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竺大師

一轉眼，少梧宮內樹木盡數凋零，已是深秋。

薇薇抱着暖枕倚在榻上，靜靜的看着窗外的風景，身邊放着一卷手抄經書，直看得她頭疼。

“娘娘，謝鏡謝大人來訪。”月桂進來通傳。

“讓他進來吧。”薇薇立馬坐正身子，平息內亂后，有些時日沒見到謝大人了，不知最近他都在忙些什麼。

謝鏡疾步走進來，“給娘娘請安！天竺師已到京師。”

薇薇忙問道，“你怎麼跟他說的？”

“微臣只是說自己這邊得了份古經文獻，想請他幫忙看一下，別的並未多講。”

“嗯，這樣吧，我隨你一起去見他，拓印圖上的那些金字梵文我已經臨摹下來了，這便就讓他幫我們翻譯出來。”

說著，薇薇叫上月桂，跟惠帝知會了一聲，帶了兩個隨身侍衛，一眾人換去了宮中裝束，裝作謝鏡的家眷隨從一道出了宮門。

出了宮門，馬車一路西行，漸離喧鬧的街市，行至西郊鹿山腳下的彌陀寺，謝鏡叫停了車夫，眾人魚躍下了馬車。

彌陀寺佔地面積不大，環山而建，山上樹木繁盛，從外面看，並不知道裏面落有寺廟。

“這位天竺大師精通各地語言，據他說遊歷了很多地方，見識廣博，大家都叫他‘廣智大師’。”謝鏡說道。

待眾人進了寺廟，才發現這廟裏實在破敗的很，沒有香客，連沙彌也不見身影，都不禁想，這好歹是不遠千里從天竺來的大師，怎偏生選這麼個小廟掛單。

“謝大人，你的人怎把大師接到這種地方來了？”薇薇不解，心想這不是丟我們中國同胞的臉，好歹也安排到一處香火鼎盛，油水多的寺廟去啊！

“娘娘，這是廣智大師自己的意思，我們也不好過多干涉。”

好吧！想來佛門得道大師，自是與常人不同。

“廣智大師，廣智大師!”眾人分開四下里尋找。

“這裏有人！”一個侍衛最先發現。

薇薇他們立馬跑過去，原來是寺廟的後院，從山上川流而下的溪水，流到低處積聚成一窪不淺的水潭，潭水邊草木叢生，有一老叟正倚着一截枯萎的柳樹榦在釣這潭中的魚。

侍衛最先跑到老叟跟前，想問問廟裏的情況，發現他居然睡著了，魚竿就放在腳邊，眾人來回跑動那麼大的動靜都吵不醒他。

謝鏡上前看了看，招了招手，放低聲音說，“大家別找了，這就是廣智大師。”

“啊？這就是天竺和尚？果然不一樣啊！”侍衛喊道。

“你們小點聲，廣智大師應該是入定了，不要打攪他，我們在此稍微等一等吧！”

雖覺得怪異，大家還是聽從謝大人的話，先各自找了地方歇息下來。

薇薇找了個離廣智大師不遠的地兒坐下來，細細打量眼前的老人家。看起來和中原普通老漢並無不同，身上竟是俗家人的裝扮，粗布長衫，破舊得看不出原先的顏色，臉色偏暗沉一些，大概是常年風餐露宿的緣故，身軀瘦弱乾癟，雙膝盤曲跌坐，雙手放在腿上，眼睛緊閉。薇薇想，可能越是高深莫測的人外表越是顯得平平無奇吧！

眾人一等再等，廣智大師也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天色漸漸暗下來，寺廟本就地處偏僻，荒無人煙的有點滲人。

“我們還要這麼一直等下去嗎?”薇薇看到眾人都不耐煩了，問謝鏡，“謝大人，我聽人說有些高僧入定可以幾天幾夜的。”

“不是吧！這荒郊野外的一個破廟，大師不怕自己被野獸吃了？”月桂有些怕。

“野獸沒有，野狗倒有可能。”謝鏡也正猶豫呢要用什麼法子叫醒廣智，這老頭睜眼說話了，漢語發音竟很標準，敢情耳朵不是聽不見這一大幫子的人吵吵。

謝鏡趕緊上前恭敬行禮，“大師，學生這廂打擾了！”

廣智緩緩起身，薇薇這才見到他雙目深邃且大，眼珠黑白分明，鼻樑堅挺如鷹鉤。

“謝小友久等了，請隨我來，”說著，也不看眾人，收起魚竿，逕自朝寺廟的大殿走去。

彌陀寺大殿上積塵已久，佛像金身斑駁開裂，但寶相莊嚴，仍給人一種神聖敬畏之感。

廣智給佛像前的香爐里點上三支清香，拜了幾拜。轉身跌坐到殿廳一旁的蒲團上，謝鏡上前也一同跪坐下來，拿出薇薇給的那份金字梵文，遞給廣智。

廣智舉起手中的梵文細細打量，臉上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問道“謝小友，這應該是份手抄本吧，原圖在哪裏？”

謝鏡抬眼看了看站在一邊的薇薇，只說道，“不瞞大師，學生也是受人之託，所以也不甚了解。大師可曾看出此經文說的什麼？”

“這是段失傳已久的古老巫咒術語，就像聲樂的樂音一樣，如果用漢字破譯出來也沒有特別的意思，主要還要配合其他東西，比如丹藥之類的，可使咒成。”廣智言道，“這本是我天竺所有，不知經何人之手傳至中原，據說此巫咒過於妖邪，小友還得囑咐你的朋友，切勿引火上身。”

“大師可否明言，此巫咒是用來做什麼的？”謝鏡追問。

“我也是在少年時候跟師父外出遊歷時，見到一位道行高深詭異的異教徒使用此法，可使死者復生，生者妖化，以求長生。”廣智道，“妖化之後刀槍不入，不生不滅。但這是有悖常倫。”

薇薇謝鏡聽到此處，不由想起山谷中那幾具屍體，確實像大師說的樣子。

“不生不滅，不入輪迴，既是為妖，世間如果妖魔化，哪裏還會有凈土？”廣智繼續說道。

“請問大師，這世間如今可有這樣的妖人存在？”薇薇忍不住問道。

“有，自然有的！”廣智看向薇薇，“不然你們也不會得到這份巫咒，說明有人知道它的來歷，想利用此巫咒作惡。”

這份巫咒的擁有者是先皇，難道先皇想要追求長生之術？

如此看來，先皇大概率還尚在人間。

既然得了長生卻不露面，難道正如大師說的，已經妖化了？

薇薇想起谷中那些侍衛腹中盤曲的長蟲，看來這求長生的代價應該不小，“大師，所謂長生，既是妖化，小女子認為是不是因為人與那妖物共生，才能達到長生的目的？換句話說，已經不再是真正的人了，而是被妖物控制了。”

“據說是這麼個意思，但究竟真相如何，我等也不是十分清楚。”廣智說道，“你們對此如此感興趣，是有什麼因由嗎？能得到此巫咒的人，想必也不簡單。”

“大師，這樣吧，待我們回去把大師所言告知那朋友，看他如何。此番多謝大師不吝賜教，若是後面還有不懂的地方，可能還要麻煩大師。”謝鏡連連作揖。

“不煩不煩，儘管來便是，貧僧與這彌陀寺僧人道遲有舊約，在此等候他歸來，尚有一月有餘的時間，謝小友與眾位可時常來坐坐。”

“多謝大師！”謝鏡說罷與大師告辭，臨走囑咐隨行侍衛定期買些米糧食材日需用品送來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