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現實世界10
溫瓏將惡魔能夠嘗到人類情感的事情隱瞞了。
黎對此一無所知,他甚至時不時會去人類世界買做點心用的材料。
只是他偶爾會覺得溫瓏每次收到他做的東西時，表情總是有一點不自然。
不過她似乎是喜歡的。
在深淵的日子，沒有人類世界中那些溫瓏的追求者,他翅膀上的代表嫉妒的惡念增長的極為緩慢。
但黑色羽毛的面積依舊是在日益增大。
黎對此表現的很冷靜。
他早就知道自己未來的結局是如何。
他一天天看着翅膀上被被污染的羽毛隨着不斷增加，但看完以後便轉身去研究從施嬈那裏得來的點心配方。
——施嬈曾經在人類世界中當過甜品師。
只不過她第二次來深淵看到他時,不知為何用一種微妙而複雜的眼神看着他，嘟噥了一句“這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之後便時不時丟給他幾張配方。
唯一可惜的是,那些配方上的用量並不是非常明確。
黎好幾次問她,施嬈只說了句“放多少也是一樣的,都一個味兒”。
怎麼可能是一樣的味道呢？
黎只好自己調配用量。
他做這種事情無疑是有天賦的,因為溫瓏每一次都會把他送的東西吃完。
……
深淵的花季結束的那一日,黎翅膀上的黑色羽毛剛好超過了一半。
他收到來自天界的聲音,要求他在三日之後接受墮落懲罰。
這指示是由天啟傳達的，它的聲音聽上去十分難過。
黎此前從來不會注意到這些。
他只在乎人們口中吐出的詞句,而並不關心他們語氣中所含的情緒。
可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在意起了那些話語中所表露的感情。
墮落者的懲罰會很久,他不得不回神殿一趟。
神明墮落是驚動整個天族的大事。
所有天族此刻都聚集在神殿中。
黎站在至高位上，低頭看着他的族人們。
他們的表情都有些憂慮，有些甚至連眉頭都緊緊皺成一團。
他們都是被黎曾經嫌惡的墮落者,可如今卻無人嘲諷淪為墮落者的他。
黎陡然想起溫瓏所說的“你會交到很多朋友。”
他從未將天族視為自己的朋友。他們於他而言，除了“族人”這個身份以外再無其他。
可現在，他從他的族人們的眼中看見了關切、遺憾。
而他們對他的尊敬,直到這一刻也不曾有任何改變。
黎想,他本可以擁有很多朋友的。
他從前的萬萬年,本可以不必在孤寂中度過的。
他張了張唇。
“抱歉……”
神殿中的天族們面面相覷,不解神是在向誰道歉。
直到黎垂下眼,向他們伏下羽翼。
這是天族之間致歉的動作。
他向被他所厭惡的墮落者道歉。
天啟在旁邊默默看着這一切。
他的主人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是那個讓他墮落的人影響的嗎？
他並不清楚這樣的改變意味着什麼。
他與他曾經的主人一樣,畏懼未知的變化。
*
安排完天界的一切，黎回到深淵時已經是夜晚了，溫瓏坐在龍穴門口，並沒有回自己的住所。
她不知為何在等着他。
他愣了下，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這裏等那麼久。
“出什麼事了嗎？”
“……嗯。”溫瓏看上去有些猶豫不決
“施嬈今早來告訴我，神墮落了。”
“……”
黎垂下眼，“嗯”了一聲。
見他對此並不意外，溫瓏有些詫異。
“你知道神墮落了？”
“今早聽見同族的族人說的。我回來也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情。”
黎的眉眼在今夜顯得格外柔和。
“你可以報仇了。”
“可是神活了萬萬年，怎麼忽然之間就墮落了？”
溫瓏有些費解，“不過才過了一年多，還真是讓人始料未及。”
黎應了一聲。
“神的碎片中擁有神的一部分力量，如果你能去神墮落的小世界中拿到他的碎片，就能擁有敵過神的力量。”
“我也聽施嬈說了，據說有不少惡魔都在打這個主意，只是最後還是放棄了。”
溫瓏皺着眉，猶疑道：“我也覺得我自己做不到。神的碎片哪裏是隨隨便便就能奪來的？”
“所以我才想來問問你的意見。”
“我？”
“你覺得我應該去嗎？”
黎沉默幾秒。
“強行搶奪神的碎片的確不太容易。不過神不會食言，只要能讓小世界中的分神答應將其送給你，也能達到同樣的目的。”
“這可能嗎……”溫瓏有些不可置信。
黎對上她的眼睛，“如果是你，不會有問題的。”
溫瓏抿住唇。
她不清楚黎為什麼能夠如此信任她，不過他篤定的語氣的確叫她安心了點。
“你們族內有什麼好事發生嗎？”她注意到黎今日的狀態似乎與平常不同。
彷彿是什麼事情徹底放了下來，整個人看着有種釋懷般的放鬆感。
“……嗯，算是好事吧。”
黎在她的身邊坐下來。
他看着面前剛剛搭建好的爬架以及紫藤花的種苗，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靜謐。
他忽然覺得有些遺憾。
來年的花季，他恐怕沒法看到門口的紫藤花盛開了。
“我過幾日想去人類世界旅行，可能會去很久。”
黎輕聲開口，向溫瓏撒了一個謊。
溫瓏怔了怔，“去哪個城市？”
還有，很久是多久？
“還沒決定好。”
溫瓏不知為何有些不安。
她問道：“那你……還會來深淵嗎？我可能會想你。”
黎忽然愣住。
他的喉嚨好像有些啞，半晌說不出話來。
溫瓏半天沒有等到黎再開口，不由得出了神。
實話說，有黎厭陪着，她其實對現狀很滿意……也對復仇沒有什麼執念。
溫瓏望着被月色籠罩着的深淵，有些失落。
她偶爾會想，也許哪一天，黎厭會把喜歡說出口。
他們還遠沒有走到那一步，不過她似乎對那樣的未來並沒有抗拒的感覺。跟他在一塊很舒服。
可他卻要離開了。
黎忽然笑了下，只是這笑容中多少有點勉強。
“我沒有任何優點，也沒什麼地方值得你想念……”
“怎麼會？”
溫瓏頓了下，“你很可愛。”
這個詞讓黎徹底失了神。
他對這個字眼很熟悉，因為溫瓏喜歡。
他一直以為，對溫瓏而言，他只是她的朋友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無論是離開還是留在她身邊，都不會對她有任何影響。所以僅僅能待在她的身邊一年，他就已經無比滿足。甚至覺得就此死掉也沒有什麼難過的。
可現在……
黎愣愣看着前方許久，說不上自己此刻是什麼感覺。
但那絕不是高興。
他的心臟彷彿被狠狠攥在一起，絞碎了一般。
從前溫瓏說要殺神的時候，他都不曾如此痛苦過。
原來……她有可能會喜歡自己的，不是嗎？
如果他沒有做過那些錯事，他或許能與她一生都在一起，她甚至會愛他……
她的愛會是什麼樣的？
他不願意為自己的錯開脫，可現在他卻無比希望那犯下錯事的人並不是他。
“你旅行的時候，還會帶人類世界的手機吧？”
溫瓏忽然出聲。
黎緩緩抬起頭。
萬幸，這樣的夜晚，不會讓淚腺的分泌物看起來太過明顯。
“嗯，會……”
他又撒了一個謊。
“那就算你去旅行也沒關係啊。”
“等我從小世界回來，再跟你聯繫。”
溫瓏朝着他彎起了眼。
雖然有些遺憾，不過止步於朋友，其實也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