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舊時光
七年前,面對強勢的梁校長,她與他站在一起;
而今,面對更多的流言與挑戰,她依然會與他站在一起。
是安慰,是承諾,也是為剛剛的自己扳回一局。
姜知宜說完,就眉眼一彎,身子退出來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獨留被她驚訝住的男人,有些遲鈍地在車廂里僵了好半晌,才低低從牙縫裏擠出一聲:
“操。”
江燃背靠在座椅上,兩指捏住眉心,重重咬了下后槽牙,彎腰,拿起中控台下一頂鴨舌帽,扣上,然後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車。
於是,姜知宜還沒走出多遠,手就驀然被男人從後面扯住。
他個子實在高出她太多,肩寬體長,姜知宜的側臉狠狠撞擊到他的胸膛上,然後又被他的手心妥貼地在中間隔開了。
他的手掌很熱,還帶着一點低燒的燙,姜知宜本能地抬起臉,他的手指便順勢往下移了移,捏住她的下頜骨,迫使她轉過身來。
膝蓋微微往前一頂,將她嚴絲合縫地困在後面的牆面上。
然後頭一低,吻了上去。
他吻得好凶,疾風驟雨一般壓下來,心頭好似有萬千情緒,找不到出口,便只能全然地發泄給她。
愛的,恨的,怕的,遺憾的,動容的,想念的,歡喜的。
七年前的,七年間的,七年後的。
爆裂的,洶湧的,澎湃的。
無處可發的愛意。
手掌壓在她的后腰,用力地將她壓向自己的身體,恨不能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姜知宜低低嚶嚀一聲,被他吻得連呼吸都不能,心臟跳得好快,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大膽。
畢竟這裏到處都是他們的熟人,再往前去,便是她家。
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看見。
傍晚微醺的風從巷弄的另一端吹拂過來,空氣里瀰漫著潮濕又腥鹹的海的氣息。
於是他們緊貼在一起的身體,也浸出了熱涔涔的汗意。
姜知宜額前的頭髮都亂了,被熱氣黏在臉上,皮膚與他寬大的手掌之間亦蔓延開一層熱意,然後又泅開一片濕潤潤的水漬。
危險與悸動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她覺得自己一顆心彷彿被人吊在了城牆上,一邊害怕,一邊又忍不住跟隨他一起沉淪。
她的脖頸最脆弱處仍舊被他的手掌牢牢掌控着,喉嚨被他按得其實有些疼,然後他溫熱的拇指又良心發現般在上面輕輕地摩挲起來。
輕慢又溫柔。
似疼似癢的感覺在她皮膚上蔓延,然後那種感覺又轉化為另一種更深層次的曖昧。
她的眼角又溢出生理性的眼淚來,眼眶好紅,手指不安地抓着他的衣領,發出的聲音大半都被他吞進了喉嚨里。
“江燃。”卻還是不死心地喚他。
聲音像是也一起被浸泡在了濕潤潤的熱水裏,軟得有些曖昧了。
聲音發出來,非但沒能讓江燃停下來,他反而吻得更凶了。
直到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兩人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
日頭已經慢慢落到海的那一面,暮靄沉沉,路燈還沒亮起,但天光已經快要完全被隱沒。
姜知宜緊緊抓着江燃的手臂,整個身子都被他籠罩住,完全不敢動了。
男人鋪天蓋地的吻也終於停了下來,身子卻仍未從她身邊撤開,嘴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眼睛,她的鼻尖。
於是她從心底都泛起癢來。
兩人的呼吸都熱得不像話,喘息聲也好重。
身後的腳步聲靠得更近了,伴隨着的,還有細細碎碎的說話聲,姜知宜聽見聲音,甚至能對應上對方的臉。
她緊咬着唇,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正不安,後腦勺忽地被一隻大掌攏住,緊接着她整顆腦袋都被壓進了江燃的胸膛里。
獨屬於他的氣息湧進她的鼻息間,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聲音很低很沉,帶着清清淺淺的笑意。
“別怕,姜知宜小朋友。”他說。
“別怕,我替你擋着。”
-
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姜知宜的心跳都仍未能平復下來。
今早徐青枝就給她打過電話了,說她今天會去朋友家裏吃酒席,今晚大概會回來晚一點。
因此姜知宜到家時,徐青枝還沒有回來。
晚飯是靠外賣解決的,很清淡的小餛飩和生煎包。
生煎才吃一個,她就吃不下去了,心裏翻來覆去總冒出江燃的臉來。
她有些苦惱地揉了揉自己的臉,拿出手機,翻出他們兩人的微信對話框。
對話停留在半個小時前,江燃說他已經到酒店了,晚上耿書明和劉岩想出去逛一逛,問她要不要出來一起玩。
姜知宜想到徐青枝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就拒絕了。
她放下手機,又坐在椅子裏發了會兒呆,才收拾起餐桌,然後去衛生間裏洗漱。
照鏡子時才發現,自己的嘴唇腫得厲害,細白的脖頸上也印出幾道淺淺的指印來。
下午兩人親吻時的畫面陡然又湧進她的腦海,男人的掌控欲好強,每次同她親吻時,都彷彿要將她整個人都掌握在他的方寸之間。
力氣也好大,偏他不自知,大約因為常年拿槍,他的虎口被磨出了厚厚的一層繭,每次他用那裏去摩挲她的皮膚時,都帶起一陣顫慄的癢。
姜知宜呼了口氣,低頭掬了一捧冷水撲在自己的臉上。
因為擔心徐青枝回來后看出端倪,因此她沒有特地等她回家,而是早早就洗了澡躺進了被窩裏。
九月漁里的夜晚有些涼,她將薄被蓋過腦袋,本以為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很快就睡了過去。
大約夜裏十一點的時候,徐青枝來敲她的門。
姜知宜睡得迷迷糊糊,打開燈,光着腳去給她開門。
徐青枝今天化了淡妝,穿着淺綠色的西裝套裙,頭髮在腦後鬆鬆散散地挽着,身上有着酒氣與香水味混雜在一起的氣息。
姜知宜愣了愣,陡然想起,媽媽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好好地打扮過自己了。
明明曾經也是有名的美人,卻長久地將自己困囿在雲巷這方小小的天地間。
她應該是有些醉了,興緻看起來比平日裏要高昂一些,靠在門邊,很優雅地對姜知宜笑,然後張開雙臂來抱她,附在她耳邊小聲說:“好久沒有見我的吱吱了。”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喟嘆,姜知宜的眼眶無端紅起來。
又聽徐青枝問:“吱吱有沒有想媽媽?”
“有的。”姜知宜說。
徐青枝說:“我也好想你和爸爸。”
徐青枝說完,又抬起手腕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錶。
細細的金屬錶帶,很老的款式,但樣式很漂亮,是當年爸爸送給她的禮物。
這些年徐青枝一直愛護得很好,手錶還嶄新得如同沒有經歷過任何光陰的磋磨。
姜知宜吸了吸鼻子,又聽徐青枝說:“還有半個小時,就是爸爸的生日了。”
姜知宜微微一愣,徐青枝又偏了偏頭,忽然問:“想跳舞嗎?”
她說完,也不等姜知宜回應,就徑直下了樓,打開家裏那台許久未使用過的唱片機,找出一張舊唱片放進去。
很經典的爵士樂。
徐青枝在樓下叫她:“囡囡,下來。”
姜知宜應了聲“好”,轉回去穿上自己的拖鞋,被徐青枝拉着跳了一晚上的舞。
跳到最後,徐青枝終於沒有力氣了,抱住姜知宜,語聲輕緩地同她講:“這支舞還是你爸爸教我的。”
“你爸爸跳舞特別好。”她又補充。
姜知宜點了點頭,說:“小時候見爸爸跳過的。”
徐青枝就笑,默了一會兒,忽然又問:“我們吱吱,是不是戀愛了?”
她這話問得突然,姜知宜身子驀然一僵,徐青枝站直身體,淺笑着點了點她鎖骨邊那一抹紅痕:“我剛看見你時,就發現了。”
她的態度十分坦然,姜知宜整張臉卻倏地紅起來,她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先前和江燃重逢的事情,她還沒有同徐青枝講過。
一是因為她鮮少同徐青枝去分享這類的話題;
二是,當年徐青枝就不贊同她同江燃走得太近,雖然這些年,她的想法明顯有所改變,但姜知宜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同她講這件事。
徐青枝看她的反應,就知曉自己肯定猜對了,她長長嘆了口氣,說:“真好啊,我們吱吱長大了。”
她頓了頓,又說:“以前你同江燃的事,我後來回想,總擔心你會怪我,但是作為母親,哪怕重新來一次,我肯定還是會那樣要求你。”
“這些年看你總是悶悶不樂,我也覺得很心疼,如今你能走出來,媽媽很為你感到開心。”
她說著,抬起手,將姜知宜額前的碎發別到耳朵後面去,又說:“男朋友是哪裏的人,也在漁里嗎?什麼時候帶回家給媽媽看看?”
……
等姜知宜再回到房裏,已經快到凌晨一點。
她的房間仍舊保持着高中時的裝扮,書架上堆着的全是她高中時買的小說和雜誌,架子旁邊辟開了一片小小的區域,裏面放着的全都是她當年喜歡的CD和卡帶。
再下面一層,擺了台收音機,收音機旁邊還有復讀機,以及用舊的MP3等。
姜知宜的目光落在那一枚淺粉色的MP3上,心血來潮,給MP3充上了電,沒想到竟然還能用。
音質不太好,但還是能聽出來,是周杰倫的《星晴》。
姜知宜坐在椅子上,低着頭來回翻看MP3里的曲目,那些熟悉的歌名引入眼帘,有一個瞬間,姜知宜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光。
她將下巴擱進雙肘里,耳機里仍舊在陸陸續續播放着那些屬於青春時代的歌。
她抿着唇跟着輕哼了兩句,這幾天,因為一直在路上,心始終不能平靜下來,很多東西都來不得細細去體味。
直到這時,又回到舊日熟悉的環境裏,舊日的旋律入耳,她才後知後覺地對她和江燃談戀愛這件事,有了一些實感。
年少的喜歡,年少的願望,穿越過經年累月的時光,在此時終於得償所願。
那種感覺很奇妙。
好歡喜好歡喜呀。
但是也好想流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手機里突然跳出幾條新消息。
【燃】:……
【燃】:下
【燃】:來
作者有話說:
謝謝【迦南】的營養液,猜猜燃哥幹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