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有了喜歡的人,一定給她買燒餅。◎
崔椋腦子暈暈的,周圍的說話聲吵得她頭疼。
“千真萬確,已經在山門公佈了,就是副會長搞得的障眼法。”
“聽說那些怪物不能碰到火和太陽。這事兒本來是查不出來的,誰叫他自亂陣腳,見總管和長老進了秘境后便急忙改變了裏面的天氣,想讓太陽把那些怪物曬化,毀屍滅跡,這才被幽陽長老揪了出來。”
“對啊,你說說這不是傻嗎?副會長可是幽陽長老的親傳弟子,他施的法術長老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崔椋睜開眼睛,幽幽地看向坐在一旁拿着傳訊玉佩給好友發遠程消息的崔子息。
躺在病床上重傷昏迷的姐姐,竟然被旁邊打電話聊的熱火朝天的冤種弟弟給吵醒了。
“那可是長老特地給他尋來的青君扇,怎麼著也得……不說了,我姐醒了。”崔子息見崔椋眼神不善,便急忙將玉佩放到一邊,討好的把頭湊了過去:“姐,你感覺怎麼樣,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崔椋緩緩的坐了起來,看了看自己已經接上的斷臂,抬起手來便在崔子息的腦袋上揍了一拳,想試試還好不好用。
一拳上去,崔子息痛呼出聲。
無視他幽怨的眼神,崔椋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醫堂的手藝真是不錯,一點都看不出來手臂之前斷過。”
“對了,你剛剛說副會長怎麼了?”
崔子息癟着嘴,把聽到的消息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
韶年年口中那個拿扇子的男人就是菁華會的副會長符良,他是幽陽長老的親傳弟子。那把扇子名為青君扇,是很多年前幽陽長老為他尋來的法器。
這青君扇能造出以假亂真的迷障之境,身處其中的人若是有所懷疑,迷障就會自動解除。但那些進入秘境的弟子從未懷疑過周圍的環境其實是偽造出來的,所以沒人能看出什麼異常。
至於秘境的傳送機製為何會被改變,目前還沒能探查清楚。
有傳言說那些黑眼人都是死生魂,符良私自研究邪術,強行將已經死去的人召喚出來。死生魂身上陰氣太重,影響了秘境中的靈氣運轉,這才讓受了傷的弟子沒辦法被傳送出來。
崔椋坐在床上不住的感嘆:“秘境裏的東西竟然都是假的,這青君扇到底是什麼好東西。”
“長老給的當然好啦……”崔子息看着她蒼白的臉,欲言又止。
這幾天崔椋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沒能聽到外面那些風言風語。
曹總管讓刑罰堂的人將秘境中鹿蹊山弟子的屍體全都帶了出來,其中就包括那個斷了一臂的孫冶。
他在死前強行用神識留下一部分記憶影像,但是有些殘缺不全。裏面只記錄下他和廖星羨奮力的拼殺,還有崔椋狂奔離去的背影。
這段影像在刑罰堂中被公佈了出來,當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牛亮和花二蛋都有些吃驚。
“這、這不是之前被關到思過崖下的崔椋嗎?”
別人還在打打殺殺的時候,這傢伙怎麼自己先跑了?
影像中的內容不知道被誰傳了出去。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崔椋迅速的成了一個棄同門生命於不顧的小人。廖星羨目前還處於昏迷狀態,也沒法幫她解釋。
倖存者的數量正好是進入秘境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說,在崔椋將湖中的水灑向黑眼人的時候,那些弟子們剛好自相殘殺到剩餘的人都能被傳送出秘境。
雖然有的弟子也聽到了來自山頂的巨響,隨後便看到黑眼人行動變緩,但是他們並不會將這種現象與崔椋這個廢物聯繫在一起。
鹿蹊山有千丈高,秘境中又不能御劍飛行,僅憑她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怎麼可能上得了山頂?
崔子息相信崔椋不是那樣的人,但是哪怕他說的再多,卻還是沒有人相信他。
畢竟影像就在那兒擺着呢,大家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崔椋看着崔子息吞吞吐吐的樣子,心裏覺得有些不妙。她從儲物袋中掏出傳訊玉佩,看着上面一條又一條不堪入目的消息,心下瞭然。
“去尼瑪的,嘴真毒,這麼會氣人。”
不過她不在乎,被罵又不會少塊肉。
聽到有關崔椋的消息時,段笙鶴正在醫館取玉容膏,她微微蹙眉,纖細的手指緊緊攥着衣袖:“崔道友……竟是這般視他人生命如草芥?”
一旁的弟子聽了這話,心中對崔椋更加唾棄。
這一次考核中弟子傷亡慘重,放在現代屬於重大教學事故。
菁華會有正副兩個會長,正會長叫蒼榆,是在山上呆了很久的大師姐,她雖然修為較高,但為人安靜木訥,在會中沒什麼存在感。
而副會長就是那個符良。他長袖善舞,菁華會的事物大多都需要經過他的審查,導致他平時比蒼榆還要有威信些。
不知曹總管使了什麼逼供的手段,符良才被拉進刑罰堂一個時辰就什麼都招了。
這次秘境中的險狀都是他一手造就的,在考核開始之前,他用青君扇在秘境中造了個與鹿蹊山相似的景色,並將那些黑眼人引了進去。
這一切都是為了靈石。
他與一些有錢的弟子們相互勾結,那些弟子私下給了他很多好處,讓他將資質測試的難度調高,再從他那裏得到秘境內容,提前做好準備,保證自己能順利進入前三分之一。
而考核中筆試難度增加也是因為如此。
馬上就要到鹿蹊山正式招生的日子了,先前有崔椋丟人,現在符良又為了一己私慾導致弟子們損傷慘重,仙山總管二話不說就撤了他的職務。
刑罰堂的人把符良一路拖到了靈獄中,路過的弟子們有幸看到了他腰間別著的那把青君扇,扇面純黑,上面還畫著幾隻仙鶴。
符良頭髮凌亂,兩眼發直,早就沒了之前的神氣。等看到靈獄的大門時,他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一般,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是死生魂,他騙我!他……”
話還沒說完,他一口鮮血噴出,兩眼一翻,軟趴趴的倒在地上。
據說是怒急攻心,氣死了。
受到符良的牽連,正會長蒼榆也被拉到刑罰堂打了好幾鞭子。據在場的弟子們說,蒼榆被打的時候一聲沒吭,打完了就跟沒事兒人一樣回屋躺着了。
崔椋雖然沒被打,卻也沒好到哪兒去。
有些弟子們跟孫冶交好,他們見她沒受到什麼懲罰,心裏更是憤憤不平,便紛紛上門來找茬。
怕被拉到刑罰堂去教育,這些弟子都不敢動手,他們站在院子外面叫罵著,一時間熱鬧非凡。
崔椋可不慣着他們,她拎起掃把就出門了,崔子息留在屋子裏,探頭探腦的朝外看去。
“孫冶是被那些黑眼人咬死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崔椋單手叉腰,把掃把往身前一橫:“要打就打,大不了一起去思過崖下獃著。”
“你這個只會逃跑的廢物,你對得起孫冶嗎?”一個弟子紅着眼睛在院門口大聲喊道:“像你這樣自私自利的小人,根本就不配在鹿蹊山上修習仙法!”
一聽這話崔子息可不樂意了,他跑到院子裏,跟院外那些人吵了起來。
崔椋見他出來了,把掃把往他手裏一塞,轉身朝屋內走去:“你頂上,我重傷未愈,先回去歇着了。”
“哎?姐……”崔子息有些摸不着頭腦,他也想跟着回去,才走了兩步卻又忍不住回去接着吵。
崔椋回了屋,瞟了一眼在地上堆成一團的衣服,這是她之前在秘境中穿着的,此時已經換了下來。在已經乾涸的血污中,依稀可辨袖口那朵歪歪扭扭的長春花。
這件衣服之前在藜和鎮的時候就已經被扯得破破爛爛,她卻固執的拿了幾塊布將它補好,但現在是徹底不能要了。
聽着外面激烈的爭吵聲,她跨過那團衣服躺到床上,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她又想到了廖星羨在秘境中跟她說的那句話。
“你太弱了。”
明明都在山上呆了這麼久了,卻還是混得這麼慘。
八年過去,她也還是沒有找到霧綃。
……
霧綃屠了崔家滿門的那天,崔椋正好帶着崔子息和封遂在外面亂逛。
那天天氣很好,霧綃卻躺在床上,怎麼也不肯跟他們一起出去。
街上人很多,崔椋緊緊地攥着崔子息的手在人堆里穿梭,生怕被衝散。封遂沉默地跟在兩人後面,好奇的打量着兩邊的鋪子。
“封遂,吃燒餅嗎?”沿着他的目光,崔椋看到了一個烙餅的攤子,她掏了掏兜,發現還有幾枚銅板。
封遂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崔子息卻扯着姐姐的衣角奶聲奶氣地請求道:“吃吧,姐姐,咱們吃吧。”
一刻之後,三個小豆丁一人拿着一個豬肉大蔥餡的燒餅,找了個台階坐着開始啃。
燒餅里滿滿都是肉,一咬還會流出汁水,崔子息吃的很香,臉上沾滿了油。
封遂兩手捧着油紙包小口小口的咬,每一口都細細品嘗着。他從小在村子裏長大,從未吃過這種燒餅。
在他看來,世界上沒有比它更好吃的東西了。
小的時候娘說,他們家太窮了,沒什麼好東西,等他長大了連媳婦都討不起。看着手中吃了一半的餅,封遂默默地下了決心,等以後他有了喜歡的人,一定給她買燒餅吃,到時候她就會想嫁給自己了吧?
崔椋飛快的吃完了餅,她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看向攤子,又從口袋裏掏出兩枚銅錢。
出來玩都沒帶霧綃,好吃的總得給她帶一個嘗嘗吧。
看着姐姐又買了一個燒餅,崔子息立刻站了起來,仰起白嫩的小臉眼巴巴地看着她。
“這不是買給你的,這是給霧綃的。”崔椋拿着油紙包對崔子息說道:“咱們該回家了,再晚了娘會擔心的。”
但等她回到崔府,那個溫柔的娘親卻再也沒辦法摸着她的頭,問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而霧綃也從此失了蹤跡,彷彿從來就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