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趕死營
回到小院時,已是月上枝頭,昏黃的月光映在牆上朦朦朧朧,院門虛掩着,梅道佳推門入院,小屋內的油燈已亮,斑駁的光影映在窗欞上,他返身掩門上閂,然後提着酒菜進了小屋。
室友穆志才坐在床邊,手裏拿着一卷書正看得興起,腳步聲驚醒了他,抬頭看見梅道佳進來,沖他點點頭,笑了笑,起身將桌上筆硯之類的雜物收拾放好。
梅道佳將滷菜和酒罈子放在桌上,仔細打量了下穆志才,只見他細皮嫩肉,文質彬彬,身上帶着股書卷氣,穿着一件洗得有點泛白的藍色粗布麻衣,乾淨而樸素,站得筆直頗有些文人的傲骨。
穆志才將雜物放到櫃裏,轉過身來發現梅道佳正盯着自己,笑着走上前來,朝梅道佳拱拱手,輕聲細語慢慢地說道。
“學院舊俗,以入院先後論序,我就不客氣,愧稱一聲師兄,在下穆志才,武陽城外穆家莊人士,師弟貴姓,來自何處?”
不論是穆志才身上透出的那股書生氣,還是說話輕聲細語的儒雅味,都讓梅道佳對他心生好感,只是心裏嘆息,還真就遇上了,師傅啊,這就是你帶來的運氣!
心裏如是想,行動卻不怠慢,梅道佳笑着上前,還禮說道。
“見過穆師兄,師弟我免貴姓梅,名道佳,當陽人士,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以後要穆師兄多多關照了;我買了點滷菜和清酒,穆師兄若是不嫌棄,就賞臉和小弟我喝兩杯。”
“如此,師兄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梅道佳將包着滷菜的荷葉打開攤在桌上,穆志才從竹櫃拿出兩付碗筷擺在桌上。
梅道佳拍開酒罈的泥封,給兩個碗都倒了大半碗酒,不知這酒的酒勁如何,梅道佳也不敢託大,先倒個大半碗酒嘗嘗味。
穆志才搶先端起酒碗,說道:“師兄我也不知道你要來,沒有什麼準備,今晚就借你的酒菜給你接風洗塵了,先干一碗!”
梅道佳也端起酒碗,應道:“哪的話,師兄客氣了,干!”
兩人碰了下酒碗,穆志才仰頭就幹了,梅道佳試着淺嘗一小口,感覺這酒和前世街邊賣的那些摻了水的散白差不多,只是多了股清香味,比他和黑天白夜一起喝的酒一比,差遠了;既然度數不高,梅道佳也不遲疑了,仰頭也幹了。
“穆師兄,別客氣,吃吃吃,今晚怎麼沒見你去富食閣吃飯?”
招呼着穆志才動筷,梅道佳也夾了塊牛肉塞進自己嘴裏咬着,不錯,味道還行,牛肉鹵香濃郁有嚼勁。
穆志才吃了塊豆乾,放下筷子,瞥了他一眼,略有些調侃地說道。
“我在外面胡亂吃了些,如何,學院食堂的那免費的飯菜還不錯吧,你吃得還可以嗎?”
這話有深意啊!
梅道佳不動聲色提起酒罈,給兩個空碗各續了大半碗酒,端起碗喝了一口,目光炯炯地盯着穆志才,淡淡說道。
“飯菜倒還可以,只是不知犯了哪些禁忌,那些學院弟子老盯着我看,像吃了蒼蠅般不自在!”
“哎,我說,師兄你怎麼不穿學院發的這身綠衣呢!”
穆志才搖搖頭苦笑道:“你在富食閣吃飯,被人當耍猴般盯着,就是這身衣服惹的禍,我就是怕麻煩,所以才不穿的。”
聽了這話,梅道佳張開雙手平伸着,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綠衣,也沒瞧出有什麼毛病,抬頭皺眉問道。
“很好,沒問題啊,師兄,難道還有什麼說法嗎?”
“沒什麼說法,就是晦氣,你沒發現學院弟子穿的,都是些青色或是灰色的衣衫嗎?”
“知道啊,肖師兄說了,只有我們免費修仙的才穿綠色的,怎麼了,怎麼又晦氣了?”
“能不晦氣嗎?學院裏穿綠衣的弟子一直都有個名字,叫做韭菜軍!”
“酒菜軍?嘿嘿,這幫弟子五大三粗的,還以為只會悶頭修鍊,沒想到還有詩人氣質,起名字夠別緻的!別是指我們免費吃喝吧!”
梅道佳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頗為自得的笑道。
“酒菜軍?免費吃喝?會錯意了!”
“韭菜軍,韭菜的韭,就是田裏那些長得像雜草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那個韭菜,你以為是吃酒的酒嗎?”
穆志才見梅道佳誤會,連忙糾正道。
“韭菜軍?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門道啊?”
聽到這話,梅道佳有些不安,也沒心情吃喝,放下竹筷,正色道。
“還能有什麼意思,韭菜別,割了一茬還有一茬!你不知道嗎?誰帶你來的,也不給你說清楚。”
穆志才苦笑道,抿了一口酒。
“是周仙師跟我說的,說是聯盟學院要招個弟子免費修鍊兩年,還用道心發誓說是真的,我見他這麼真誠,就來了!”
“周仙師?是周健仁,周師兄吧,那你簽契約了沒有?”
“簽了,怎麼了?”
“你沒仔細看那上面的條款嗎?”
梅道佳面帶尷尬,臉色微紅,假裝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然後吐吐吞吞地說道:“我不識字!”
“唉,看來你是被人騙了!”穆志才嘆了口氣道。
“被騙了,怎麼回事啊,穆師兄,你給我仔細說說,這韭菜軍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梅道佳慌神了,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
穆志才放下酒碗,道出前因。
軒轅界,中洲大陸。
修仙門派以天星宗、神霄宗、藥王宗、茅山宗、大旗門為尊,統稱為四宗一門,以凡制凡,從凡人中挑選國主,聯手建立了中洲最大的凡人國度。
除了大旗門屬於家族門派外,其他四宗都屬於道門傳承,延續萬年,底蘊深厚。
百多年前,當時的隋朝天元年間,以邪神,御靈兩派為首的魔教宗門,由於地處中洲南荒的荒蕪之地,地貧人稀,資源匱乏。
而中洲腹地的隋國人口眾多,繁華富庶,魔教早就眼饞不已,久有侵伐貪掠之意,苦於天星等四宗一門,宗門駐地建於隋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據重地,互為倚角,將隋國護在其中,密不透風,讓他們找不到可趁之機。
賊心不死的魔教找到了同是苦寒貧瘠之地,位於神脊山脈中的萬妖殿和獸神宗,以共分隋國之地為條件,欲聯合兩派共同出兵對付四宗一門侵伐隋國。
中洲大陸西南方的神脊山脈中,由妖族建立的萬妖殿,早就對繁華富庶的隋國虎視眈眈了,一直苦無機會,現在邪神、御靈兩派主動找上門來尋求合作,正中萬妖殿的下懷。
雙方一拍既合,萬妖殿率殿下分支獸神宗及神脊山脈中的妖族部眾,從神脊山脈傾巢而出攻擊隋國西南方邊界。
而邪神、御靈兩派率領魔教大軍從南荒出擊,攻擊隋國南方邊界。
大戰初起,隋國邊陲狼煙四起,魔教妖族精銳盡出,攻城掠地,打得四宗一門措手不及,潰敗萬里。
四宗到底是道門的萬年傳承,底蘊深厚,熬過了戰爭初起時的慌亂和無序,組織起宗內的精銳據險而守,與魔教妖族大軍對崎,恃機而動。
打仗打的就是經濟,誰的資源多錢多誰才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魔教妖族雖然佔據了隋國偏南方向的萬里疆土,但多是凡人區域,其中開採出的修鍊資源早被四宗瓜分收斂,敗退之時又將資源帶回宗內,留給魔教妖族的除了眾多家園被毀嗷嗷待哺的凡人,就是那些尚未開採的礦山。
魔教妖族本就來自苦寒貧瘠之地,靈石等資源不多,長時間的戰爭耗光了所剩無己的儲備物資,只得一邊與四宗一門對峙,一邊分出人手加緊開採靈石等資源。
四宗一門發現雙方對峙的前線,魔教妖族軍隊人員的減少,覺察到魔教妖族可能是戰線拉得太長,已到了強弩之末,於是趁機加強了攻勢。
人手的短缺,資源的匱乏,讓魔教妖族在前線的戰事捉襟見肘,岌岌可危。
妖族入侵隋國只想劫掠一番,本就沒打算長期逗留,眼見四宗一門反攻的強度一日強過一日,知事已不可為,很沒義氣地跟魔教打了聲招呼,就挾帶着搶奪的物資和隋國的千萬凡人退回了神脊山脈。
妖族的撤退,讓魔教獨木難支,兵敗如山倒。
神脊山脈延綿幾萬里,廣袤無邊,溝壑縱橫,絕壁林立,毒瘴密佈其間;妖族據險而守,四宗一門也無計可施,只得追着魔教窮追猛打。
四宗一門追着魔教打到了南荒,誓要摧毀魔教山門,斬草除根。
魔教節節敗退,滅教毀宗已是遲早之事,教內那些鍊氣大圓滿的低階弟子,紛紛到四宗一門在南荒的駐地投誠。
四宗一門收留了這些低階弟子,一是認為他們翻不起多大的風浪,二是為了顯示誠意,好瓦解其他魔教弟子的抵抗之心。
誰承想,這些低階弟子卻是魔教安排好的棋子,他們利用四宗一門急於滅掉魔教的心理,慌稱有重要情報要報告,待四宗一門的重要人物都到齊了,一齊吞下丹藥,由鍊氣大圓滿沖入築基期,引發了天劫的降臨。
天劫可不會認人,籠罩的範圍之下,按範圍之內修士的最高修為降下天劫。
四宗一門那些重要人物根本就沒有要渡劫,準備不足,在重重天劫的劫雷之下,死傷慘重。
經此一役,四宗一門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南征,只得與魔教約定停戰,匆匆撤出了南荒。
侵伐之戰止,四宗一門一口氣沒處撒,改朝換代,找個借口滅了楊隋,扶起了如今的李唐。
有了這次教訓,四宗一門也開始着手組建趕死營,在聯盟學院中,訓練一些自願赴死的鍊氣大圓滿弟子,已備日後戰時之用。
“這些魔教弟子可真是夠猛的啊,妥妥的人肉炸彈啊!”
聽得目瞪口呆的梅道佳,由衷地讚歎道。
“誰說不是,所以我們又得了一個稱號,叫趕死隊!”穆志才無奈地道。
“敢死隊,嘿嘿,貼切!”
“趕死隊,不是勇敢的敢,而是趕路的趕!”
穆志才見梅道佳又誤會了,出口糾正道。
“趕死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