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人

第7章 新人

林荊是一個編輯。

其實他最早嚮往的職業並不是編輯,而是時間相對自由的撰稿人,從小他就喜歡在腦海里上演各種各樣的小劇場,編故事,即使當了編輯之後,看到自己小時候的腦洞貼合了某個作者的設定,他也會感到一陣雀躍。

所以,他很擅長在已有信息的支撐下,編一個邏輯相對自洽的故事。他也很善於把自己代入到其他人的處境,推斷他們會如何行動。

這就是他還活着,那黑白鬼影卻重傷逃遁,生死不知的原因。

必須承認,林荊並不能完全確定,自己的猜想是絕對正確的,但與其一直和那東西糾纏下去,還不如賭一把,更何況他對自己一直都很自信,他相信即使是賭,自己的勝算也超過五成。

為什麼電視畫面里,那個黑白怪影會突兀地在監控之下一閃而逝呢?以它的高速,明明可以不留痕迹地在任何地方來去自如,不被發現。

是它大意了嗎?林荊可不覺得。

電視裏的畫面,那一家三口從無憂無慮,到心有所感,母親產生隱約的擔憂,再到父親亦有所困惑,在屋子裏裝了監控器監視家裏,然後,那道黑白怪影一閃而過……懸疑的氣氛一步步加重,再加上紀錄片式的主角視角,林荊下意識地就把自己代入到了那個情景中,開始思考那個怪影到底是什麼。

而後,它正式出現,但卻不和林荊打照面,而是在他的背後竊竊私語,製造出一種近在咫尺,卻永遠無法被找到的感覺,挑逗着林荊原本就極度緊張的神經,讓它一點點急躁焦慮起來,而它則一直不發動攻擊,藏在視野盲區里,和林荊躲貓貓。

“我看到你了,你看到我了嗎?”

這是那個東西一直在問的問題。

這個帶有挑釁性的問題讓林荊有了最初的猜想:它似乎很想讓我看到它。

可是為什麼最開始,在自己毫無防備的時候就出現呢?要麼再乾脆一點,利用高速直接出現在自己眼前?而是非要一邊飛竄,一邊挑逗林荊,讓他去找它呢?

只有一種可能,直接看到它,並不符合這東西的需求,它要的,就是某個人帶着強烈的探索心思,充滿了對“看清它模樣”的執念,主動“找到”了它,看到了它的正面。

它不僅要被看到,還要你想看到的時候再看到。

而它的殺人手段,大概率也和“看到”這樣一個動作有關。

從這裏就能看出,這個攻擊詭異的怪物智商絕對不低,為了保證林荊有探索真相的勇氣,它甚至貼心地並沒有關客廳的燈——當然也有可能是它沒有這個能力,

而且它並沒有像弄死那一家三口時那樣,用詭異的氣氛和偶然露出的馬腳來吸引林荊尋找自己,因為它知道林荊不同於自己原本的獵物,他對詭事的理解和適應能力遠超常人,所以絕對不會像那一家三口一樣冒失。因此它利用了林荊的自信和經驗,用憤怒和屈辱感驅使林荊一點點燃起尋找它的鬥志。

它居然還會看人下菜碟!

至此,一個比較完整的故事就在林荊腦海中拼湊完成了,只剩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弱點在哪。

注意力肯定是一方面,如果一個人,不論它如何挑逗都沒有探尋真相的興趣,那它對那個人一定是毫無辦法。

而另一個,林荊猜想:就在“看”這個動作上,它的攻擊,對“看”的質量要求應該相當的高,否則那時自己虛化抓向它頭髮時,它就大可以直接亮相,把一時心急的自己弄死了。

但它沒有。因為那時的“看”不符合它的要求。

再聯繫之前,電視畫面顯示父親在屋子各處裝上了監控,如果“看”這個動作要求不高,那它大可以在畫面里直接現身,而不必要利用監控,來吸引父親的注意力。

虛化狀態下看到不行,監控里看到不行,林荊就是沒帶眼鏡,要不他就把眼鏡帶上試試了。

他賭這東西的殺人要求是“直視”,沒有任何東西阻隔或作為媒介的直視。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隔着血液的直視不僅沒有傷害到林荊,反倒讓它失去了高速隱遁的優勢,被林荊一擊得手。

在黑白怪影消失之後,一刻不停的血液滴落聲就此消弭,流血的沙發中湧出的鮮紅緩緩停止,客廳內的血液也不再上漲,高度恰好可以漫過林荊的鞋跟。

林荊看了看沙發,微微嘆了口氣,他趟過血泊,走到沙發旁邊,一手抓起從茶几上迸濺的,鋒利的茶杯碎片,用力劃開沙發厚實的皮革表層。

皮革斷裂,兩具蒼白冰冷的人體隨着其中的填充物一起,滾落到了血液之中。他們身上衣着完好,甚至沒有任何一處明顯的外傷,可是從他們圓睜的雙眼和扭曲的面容中,林荊看到了濃濃的恐懼和癲狂。

他們死前究竟經歷了怎樣的折磨和打擊,林荊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己絕對不會想要經受同樣的事情。

“多謝。”看着躺在自己腳邊血色中的一男一女,林荊輕聲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用血填滿客廳是不是為了幫我,但是……”

“你們的女兒,我會幫你們找到的,一家三口……”

“哐!”

“會團聚的”四字還沒來得及出口,林荊就悚然聽到,在一樓走廊不知何處,突然傳來了轟然的一聲巨響,聽起來就像鐵制的的門扉直接拍在了地面上。

接着就是急促的呼吸和腳步聲,伴隨着陣陣瘮人的嘶吼,一同向客廳方向奔來。

我靠!不會吧!

林荊的臉上剛剛浮現的輕鬆神色驟然一僵。一時間他也來不及做什麼準備,只能隨手抄起一支茶几的殘骸作為武器,身子輕靈的一翻,就落到了沙發之後,如同一隻黑色的大貓,輕巧而無聲。

有什麼東西突破了一樓房門的封鎖,逃到了走廊里!

真不知道自己這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看着系統剛才提示,暴漲了%4的探索度,林荊微微嘆了口氣。

聲音越來越近,地面的震動也越來越明顯,那個逃脫的東西顯然不是林荊之前遇到的那些小巧的怪物,至少從重量上來說,那個傢伙就絕對是個大塊頭。

他握緊了手中的木棒,稍稍探出身子,打算看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可他的動作剛進行了一半,就突然頓住了,因為他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地面上的血液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冰,不過數秒的時間,林荊的鞋跟處已經是冰碴疊冰碴,像一隻只纖弱的手一般,把他固定在了原地。

不僅如此,林荊這才感覺到,此時的氣溫怪異地低到了一個可怖的地步,他的呼吸甚至開始有水霧出現,林荊無法確認,現在的溫度到底是多少,但零下十度以下是絕對跑不了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啊……林荊揉了揉漸漸變紅的鼻頭,輕輕把自己的雙腳從血冰中抽了出來。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讓氣溫驟降的怪物。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林荊從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這樣形容黑霧區裏的生物——但確實,她很普通,普通的鉛筆裙職業裝,普通的四肢與身材,普通的面貌,除了她皮膚呈現出一點詭異的青白色以外,從外表看,林荊甚至會覺得她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但是,只要她一動起來,她異於人類的地方就一覽無遺。

相較於人類,她的動作僵硬得詭異,每一次她抬手,舉步,或者扭動脖子,林荊就會覺得自己好像在看着一尊活過來的蠟像,它的動作不僅笨拙,而且每一個動作都帶着詭異的咔嚓聲,就像兩塊冷凍過的肉塊在互相摩擦。

而那些震動,也並不是它的身體搞出來的,而是它頸部扣着一條無比粗重的鎖鏈,那鎖鏈一次次地砸在地毯上,把震動傳到了林荊腳下。

它步伐僵硬地向前移動着,青紫色的嘴唇不時翕動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而伴隨着它嘴唇的每一次翕動,它面前那個瘋狂逃竄的身影,奔跑的速度就會慢一分。

又一個人類!林荊的目光微微一凝。

在他的窺視下,那個黑色衣服的瘦小身影極其敏捷地在走廊里左閃右躲,向客廳衝來,雖然速度不斷被迫減緩,但他的速度依舊不慢,當那個怪物把他的速度限制到與自己類似的時候,他已經衝到了客廳,毫不猶豫地沖向沙發和茶几這邊。

此時林荊才看清,那個裹在黑衣中的瘦小身影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約么只有十八九歲的樣子,在愈發寒冷的空氣中,他的嘴唇有些發青,他身手矯健地翻過沙發,落到了剛想揮手示意的林荊身邊。

看到林荊,少年的精神明顯放鬆了許多,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目光探尋的看向林荊。

“第二次。”林荊沉聲道,同時側身看向那個步伐僵硬如殭屍的女人。

“第一次。”男孩言簡意賅地道。

第一次?林荊有些意外地看了男孩一眼:第一次進入黑霧區,正面遭遇這樣的鬼怪攻擊居然還能活下來,這樣的人可少見啊。

“什麼類型的怪物。”趁着女人還沒有接近,林荊繼續急聲問道。

“嚴寒,它能逐漸讓人的關節像被凍住一樣,最後移動起來會和它一樣僵硬。”

好吧……又是個難纏的貨色。林荊無奈地苦笑一聲,站起了身子。

也就在此時,他聽到那個被寒冷包裹的女士用它幾乎破碎的喉嚨輕聲道:

“求你,不要把我關在冰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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