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不要害怕,我們來了
司徒驚雲已經可以想像得到,當他走出來,站在李思勇面前。
他那囂張得意的嘴臉,就像那隻狐狸說過,像一隻得意的大尾巴狼一樣。
之前除去武器和卸掉甲胄的斥候,已經被李思勇牢牢綁在房裏,只要一把火就能送這些大乾最精銳的戰士下地獄。
其中一些人這是第七次跟着司徒驚雲進入北武繪製地圖,只要他們能活着回去,這份繪製地圖和帶回幾百個犬戎族人的天大功勞,大到可以改變他們的一生。
而舉着火把,站在房屋面前的李思勇,就是他們命運中的惡魔。
司徒驚雲右手握着黑刃,從院子裏走出來。房屋前排的空地上,李思勇的親兵已經嚴陣以待,明明只有司徒驚雲一個人,可他們依然不敢放鬆警惕。在他們眼裏,司徒驚雲就像一尊殺不死的魔神一般。
城牆台階上的屍體還堆積在一起,這些屍體,活着的時候,不能說是北疆頂尖,最起碼也是在戰兵中很強悍的戰士,卻被這個人,一把馬槊送進陰曹地府,流的血液把台階染成了紅色,血腥味刺鼻的讓人不敢上前。
“我還以為你當縮頭烏龜了。”
李思勇冷笑地看着走過來的司徒驚雲。
“我們大乾北疆戰兵中的大英雄,能在北武帝國,裏面七進七出,縱橫林海雪原。說出去,連聖上都要親自給你擊節叫好,怎麼,連幾個手下的生死都這麼放在心上?”
“如果你真的躲藏不出來,然後找機會逃回大乾,真是這樣。我還能看得起你幾分。一將功成萬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竟然被這些人牽絆住手腳,真是愚蠢透頂。”
“這些話,算是我在你臨別之前當作地圖和犬戎族人的答謝,回贈給你,希望你下輩子能記住我的忠告。”
那些房子的門開着,裏面被綁着的斥候,都努力地看向司徒驚雲,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憤怒,擔憂和恐懼。
“校尉快走啊!”
一個斥候扯着嗓子喊了一聲,他的聲音已經沙啞。
霍嚴的下巴被卸了,發不出聲音,只能嗚嗚嗚地叫着,他想站起來,但是繩子綁的太嚴實,關節都被卡住,根本站不起來。
司徒驚雲對他們笑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是校尉第一次對他們露出笑容,原來他笑起來這麼溫暖,這麼好看。對啊,校尉第一天到軍營,大家就驚嘆他俊美的不像話的外表,直到校尉不斷地創造奇迹,大家才忘記了他的外表。
司徒驚雲的目光從手下斥候身上移開,慢慢地掃視了李思勇手下的人,最後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
他把黑刃插在地上,對他嘲諷一笑。
“你把我殺了,他們又能活命?我死了,你會讓他們活下去嗎?”
“哈哈。”
李思勇讚賞地看了一眼司徒驚云:“還算你有點腦子,那你知道,為何還要出來。”
司徒驚雲看向天穹屋頂,嘴角勾起一抹苦澀。
“我們都是被遺棄的人,你難道還看不透嗎?”
司徒驚雲訕笑道:“原來這就是帝王心思。”
景大將軍說會有支援在封雲台附近,會把李思勇的死,作成是北武人殺死的假象,只要司徒驚雲把人帶過去就好,而現在看起來,只是一個假象罷了。
景行止說,司徒轅破是他過命的兄弟,你是我家三郎的朋友,所以必定不會害你。
而自己的父親,在自己遠赴北疆的時候,也跟他吩咐,一切聽從景行止的話。
但是,他們不單單是父親,叔叔,好友家的長輩。他們更是大乾的大將軍,聖上的大將軍。他不確定聖上對李聞是一種什麼態度,是要殺還是敲打,如果只是用李思勇的死來敲打李聞,何必做的這麼絕。
現在,外有北武人,內有他和李思勇,多麼完美的局面。
司徒驚雲猜到,援兵應該就在不遠處,只不過他們今天來不是支援自己,而是來善後的,假如李思勇被自己殺了,他們進來,殺了自己,做一個全軍覆沒的合家歡結局。
如果是李思勇殺了自己,那外面的人進來,一樣是會殺了李思勇。那事情就簡單了。
第一種結局,李思勇的手下校尉司徒驚雲,雖然是禁軍大將軍的兒子,但是卻身先士卒,七進七出北武人,繪製地圖,救回來幾百名渴望回歸大乾的犬戎族人,在歸程中不幸被北武黑狼軍包圍,司徒驚雲死戰不退。
李思勇前來接應,最終跟司徒驚雲一起,深陷北武人包圍。最終將軍和校尉並肩作戰後英勇戰死。
這個結局雖然算不上大歡喜,但是對於各方都能接受。李聞知道真相又如何,李思勇死後肯定會被追封,李聞更是會得到更多好處,他自然識趣,打開自己手下文官集團的缺口,處理掉一些極端的南方份子,給聖上一個面子。
當然,另一個結局會不那麼美好。但是這種美好更符合聖上的心意,所以這才是最後的結局。
司徒驚雲七次深入北武,立下大功。他的上司李思勇眼饞這份大功,在封雲台殺了司徒驚雲。然後被北武軍圍困,大將軍景行止救援不及,李思勇沒能等到救援的那一刻。這個結果更能一下打擊到李聞,這也是大將軍信上所期望的那樣。
聖上必然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一舉拿下李聞的相位,畢竟出賣戰友是大乾上至聖上,下至販夫走卒都不能容忍的事情。李聞必然會引咎退野,他的黨羽根本不敢為他開脫。
然後最精彩的部分來了,聖上依然會敬重這位三朝元老,下旨對他進行撫恤,以表示寬待。這件事的負面被壓下來,然後南方的文官也不敢鬧,聖上就能輕易的瓦解這個龐大的集團。
萬一文官集團內部對這件事情反應過大,那聖上說不定就可以大開殺戒,雷霆手段下去,不僅能震懾人心還能安撫北方。
這短短的時間,司徒驚雲就想到這麼多,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他當然不知道聖上跟自己的父親第一次提到,讓他赴北疆的時候,提到的放任生死這四個字。也不知道聖上給了景行止的旨意也是放任生死。
所以這裏並沒有景行止安排的援兵,而武伯卿將軍也帶兵出發,他得到的命令只是擊退北武人。
“都是被放棄的人,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李思勇的臉色明顯變了。
“你怕什麼?”
司徒驚雲看了一眼李思勇。
“你可以讓你手下的人衝上來,也可以放火燒了我的手下,但是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必然會割下你的頭顱。”
“殺了他!”
李思勇指着他,“給我現在,立刻殺了他!”
他氣得不行,為什麼這個人還是這樣,那肆意的傲氣,讓人噁心。
手下的親兵聽令,立刻舉起了連弩瞄準司徒驚雲,至少兩百人把團團圍住。一群身穿大乾戰兵衣服的戰兵,把一個大乾校尉團團圍住,舉起殺敵的連弩瞄準他,這一幕給底下的犬戎人看到了,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就在這時,司徒驚雲突然聽到了一聲拉弦的聲音,那是一張硬弓被人拉的很滿的聲音,聲音不大,很輕,說明距離很遠。可是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聽到,四周全是戰兵,動作的聲音遠比那一聲拉弓的聲音更大。
但是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聽得到。司徒驚雲忽然笑起來,他想到自己小的時候,景夫人帶着他和那隻狐狸一起去寺廟求平安,那個老和尚說他命煞十八,那個明明比他小了一歲的狐狸,跟自己的兄長一樣拍着他的肩膀。
“兒子,乾爹我一定會護你平安。”
還有什麼比眼前這命煞更難的?
然而這個可能性太小了,那個傢伙遠在京師,從京師來到北疆這裏太遠了,司徒驚雲從來不相信玄而又玄的事情,很多看似奇迹一樣的事情,是因為有合理的計劃才能實現,那隻狐狸就算知道自己在北疆有麻煩,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裏。
除非,除非有人提前告訴他,可為什麼要叫他過來。
“鐺。”
從遠處的城牆那邊,有一支破甲箭飛過來,只是一瞬間,那支箭精準地射中李思勇的後頸上,這一箭的角度和力度都無可挑剔,所以李思勇死定了。
景恆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沒死。
破甲箭在李思勇的後頸上劃出一大片火花,李思勇痛苦地叫了一聲,捂住脖子往前倒下,他倒在地上,手指間有鮮血流出,身邊的親兵立刻把他圍住,舉起盾牌防禦。他很快就站了起來,在四周警惕地張望。
“精鍊內甲么?”
城牆上的景恆放好鐵胎弓,這個李家的好東西可真是多,到時候回京師了,可以去打打秋風,拜訪一下。
李思勇的甲胄裏面確實穿了一件精鍊的內甲,很細密,堅固。但是大乾的破甲箭的效果也不是吃素的,只是因為距離確實遠,箭頭從縫隙中刺傷了他的脖子,就被卡住了,不能再進一步。這一箭把他嚇了一跳,但是沒能殺了他。
李思勇怒罵一聲,目光回到司徒驚雲的那邊時,發現這傢伙早就不見了,他往四周看看,哪裏還有他的影子。
景恆回頭看看外面,李存嘯、符生他們還沒爬上來,自己也沒想到,趕到封雲台的時候,城門居然關了,想進去只能爬上來,可要是城牆好爬上來,還怎麼擋住敵人。
景恆也用了跟司徒驚雲一樣的方法,他將長槍的一段綁上繩子,投擲上去,不過運氣不好,連續扔了五次才固定住,他爬的方向剛巧在司徒驚雲他們的另一邊,上來后遠遠地看到他被圍困住。
他快速地跑過來,視線在那些士兵身上掃一眼,又看了看那個氣急敗壞的將軍,看到司徒驚雲那完好無損的腦袋瓜子,露出來老父親般的微笑。
“放火燒死這些人!”
李思勇認為是那些斥候沒被抓住,惱羞成怒地要燒死他們。
四五個親兵舉着火把過去,還沒走到房子外面,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兩隻手分別抓着一個人的腦袋,直接扔出去,把剩下兩個一起擊飛出去。被抓腦袋的那兩個親兵,腦殼想被鐵鎚砸過一樣,凹陷下去。
緊接着,城牆上面一陣連弩開始點射,李思勇的手下又倒下了好幾個。李思勇抬頭往那邊看了看,在刺眼的陽光下,看到一群身上被耀眼的陽光照射出金邊的漢子。
城牆下放下來繩索,幾個穿着大乾北疆軍府黑色軍服的漢子順着繩子下來,剛剛跳下來的那個漢子,手裏提着一把陌刀,回頭看向屋子裏面被綁住的北疆斥候們,笑道:“別怕,遼陽府的兄弟們來了。”
在他們對面,是兩百多位同樣身穿北疆軍府黑色軍服的同胞。
卻已經不是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