那種地方浪費資源。
所以趙尚言這個時候提出要把連個皮肉傷都不見的江雪寒送去葯閣,在古景眼裏,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多謝師弟關心,只是葯閣師兄弟們為全宗煉丹製藥,本就辛苦。雪寒並無什麼大礙,倒是不便叨擾。”江雪寒眨了眨眼,清涼如水的眸子裏閃着無辜神色來,邊捏着古景的袖子,含笑拒絕。
方才他強自催發靈力而躁動的丹田被古景輸送靈氣后慢慢平復了下來,如今發白的面色舒展開倒也不像是個有恙的樣子。
趙尚言望着那長長的卷翹睫毛對自己輕輕眨動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猛地捏緊藏在袖子裏的拳頭,迫使自己的眼睛從那人精緻無暇的臉上挪開,才勉強搪塞道:“霜至病了,我為他煉製的丹藥估摸着要出爐了,本就要去葯閣一趟,帶江師兄去看看也是順便。江師兄若是無大礙,倒也不必過去。”
江雪寒聽到“容霜至”三個字卻臉色微僵,尋思他而今可不像是病了的樣子,倒是生龍活虎,打起人來看着都疼。剛想佯裝不知,忽然想起顧流風臨走時對他說的話,心裏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問道:“他病了?”
“怪不得今日在登春台宴請顧先生,都沒見到他的影子。”
“不過容師兄素來不喜歡與我們一起,見不到他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不少護法堂弟子們現在才趕到,聽到他們的對話出言附和。
“怨不得你今日如此不耐煩,原來是霜至病了。”一旁的古景若有所思,看了看趙尚言,還是妥帖問道:“可有大礙?”
“倒不是什麼關緊的,就是……”趙尚言頗有些憂心忡忡。“近來他脾氣不好,對我有些不理睬,倒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們青梅竹馬,感情甚篤。他的性子你最了解不過了。哪裏會生你的氣?不過是耍性子罷了,說不定正在等着你去探望他呢。”
“是嗎?”趙尚言輕聲喃着,悵惘地抬起頭,倒是真有些許的情深意思。
看得古景都心熱,望了眼江雪寒,提議道:“無憂谷離容師弟所居破岳峰不遠,江師弟若是無事,不若我們一起去給趙師弟打氣,去看看容師弟如何?”
古景在年輕弟子中威望甚高,如此提議,哪怕不少和容霜至不相熟的弟子都出聲附和了,一群弟子便結伴往破岳峰去。倒是將趙尚言落在了後邊。
“如此,自然甚好。”趙尚言淡看着前面的人群,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輕輕道。
…………
“啪啦”一聲,顧雲舟的耐心告罄,一腳踢開了門,急促的腳步聲朝着內室越來越近,讓被按住的的容霜至更加焦躁不安,只能無助地問面前的顧流風道:“你是誰?想要幹什麼?”
“問我是誰幹嘛,你又不會認識。”
“可你卻認識我。”容霜至漂亮如水的眸子裏映着顧流風那似笑非笑的臉,輕喘着氣,莫名覺得一股寒意襲上心頭,由衷問道:“你到底想要幹嘛?”
“所以,你給我個機會,求我嗎?”顧流風踮起他的下巴,嘴角噙着笑,不慌不忙問道。那調情的樣子似將風流寫盡,可容霜至看得清楚,那雙望着自己的狹長眼眸里連一絲□□都無,波瀾不驚,冷清極了。“你若是求我,便不必受此折磨。哪怕顧二進來,我也能保他周全。”
“我,為什麼要求你?”容霜至濕潤的眼裏卻帶着一絲掙扎着的清醒與倔強。“讓他看到了又如何?你的威脅,對我一點用都沒有。你也說了,是他在意我,並不是我在意他。”
容霜至不在乎笑笑,現在連腿肚子都是軟的,被這人環住了腰,索性整個人都依偎在他身上,揚起那俊俏的臉蛋貼近他的,雙手用自己現在所有的力道箍住顧流風道:“求你?你做夢。”
“容……”顧雲舟就是在這個時候踏了進來。少年一身灰藍色宗袍被腰封高高束起,看起來肩寬腰窄,丰神俊朗,連走起路來都帶風。只在他看到屋裏景象的那一刻,帶風的步子驀地頓住,還沒待他說話,便聽到容霜至低啞的聲音響起,似是飽蘸着□□與怒氣。“滾出去,把門帶上。”
“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想救他,寧願讓他誤會,也要護着他。不過為什麼要這麼逞強?”顧流風突然笑了起來,輕而易舉掙開容霜至的桎梏,一手將他攏在自己的胸口,一邊轉過了頭來,朝着顧雲舟漫不經心道:“出去沒用,不過可以去把門帶上。”
“你以為你是誰?他憑什麼聽你的?”容霜至不理會他的嘲諷,索性破罐破摔,將頭埋在顧流風身上,低低吼道:“顧二,你給我滾出去。”
回應他的是一聲粗暴的“哐當”聲,顧雲舟在看到的第一眼就默不作聲地退出了內室,把方才踢開的門重新碰上。
卻又立刻轉身回來,黑着臉粗聲問道:“二叔,你為什麼抱着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