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腳腕上的觸感溫熱,且力道極大,抓住她的是……人手?!
雲皎顧不得疼痛,死命亂踢亂踹掙脫,爬起來跑開,待跑得足夠遠了,才停下來回頭看。
絆她摔倒的果然是個人,那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無生機。
她被對方抓過的腳腕褲腿上有血跡……那人可能是受傷了,抓她腳是為了向她求救。
可剛剛真的嚇壞她了,現在還心有餘悸。
“喂!”雲皎喊了一聲,聲音發顫,“你還活着嗎?”
“…………”
雲皎抓着木棍,小心翼翼靠近,隔着約摸一丈遠,伸長手用木棍戳了戳地上的男人。
男人微微動了動,臉上出現痛苦的神色,氣若遊絲,“活着……”
雲皎謹慎地往後退了幾步,男人睜開眼,“我不害你,救……”話還沒說完,就沒聲了。
路邊的男人不能隨便救,輕則虐身虐心,重則骨灰都給你揚了。
可男人似乎傷得很重,她不救他會死的。
雲皎抓着木棍,陷入糾結,最後還是救死扶傷的心佔了上風,她自幼跟着爺爺學醫,醫者仁心,做不到見死不救。
她就當活雷鋒,做好事不留名,男人醒來前她就走。
雲皎幾步上前在男人身邊蹲下,摸索檢查。
男人傷得重,左手肩關節脫位,腹部有一處穿透傷,出血嚴重,大腿上有一片擦傷,更多的天太暗看不清楚。
雲皎把男人放平,雙手握住他小臂,腳抵在他腋窩下,先替他複位肩關節,‘咯噔’一聲關節入臼,男人蒼白的臉扭曲了一瞬,卻沒有醒來。
雲皎呼出一口氣,扶他坐起來,雙手從他腋窩下穿過,拖着他往火堆邊去。
男人沉得和豬一樣,雲皎費勁巴拉才把他拖到火堆邊,癱坐在地上喘氣,好一會才緩過來。
藉著火光,雲皎重新把男人檢查一遍,他臉上身上有許多細小的刮傷,像是被樹枝刮蹭,其餘的與她先前檢查的一樣。
男人朗目星眉,即使臉上毫無血色,也無損他的俊朗,他身着一襲玄衣,衣襟袖口綉有暗紋,腰封上還有金線,看着就非富即貴。
地上擺着一個牛皮水袋,一把匕首,一方射空的袖箭箭匣,都是是雲皎從男人身上解下來的累贅。
雲皎看一眼男人,再看一眼地上匕首和箭匣,心情複雜。
理智告訴她,男人很危險,也許還會帶來危險,丟下他不管,任他自生自滅,自己趕路逃命才是正事。
可雲皎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一條鮮活的生命在她眼前消逝。
瓦罐里傳出咕嚕咕嚕聲,婆婆丁已經煮好了。雲皎本來打算晚飯吃白水婆婆丁,煮婆婆丁的水用來洗腳,消毒腳底傷口,但現在她是用不上了。
雲皎摸索着解開男人腰封暗扣,把他上衣脫了。雪白的裏衣染成血紅,黏在傷口上,血腥又猙獰。雲皎處理外傷的經驗不多,是以十分專註謹慎。
腿上擦傷是在大腿外側,雲皎糾結了一下,用匕首劃開褲子,一點點把陷在肉里的石子挑出來,用婆婆丁煮的水沖洗傷口上的泥沙。
等雲皎替他處理好身上傷口,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艾草可以止血止痛,路邊就有,雲皎拔了幾顆處理乾淨,一部分給男人外敷,一部分放入瓦罐里煎煮,等煎好了給他內服。
雲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把男人裏衣裁了,替他包紮傷口。固定好包紮的布條,雲皎幫他把外裳合攏,虛脫地癱坐在地上。
盡人事聽天命。
古代沒有抗生素,也打不了破傷風,她已經做了她能做的,男人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自己。
忙活了那麼久,現在停下來,雲皎才感覺肚子餓得不行,白水婆婆丁已經冷了,雲皎半點不嫌棄,只是沒有佐料壓着,婆婆丁口感苦澀,雲皎填飽了肚子,嘴巴卻苦得不行。
吃了一把山泡兒,酸酸甜甜的汁水壓下嘴裏的苦味,雲皎才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男人躺在地上,臉色蒼白依舊,雲皎嘆了口氣,忍痛分了半個大餅,把大餅掰的細碎,加水攪成糊糊,扶起男人上半身,給他餵了一碗。
艾草煎水煎好了,雲皎又給男人餵了一碗艾草水,等完全折騰完,已是月上中天,雲皎累得不行,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柴,火燒得更旺了,雲皎坐在火堆邊,撐着下巴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似小雞啄米。
——
嵐州城,刺史府,張燈結綵,燈火通明。
沈西泉新官上任,宴請嵐州上下官員。沈西泉身姿挺拔,身着一襲赤色官服,襯得他面如冠玉,他端着酒盞舉杯,“沈某初來乍到,若有不足,還望諸位多包含,沈某敬諸位一杯。”
“不敢不敢……”
“沈大人多慮了,下官仰仗您才是。”
“沈大人青年才俊,不過弱冠就已官拜刺史,下官佩服。”
“沈大人……”
席間其樂融融,奉承誇讚聲音不斷,沈西泉面上帶着笑意,不時謙虛應上兩句。
“大人,”宴廳右側屏風后,傳來一聲低喚,沈西泉望去,是他心腹沈福海,“大人,屬下有要事要稟。”
沈西泉拍了拍手,絲竹聲緩緩響起,舞姬魚躍而入,個個嬌艷動人。
“竟不知沈大人準備了這手……”
沈西泉道:“諸位大人請便,沈某失陪片刻。”
有幾個官員眼睛都看直了,“沈大人您忙去吧。”
沈西泉寒暄兩聲,退出宴廳,沈福海就在外候着,他沉聲問:“何事?”
沈福海目光掃過四周,附在沈西泉耳側低聲道:“沈十三傳訊,押送流放逖州犯人的五十名官差全部身死,犯人不知所蹤。”
“都死了?”沈西泉不大信,五十名官差,押送三十六名犯人,還是一群曾在京城養尊處優的老弱婦孺,竟然會出事。
沈福海:“都死了,無一生還,且死狀極其慘烈,後腦勺全被開了個洞。”
沈西泉擰眉,銳利的目光看向沈福海,“怎麼回事?”他不信一群老弱婦孺有這本事。
沈福海低下頭,後頸發涼,“沈十三還在查。”
“廢物。”沈西泉負手而立,聽着宴廳內的調笑聲,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命他儘快查明。”
“是。”
沈福海:“大人,那群逃犯如何處置?”
義父本就沒想給她們留活路,偏生皇帝要裝仁善,恰巧藉此機會將她們都除去,沈西泉道:“讓沈大帶人去送她們一程。”
“是。”
沈福海退下,沈西泉聽着宴廳內靡靡之音,不再進去打擾大人們的雅興,轉身去了書房。
——
夜裏風大,吹得嗚嗚作響,雲皎挑的位置背風,又燒着火,倒是不冷,只是聲音聽着嚇人。
雲皎迷茫地睜開眼,見火小了,又加了幾根柴,旁邊傳來幾聲微弱的囈語,雲皎朝男人望去,只見他原本慘白的臉變得通紅,額角還出了汗。
他發燒了。
感染髮燒這可不是小事,雲皎瞌睡蟲都跑了,上前探他額頭,滾燙得嚇人。
雲皎手指蜷了蜷,拿包紮剩下的布條沾水擰乾敷在他額頭,不一會冰涼的布條就變得溫熱,沒多久雲皎就換了幾條。
她燒了罐水,用火堆餘熱溫着,擰布條反覆擦拭男人頸部腋下以及四肢,忙到天將明,男人身上滾燙的熱度終於降下去。
雲皎睏倦得眼睛直打架,昨晚吃了一肚子草,現在肚子也餓了,雲皎打開布包,只剩下兩個大餅。
……得省着吃。
路邊有婆婆丁,雲皎打起精神去挖了些,去井邊處理乾淨,回來煮婆婆丁。
雲皎守着瓦罐,無比想念火鍋串串燒烤小龍蝦……就連她爸路走歪了開的葯膳館的葯膳也想念,想得都流口水了。
然而她眼前只有白水婆婆丁。
又吃了一頓草,雲皎一臉菜色,打了個哈欠,抱着膝蓋補覺。
等她再醒來,已經是大中午了,雲皎養足了精神,神清氣爽,腳底也不怎麼疼了,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頭看男人還沒醒,臉蛋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太陽曬的還是又發熱了。
雲皎試了試他額頭溫度,已經恢復正常。沒發熱就好,也不枉她費力照料了半日。
天色已經不早了,耽擱了半日,雲皎不想再耽擱,打算最後給男人換一次葯就啟程趕路。
雲皎在路邊扯了幾把艾草,處理好給男人換藥。
男人看着瘦,體格卻不差,恢復力也不錯,昨晚夜裏沒注意,現在清天朗日,能清楚看見男人上半身的肌肉,胸肌腹肌都很漂亮。
雲皎只摸過大體老師,沒摸過活人,雲皎有點好奇,活人的腹部肌肉到底是什麼觸感。
她抬眸瞧了一眼,男人閉着眼,一時半會醒不來。好奇戰勝理智,雲皎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戳了一下腹橫肌,是軟的,往下摁,彈性很好,指尖劃過白線,丈量腹直肌,摸索腹內斜肌和腹外斜肌,雲皎驚喜發現,男人腹前外側群和醫用教學人體模型差不多!
不知道后群是不是也一樣!雲皎躍躍欲試,想把男人翻過來看一看,但男人腰間有傷,雲皎怕自己挪動他傷口會再次裂開,只得作罷。
雲皎可惜的嘆了口氣,不舍地摸了摸離后群最近的腹外斜肌,手下觸感忽然變得緊繃,雲皎手背一痛,手被拍開。
一聲呵斥從頭頂傳來,“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