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
簡單的交流后,我基本了解了男人的身份。
男人叫雷克斯,他來自別的村落,正在四處旅行。他在這個村子裏待上幾天就會離開。
“是叫普卓對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想和我組隊吧?”雷克斯的聲音從厚重的頭盔下傳來,頭盔后的那雙深邃黑色眼睛就像能看透我一樣。被這樣的眼睛注視着,令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我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我一會兒有點事,組隊的話明天這個時候再來吧。”男人轉過頭不再說話,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在等人。不知為何,面對這個令我感到恐懼的男人,我竟然答應了他的邀請。之後我離開了集會所。
太陽早已沉入山下,月亮從雲邊慢慢出現。似乎剛下過雨,空氣中瀰漫著雨後獨有的氣味。獨自一個人走着,突然地,腦中浮現出拉婭那副讓人心疼的表情。雖然醫生說交給他沒問題,但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一下拉婭的情況。
於是,我朝着醫院的方向走去。
◇
...好疼。
前些日子留下的傷口似乎再一次裂開了,血液緩緩流出,染紅了白色的上衣。
眼看着雌火龍就要衝到我的身前,我卻無論如何支撐不起來自己的身體。身體的劇烈痛苦一次又一次吞噬着我的大腦,神經不斷在肌肉和傷口處傳來危險的信號。
“唔。”我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疼痛讓意識幾乎要斷了線,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我緩緩合上眼皮,既是因為難忍的疼痛,也是因為身體本能的恐懼。
“要死了嗎。真不甘心啊...”
我徹底地昏迷了過去。
無限的黑暗佔據了我所有的視野。
兒時的事情在我腦海中不停閃過——這就是所謂的走馬燈吧。
......
“拉婭”。
這是母親賦予我的名字。
父親與母親在狩獵狗龍時認識,在狩獵雄火龍后告白,最後在獵人們的歡呼聲中,在峯山龍的背上舉行了婚禮。
——再之後,便有了我。
父母都為獵人,他們自然知道作為獵人的危險和不易。他們不想讓我在如此危險的環境下生活,於是為我取了“拉婭”這個溫和優雅的名字。
兒時的我,和身邊的其他女孩一樣。愛花,愛草,愛樹,愛自然界的各種美好的事物。我懷念的喜歡的,是依偎在父母的懷裏,對母親撒嬌,求她講故事,享受着父親給我梳理頭髮。
——那些日子,是我最懷念的時光。
但是,獵人這個職業,伴隨着死亡。
十歲那年,父母在公會的推薦下,接受了公會發佈的狩獵金獅子的任務。
狩獵開始,一切都是那麼順利。父親和母親作為隊伍的主力沖向怪物,第三個人則負責遠程支援與輔助。狩獵結束,大家被金獅子折磨的精疲力盡,好在只是受了點傷,沒有人死掉。
正當他們互相擊掌慶祝時,從山上跳下了另一頭金獅子。
三人見狀立刻躲起來。金獅子跪在屍體面前,捶胸着胸口,吼聲驚動了整片火山。
母親建議逃走,而固執的父親自信地站在了金獅子面前。母親見狀也沖了出來。
狩獵成功,金獅子被擊敗。
而被打成重傷母親,就像報復一般,被金獅子丟盡了熾熱的岩漿。
當知道母親死亡的訊息時,我痛不欲生,比傷口帶來的痛感還要強上上百倍。
為什麼當時不見好就收?為什麼父親不考慮後果?為什麼這麼自私?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系列的問題,和淚水一同湧出。我迫切地需要一個解釋,迫切地需要聽見父親他親口說出來的解釋。
——而這個解釋,我等了足足八年。名為“父親”的那個人,再也沒出現在我的眼前。
直到某天,我再雜誌上看到上位優秀獵人的欄目中,出現了這個男人的名字。
“家庭”與“榮譽”面前,他毅然決然地將我拋棄。
我訝異,我疑惑,我不解,我失望,到了最後,我只剩下無限的怨恨。
於是,我拿起母親留下的長刀。我要作為獵人,找到他——找到這個讓我等了八年的父親。
沒錯。
我還不能死。
為了母親,為了自己,為了那個解釋,我都不能在這裏倒下。我要儘快找到他,我一刻都不能停下,一刻都不能。
我努力的睜開眼。看樣子是被人救了。時間已經到了深夜,我躺在床上,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我企圖坐起來,卻發現身體的虛弱讓我根本做不到。
“你醒了啊。”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也是,那種情況下,能救我的也只有這個自私的普卓了吧。
還真是虧他能鼓起勇氣面對雌火龍呢。
他的臉上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突然感覺,放慢點腳步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