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152章
◎而現在,故事終於迎來了結局。◎
許多年之後,崔椋又回到了化神期,而在她渡劫的當天,風緒卻宣佈要將她任命為下一任山長。
“山長的束縛太多,我錯過了許多,也做了許多後悔的事,現在我想去別的地方遊歷一番,說不定心境會完全不同。”當時的風緒這麼說道:“況且從仙山的角度來說,比起我來,崔椋明顯更合適當這個山長。”
對此,長老們倒也沒什麼異議,就連曹總管都頗為贊同:“崔椋有勇有謀,堪當此任。”
在世家與仙山的那場戰役中,他就已經對崔椋刮目相看了,所以在風緒請辭之後,他稍加思索便同意了這一決定。
將後續事務安排妥當之後,風緒便背起自己的包袱下了山,他不想太引人注目,於是便只有崔椋和曹總管為他送行。
走之前,他咳嗽了兩聲,又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拍了拍崔椋的頭,從來沒有笑過的風緒,卻在這一刻輕輕勾起了唇角。
他掏出一直當做書籤的瞬移符籙遞給崔椋:“還給你,我不再需要它了。”
“沒想到您還留着。”崔椋心情複雜地接過符籙,望着那雙銀灰色的眸子,緩緩說道:“孤身在外,請多保重。”
風緒點了點頭:“前路坎坷,勿失本心……保重。”
他相信在山長的這個位置上,崔椋會比他做得更好。
將風緒送到雲舟上之後,崔椋與曹總管便慢悠悠地朝山門的方向走去。
曹總管在山上兢兢業業幹了那麼多年,早就對仙山有了感情,他對這個年紀輕輕的新山長寄予厚望,打算將崔椋好好培養一番。
在回去的路上,他故作矜持地說了許多未來的暢想,本以為崔椋也會與他一樣熱血沸騰,可他一轉頭,便看到崔椋一副“想說又不敢”的表情。
“想問什麼就問吧。”曹總管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的說道。
“那個……曹總管,您真名叫什麼啊。”崔椋咽了咽口水,大着膽子問道:“日後我也好稱呼您。”
聽了這話,曹總管涼涼地瞟了她一眼,然後用陰柔的嗓音回道:“你不是知道嗎,我姓曹,名總管。”
崔椋:……哦。
……
在戰爭結束之後,鹿蹊山有了很大的變化。
首先便是菁華會成了鹿蹊山的金字招牌,很多人甚至是為了入會才打算上山。
而曾經顯赫的殷家也逐漸傾頹,可謂是紈綺污塵土,珠玉委蓬蒿,就連莫家也不復往日囂張,反而被與世無爭的沈家壓了一頭。
對於鹿蹊山來說,這倒算是一件大好事。
之前的傀儡機關術幾乎被殷家所壟斷了,自從殷家沒落後,那些傀儡製作技藝便流傳了出來,一時間,許多弟子都選修了相關課程,沒過幾年,鹿蹊山的傀儡術便發展得如火如荼。
在新任山長崔椋的帶領下,鹿蹊山上一副欣欣向榮的態勢,前來求學的修士不僅沒受“神脈事件”的影響,反而數量一年比一年多了起來。
當然,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朝着封遂的名頭來的。
封遂雖然天資不行,在鑄劍這方面倒是相當的有天賦,沒過幾年,他便成為了世間聞名的鑄劍師,他造的劍千金難求,就連岑家都有人特地前往鹿蹊山學習鑄劍。
只可惜,在鹿蹊山上呆了幾年之後,封遂卻搬去了北地。
在走之前,他對崔椋說過,既然燼宵劍已經斷了,那他便要再重新鑄一把更好的,為了學習更加高深的鑄劍技藝,他必須得出去看看。
崔椋雖然捨不得,但她還是點頭同意了。
她並不在乎什麼更好的劍,可封遂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她當然是不會阻攔的。
在崔椋的心裏,封遂一直是她的家人,既然是家人,那她肯定會支持他的選擇。
可當時的她卻想不到,在封遂搬到北地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傳回來一絲一毫的消息,每到年底的時候,崔椋只能收到一把做工精良的靈劍,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久而久之,便有人傳言那位有名的鑄劍師對鹿蹊山的山長有意思,可這消息的真實性就連鹿蹊山上的弟子都無法求證。
而在北地,為了方便鑄劍,封遂特地招了個小童,這小童倒是相當八卦,每當封遂讓仙鶴將劍送到鹿蹊山時,小童都會問他同樣的問題:“那位山長是你喜歡的人嗎?”
小童聽說過崔椋山長的豐功偉績,卻壓根沒見到她本人,於是便有些好奇。
對於這個問題,封遂永遠只有那一個回答:“她是我的家人。”
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小童雖然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裏卻偷偷撇嘴——我才不信呢,那位王都的呂小姐追了封先生那麼久,可他至今卻仍然孤身一人,肯定是有喜歡的人啊!
再說了,先生隨身攜帶的那個香囊都已經發白抽絲了,別以為大家都沒看到。
雖然小童心中這麼想,可他卻不能直接說出來,便只好拐彎抹角地問道:“先生,你總是一個人獃著,不覺得孤獨嗎?”
“我已經習慣了……也許這樣的孤獨才是最適合我的,我不太喜歡熱鬧的環境。”封遂雖然這麼回道,可眉眼間卻浮上一層落寞,這讓小童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說完之後,封遂便低下頭,繼續在劍柄上雕刻花紋。
孤獨嗎?也許吧。
他看着自己佈滿繭子的手,突然便想回鹿蹊山看一看。
於是在離開許多年之後,他再一次去了鹿蹊山。
走之前,小童曾笑着問他要去幹嘛,他說:“去見一個故人。”
“是那個山長吧?”小童打趣道,封遂頓了頓,沒有回答。
他帶着一個大大的斗笠朝那陌生又熟悉的山門走去,隨着“千里同風”四個大字越來越近,他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而當看到崔椋出現在山門處時,他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崔椋眉頭緊鎖,匆匆朝外走去,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麼,絲毫沒有注意到封遂的存在。
兩人就這樣在山門處擦肩而過,封遂手指微動,卻什麼都沒說,他在原地站了一會,然後就回去了。
回了北地之後,他的身體突然就變得很差,他孑然一身,卻只留着崔椋送他的香囊。
封遂不修道,即便是用各種靈丹妙藥維持着自己的生命,卻也只是勉強活了六十多歲,到了後期,他病得越來越重,可即便如此,他也堅持每年都要送一把劍到鹿蹊山去。
這些劍各個精雕細琢,明顯是傾注了鑄劍師的心血,卻每一把都被崔椋丟到了庫房中。
崔椋在賭氣,她不知道封遂為什麼這些年一直不來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自己前往北地時,迎接她的只有緊閉的大門。
小童總是替封遂在四地走動,他當然知道崔椋一直沒有自己的佩劍,在他看來,這位山長着實是高傲,竟然連封遂的劍都看不上。
封遂就這樣日復一日地重複自己的工作,可最後那把劍才做了一半,他便病倒了,幾乎坐都坐不起來。
彌留之際,他喚來小童,目光柔軟地看着那把未完成的劍說道:“送去給她。”
小童自然知道那個“她”是誰,他躊躇了一會,小聲問道:“先生,您為什麼要把劍送到鹿蹊山去?”
“留個念想罷了。”
看着封遂有些青白的臉色,小童終是不忍心,什麼都沒說,他乖乖地將劍送到了鹿蹊山去,然後便見到了那位崔椋山長。
這把劍的劍柄上刻着幾朵長春花。
“他記得,他還記得我喜歡長春花。”握着劍柄,崔椋喃喃說道。
封遂的院子裏早就沒人住了,但是裏面的長春花卻還肆意生長着,幾乎都沒有地方可以落腳。
她閉上眼睛,細細摩挲着金屬制的花瓣,又想起當年那個夜晚,淚眼朦朧的少女倔強地說道:“長春花那麼俗氣,可我偏要喜歡。”
難以置信的是,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還是個只會叫救命的廢柴修士,她曾經因被人嘲諷而醉酒痛哭,曾經因為沒錢冒着風險下山倒賣靈草……誰能想到那樣的人,最後卻成為了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山長。
崔椋摸了摸小童的頭,她沒有問封遂現在怎麼樣了,在這把未完成的劍送過來的那一刻,她便都懂了。
小童離開之後,崔椋便拿着劍下了山。
山下的酒樓有個說書先生,那人似乎正在講述多年前那場仙山戰役,只不過講的人是說書人,而崔椋則是話中人。
“上回書說到,那殷家的殷絳闕天資絕佳,多謀善斷,經他手所制的傀儡更是天下無雙,無論是心計還是謀略皆是上乘,他本是前途無量,卻不知為何年紀輕輕便走上了歪路。”
說書人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他一拍驚堂木繼續說道:“蒼天有眼,邪不壓正,殷絳闕作惡多端,最終死於鹿蹊山的靈獄中……只可惜,從那以後,殷家便再沒出過那般驚才絕艷的人物,恐怕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聽了這句,周圍眾人皆是不滿:“亂講什麼,這樣一個惡人,死了有什麼可惜的?”
說書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我們家祖上有人曾為鹿蹊山山長崔椋打理過書舍,那書舍就在咱們這奚俠鎮中,我知道的內幕可比你們這些外人多得多……”
說完,見眾人還是罵罵咧咧,說書人只好拎着錢袋子走了。
有個小女孩沒聽過癮,她追上去問道:“蘇爺爺,殷絳闕那麼厲害,可為什麼最後殷家還敗了呢?”
說書人捋了捋鬍子,搖頭晃腦道:“情之一字,玄之又玄……小孩,要想接着聽讓你爹媽拿錢來。”
小女孩沒說話,踩了這說書人一腳便跑了。
崔椋在酒樓前站了許久,她回頭望向雲霧繚繞的鹿蹊山,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仙俠世界如此瑰麗奇幻,現代的生活似乎離她很久遠了,遠到就像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而現在,故事終於迎來了結局。
傳說中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座鹿蹊山,山頂有白玉築成的巍峨宮殿,山上有奇花異草和衣袂飄飄的仙人。
只要在那裏尋得機緣,就能求得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