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星元2495年。
圓形通道盡頭流淌着靜謐的藍色光線,在黑暗中如一汪垂直的湖泊。隨着一聲輕響,光線扭曲成漩渦,繼而向四周擴散,勾勒出牆面的輪廓。
直至被白光吞沒。
一塵不染的雪白牆面逐漸變成了透明的玻璃。
窸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這一批人形兵器是在坐標Y-9528周圍捕獲的,破壞力極佳,相貌優良,總體評級比之前的都要高。你們動作小心些,上面的人很喜歡,不能弄壞了。”為首的人穿着白大褂,扯嚴了口罩。
旁邊黑色制服的人緊張地瞄了一眼身後二十餘配有鐳射槍的同伴,問道:“他們要是反抗怎麼辦?”
“不會的,休眠時間還有十二個標準時。就算中途在真空艙醒來,因為契約的緣故,也不會立刻發動攻擊。”
“……契約?”
穿白大褂的男人一邊引路,視線逡巡過透明玻璃后被分隔的小空間,平靜地解釋道:“嗯,算是這種武器的機制。你可以理解為,第一次與他們進行血液融合的就會成為他們的主人,擁有絕對的支配權。”
黑色制服的人想起了之前聽說過的那些傳言,恍然間喃喃道:“終身契約,至死方休。”
忽然,他停頓了下來,順着玻璃看見了一排睡眠艙。每一個裏頭都躺着一個人,被營養液包裹着。他們長相氣質均有不同,但都一樣蒼白、漂亮,精緻得令人挪不開眼。
他試圖提醒自己,這是擁有人類形態的武器,殺傷力極強。曾經有十艘軍艦毀於一人之手。
……非常危險。
但真正看見時,他卻不太能將這些看上去溫順的傢伙和“武器”一詞聯繫到一起。
明明都像是圈養在家中的玫瑰,要悉心照料,稍不注意就會弄碎。
不只是他,身後的同僚們哪怕訓練有素,目光里也藏不住驚嘆。
白大褂推了推鏡片,對他們的困惑表現出了充分的包容,指了指角落裏未經掃除的污穢:“的確很好看,但他們天性殘酷。我想,你也不願意變成一團肉泥吧。”
話音未落,隊伍尾部傳來了一聲乾嘔。
為首的男人立刻收回了目光,定了定神,皺眉道:“一共二十件需要運送,這裏只有十九個休眠艙。”
“哦對,差點忘了,最後這一件等級最高,需要優先配送。最好五個小時之內送達。”白大褂提及這一個時,語氣流露出了濃濃的不舍。
他走到了圓形通道的另一頭,站在嵌入式掃描儀之前。
那一整面白色的牆壁毫無預兆地出現了一道縫,向兩邊撤開。
就在這時,刺耳的警報聲貫穿而來。
頂部明亮的光線變成了紅色,忽明忽滅。
在預示着危險的黑暗中,爆發出了一群研究員的歡呼。
宿陵睜開了眼。
四周很安靜,什麼聲音也沒有。
正對着的雪白牆壁上有一片玻璃,玻璃後有一隻毛茸茸的小東西正在吃草。是一隻垂耳兔。
宿陵坐起了身,發現自己處於一個堪稱完美的密閉空間中,沒有門窗,也沒有別的出入口。
銀色的鐐銬將他禁錮在了中央的單人床上,將白玉般的皮膚磨出了一圈紅印,傳出些微的刺痛。
他茫茫然地盯着虛空,手指按在銀鏈上。稍一用力,銀鏈便斷開了。
他如法炮製,拆除了桎梏。
然後光着雙腳踏在了地面上。
……是溫熱的觸感。
宿陵站了一會兒,朝那隻垂耳兔走去。
在他身後,那面巨大的牆上正泛着細微的波紋。
那是一面單向可視玻璃。
數雙眼睛都在外面盯着他,伴隨着或緊張或興奮的議論。
“怎麼樣,光看長相絕對是頂級。這不一睜眼,連危險監測係數都直線飆升。表都要炸了。”
“……嘖,自由艦的眼光真不錯。到底哪裏搞來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傢伙。”
“你小聲點,自由艦可是從頭到尾盯着契約結束的。人才剛走,別提這個。”
“他看上去沒有很危險啊。這次巡邏艦抓了那麼多回來,不也好端端的。”
……
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站在人群後方,痴痴地望着玻璃另一側那個白色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但根本聽不見周遭的人在說什麼。
尤其是那個單薄的身影轉過來時,柔軟的白色衣袍和周遭混淆成一片,墨發如流雲似地被攏開,露出了令人顫慄的側臉。
他幾乎無法動彈,連呼吸都屏住了。這和他之前在外面看見的那些完全不一樣。
宛如神祇。
……真想近距離看一眼。
那就此生無憾了。
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的意識拽了回來:“喂,醒醒。我第一回見到宿陵的時候也這樣。”
是個陌生的科學部研究員,很高。這人也戴着口罩,手裏捏着一枚紐扣,調出了一個全息控制器。
“你說,他會殺了那隻兔子嗎?”
那個研究員眯起了眼睛。
只見宿陵的手穿過了玻璃上方的空缺,落在了垂耳兔身上。
手指纖長白皙,在光線下近乎透明。
但方才輕鬆捏碎了鐐銬的手指此時遲疑了片刻,似乎是在衡量力度,顯得極為輕柔。
膽小的垂耳兔沒有條件反射地避開,而是乖順地接受了撫摸。
人群後方的研究員微抬下巴。
“給你看點好玩的。”
全息控制器上的一個按鈕被觸動了。
“嘀嗒。”
垂耳兔面前的玻璃“嘩”地一聲碎掉。
機械臂從周圍破牆而出,滾輪上嵌有一圈刀片,朝垂耳兔迅速包去。
瞬間跳起來的兔子驚慌失措,然而狹小的空間裏卻無路可走。
幸好下一刻,它就被人拽着耳朵拎到了懷裏。
觸碰到它的手上有殷紅滴落,瞬間污染了白色的絨毛。
宿陵毫不在意,赤.裸着雙足踩在了玻璃碎渣上,和垂耳兔四目相對。
忽然,他迅速朝左側跳開。
一個黑洞出現在了方才那一片的地面,高大的機械從裏頭撐跳了出來,發出了沉重的落地聲。
“清掃機三號?!”有人驚呼道,“卧槽,這東西是用來對付蟲子的!”
“誰按的開關快點停下!等會兒出事了怎麼負責!”
宿陵聽不見雜聲,快速地避開朝自己不斷攻擊的衝擊波。那些光線一樣的東西將單人床捅得稀碎,羽毛漫天飛。
這傢伙很大,幾乎充斥了大半個空間,讓他的移動範圍減少了。
清掃機三號的機械臂忽然停止了。
在它的視野範圍內,並沒有看見任何攻擊目標。
一片寂靜中傳來了窸窣。
清掃機三號笨拙地轉身,抬起的機械臂無差別地掃射着四周,在天花板上留下了無數切割的痕迹。
“察覺到異物,請清理。”機械音提示道。
清掃機三號沒有動。
下一刻,機械構造的頭顱就滾落了下來。
三號機朝前倒去。
一隻小兔子不知從哪裏鑽出來,蹦得很高,朝角落縮去。
但是衝擊波沒有停,從三號機的機械臂中噴射出來,從天花板一直劃到了地板,瞄準了垂耳兔。
“完了,這個型號很貴的……”外面有人抱怨道。
黑色制服的男人不知道宿陵是怎麼做到的,但他就是救下了那隻垂耳兔。快得根本看不清。
而宿陵自己則只是衣袖開了,露出了小臂上的一道血痕。
那個調了控制的研究員從口罩下傳出了笑聲:“還不賴嘛。”
露出的眼睛裏透着痴迷,和狂熱。
這時,玻璃里的人單手抱着兔子,轉過身來,似乎能透過牆壁與外面的人對視。
他慢慢地走近偽裝的牆面,然後單手握拳,重重地錘擊在了上面。
一片漣漪散開,顯露出了外部真實的模樣。
警報聲驟起。
那雙煙紫色的眸子冷漠疏離,卻隱隱透着很強的攻擊性。
一觸即發。
黑色制服的男人渾身一凜,有些無法呼吸的緊張感。
“真刺激。”他身旁的研究員明顯興奮了起來。
這時,一開始給他引路的白大褂快步走來,冷聲喝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快點噴射休眠氣體!運送時間馬上就到了!”
一聲令下,濃霧立刻遮擋了宿陵的視線。
-
五個小時后,中央星系,行星漸台七,雪城。
宴會廳中觥籌交錯,充斥着彬彬有禮的問候與談話。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在牆壁上掛着的那十幾幅修複名畫上,或許一幅能值西方星系的一顆小星球。
也有人在暗中盤數,今日究竟來了多少聯盟的名流顯貴。
離熱鬧的氣息遠一些的走廊上,蕭淮硯百無聊賴地聽着全息系統傳來的聲音,懶洋洋地將西裝外套搭在肩上。
“……自由艦給你準備了一份成年禮物,東彌說你會喜歡的,”女聲十分柔和,卻透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你看一眼給那邊回個話,然後趕緊下樓來。大伯等會兒就到了。”
蕭淮硯揉了揉眉心,剛要開口卻又將不耐煩的情緒都壓了下來,漫不經心道:“自由艦未經許可,擅自調用……十五年前的血液樣本,是違反聯盟法規的。”
全息通話對面沉默了片刻,繼而道:“你小子把攝像頭打開。首先,自由艦有豁免權。其次,這是我同意的。也不知道是誰三歲時未經報備偷偷跑上自由艦玩取樣機,應該不是我弟弟吧?”
“不是。”篤定的語氣。
對方直接掛斷了通話。
蕭淮硯走上了台階,光線從巨大的琉璃窗中投射下來。逆光中的鐘錶一片昏暗。
他停在了鐘錶下方的一扇木門前。
木門上鑲有一塊相當古老的長方形銅鏡,映入了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斂着傲慢與譏諷。
自由艦那邊說什麼來着,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特意準備的。
他倒要看看有多安全。
滴。
虹膜識別通過。
門剛一打開,一股冷風朝他的頸部襲來。
角度精準。
充斥着殺意。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這次又是不一樣的嘗試(。)暫時隔日更苟一苟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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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他的名字是,聞奚。]
他說,我們的命運不止如此。
[他經過每一片湖泊,每一座城池,都會種下一朵小花。]
[他在尋找他的愛人。]
[他必須,再見他一面。]
這是他的第十四個夜晚。
他步入黑夜之中,聽見了地球上那場下了兩百萬年的雨。
——直到宇宙盡頭。
【缺德版文案】
陸見深,黎明第七組部隊長,編號001,級別保密。關於他的流言很多,最廣為人知的可能是面癱啞巴沒有心,以及很強,非常強。
“報告隊長,三區出現了一個跟你一樣的怪物,只憑冷兵器就能突圍N75型變異,已列為s+危險對象。”
“該死,因為他太好看了,未能成功擊斃,反而讓他劫持了我們的人。”
“他說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清潔工。”
“他還說……說隊長你是他男朋友——”
“交出不殺。”
“知道了。”
“隊長……隊長你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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