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四季劍意

雖然韓柏居於蘇家，極少外出，但烏城上一些知名人物通過某種方式也是有所耳聞，聽得眼前妙齡女子沙啞的話音，完全不匹配雙十芳齡，加之她提到四姐妹，韓柏立刻想到烏城中名氣不小，有着“人間四月”之稱的四女，個個功力不俗，貌如少女，實則不少於四十歲。當然，其響亮名氣並非是其不老容顏，而是四人的合擊之術“四季劍意”。

據他了解，“人間四月”，其名分別為春月、夏月、秋月以及冬月，對應春夏秋冬四季，一人專修一季劍意，春的生機，夏的酷熱，秋的荒蕪以及冬的嚴寒，迥異的真氣合擊異常難纏，幾乎達到同級無敗績的傳言。曾經與之交手的有聲望高手甚至聲稱，“四季劍意”可列入其生平所見的合擊奇法前十，他還表示，“四女的合擊之術“四季劍意”配合雖不濟至乎天衣無縫，但其默契配合下，已足以越過境界壁壘而保持不敗。”由此可見其威力。

心有估量的韓柏，慶幸自己並未有着輕敵之意，倒不是說其屬心思細膩之人，只是最近種種怪事表明蘇家恐再臨風雨，天玄派此行無疑是將時間快速撥進，令得蘇家轉移計劃來不及實施。

關於烏城最近傳出《虛空寶錄》流言，家主蘇胤、韓柏初聞也是極為震驚，他們震驚的不是為何會和蘇家扯上關係，而流言出自何人口中。

十部奇書在整個江湖無人不知，當年的尋法風波更是口口相傳，耳熟能詳，可知其誘惑之大，而奇怪的正是此處，儘管是流言，但事關《虛空寶錄》應是有着不少人效仿尋法風波，藥材鋪的人失蹤也被他們視為風雨前兆。

此情況下，蘇家制定了轉移計劃，分散蘇家，同時蘇安外出查探，但久久未歸，又尋不到蹤跡，轉移計劃進一步提前，而蘇家之外，藥材鋪人員和蘇安失蹤后，仍是沒有半點波瀾，彷彿流言根本不存在，或者沒人相信流言屬實，一切風平浪靜，是否有人故意針對蘇家無從得知。

出於對蘇家人安危考慮，轉移計劃仍然執行，不過確實按照最初的計劃，提前滯后了。

時間一晃，來到轉移計劃執行的前幾天，一切工作準備妥當，天玄派來人了。天玄派三位天位高手來至，勢在必行的姿態，恐將會是蘇家大劫。

二公子蘇安蹤跡全無，極有可能已被擒獲，若是小少爺和少夫人也被攜走，蘇家將會被徹底牽制住，再無主動之勢。

剎那間浮現的想法散去，後天天位初級實力爆發的韓柏，後退瞬間，體內真氣循環不息，聚於後背幾個大穴，透體而出，背部長衫迎風鼓漲，施展出詭異身法，朝着一女子撞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猜測到四女即為“人間四月”，縱然是天位高手的韓柏也不敢託大，所幸的是他一開始便沒有纏鬥力戰打算，圍攻之戰講究配合無間，全方位堵截，如果再配車輪戰，哪怕是古往今來最為強大的練氣武道高手也難以逃脫，落得氣衰力絕的身死下場，只是時間與人數消耗極為巨大，尋找突破口是破去圍攻至死亡慘淡結局的最有效卻是艱難的過程。

而他選擇了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趁着合擊之勢尚未形成，打算野蠻地撞開一個缺口。

左右前三個女子見韓柏對着佔據韓柏去向的姐妹攻去，清麗俏臉並無驚色，反而是銀牙微露，嘴角狀如彎月，似乎早已經料到。

只見三女腳尖點地，輕飄如蝶，手握細軟長劍，西山落日下通體泛紅的軟劍閃晃，真氣透劍而出，嗤嗤作響，對後退的韓柏刺去。

位於韓柏後方的妙齡女子名為秋月，同樣手握細軟長劍，劍薄如紙，細小舉動便會帶動劍身晃動，嘩嘩作響。她柳黛峨眉，瓊鼻挺立，不似另外幾女那般面露微笑，反而是面容惆悵，清冷雙眸中隱約有着滄桑感覺，這種滄桑感覺並未死寂，而是......剎那間，雙眸精芒爆閃。

此時兩人距離不過數尺，秋月氣勢強發，韓柏立刻覺察她雖功力略遜一籌，但距離天位僅有一步之遙，韓柏生出此女或為四人中功力最高者的猜測。

韓柏漲起的背部麻衣迎上秋月徑直長刺，荒蕪之色的劍芒罩住劍體，延長攻擊範圍，“什”劍芒直接劃破的鼓漲衣衫。

“砰！”沉悶聲響起。

霎時間勁氣湧出，帶着一種強烈炙熱之感，勁氣與劍芒激射出，俏臉女子荒蕪之色劍芒黯淡些許，連退三步方才穩住身體，嘴角溢出絲絲鮮紅血液，清冷麵容蕩漾着一絲驚嘆，“天位！”

通過交擊瞬間透劍而出荒蕪真氣，韓柏判斷出女子為四月中的秋月，儘管功力上弱於自己一線，但其全力一擊仍使得韓柏身體停滯片刻。

恰恰片刻間的停滯，已是給另外三女爭取足夠阻攔時間，起初四人只是打算纏住韓柏盞茶時間，但在韓柏天位功力盡出，氣勢爆發瞬間，四人已然明白，不出全力，還真是難以達到目標。

登時，前方以及左右手握細軟長劍，從不同角度刺來，迥異劍氣凌削紛來，韓柏感覺空間彷彿被割裂成三部分，風聲索索，吹得韓柏灰色布衣緊貼韓柏魁梧身軀，相比較其略微老態的膚色容貌，其精氣神倒是極為充盈。

勁聲隨風，韓柏身處三部分空間交匯處，觸感迥異，嚴寒，酷熱以及說不清楚的身體異動，那感覺就像體內真氣要不受控制破體而出，獲取自由一般，韓柏瞪大雙目，掛着一幅愕然表情，他頭一次遇到這麼奇怪的真氣，“春的生機嗎？”。

畢竟是天位高手，念頭閃過，他迴轉心神，除去腦海中詫異，體內真氣途徑周身幾個大穴，最終匯聚於雙掌，他快速地拍出漫天掌影，每一掌都不着痕迹，卻又有着落空之感，但令三女驚奇的是，韓柏的每一掌都分毫不差地拍在劍身，一時間勁氣瀰漫，砰砰聲不絕於耳。

剎那間，韓柏已是與三女交手數十招，韓柏饒佔據上風，而後方練有秋意的女子秋月雖攜傷入戰，但是四人配合默契，迥異勁氣交織層疊，一個不小心，便會遭受暴風雨似的打擊，縱是天位的韓柏仍然不敢輕視。

“四季劍意果然了得！”韓柏大喝一聲，左手撮指成刀，以難以描述的角度方式拍在胸前尺寸處，手掌剛落，左側練有“冬意”的“冬月”一劍刺來，貼掌而過，直刺韓柏眉心，落在空出的韓柏，似乎即將命喪於此。

但冬月並未露出欣喜之色，反而俏臉微抬，柳眉皺起，她的劍竟然不知為何偏轉一個角度，心中大為吃驚，“他是如何把握到我這一劍的？”遲疑瞬間，韓柏掌勁吞吐，軟劍被震向一側，劈啪作響，冬月面色再次保持冷靜，布衣裹着的嬌軀順勢旋轉，化去劍上暗勁。

而在韓柏一掌拍出瞬間，左側一股灼熱氣息襲來，劍鋒劃破風聲，尖銳聲響起，危險念頭瞬間升騰而起。危難之際，韓柏縮頭向右，躲過“夏月”凌厲橫劈，身體呈現弓形旋轉右移，避過貼地攻來的秋月，同時右腳凌空勾起，正中跳躍力砍而下的春月手腕，時機之巧妙，令得四女驚嘆萬分。

四女默契合擊同樣使得韓柏心中大驚，自己天位功力勝於四女地位，但通過剛才交戰，他否定了之前的猜測，四女中至少兩位功至地位高級巔峰，距離天位僅有臨門一腳，再配合四女迥異真氣，韓柏幾乎可以確定那位高手評價的“同級無敵，越級不敗”所言非虛。

“現在你還覺得我們不能留你片刻嗎？”渾身散發寒氣的女子手持長劍，遙指韓柏，落日餘暉掩蓋了其慘白的臉蛋，微風吹拂着略微寬鬆的蘇家布衣服，呈現出其玲瓏誘人的絕美身段。

話音落下，左右前三方女子再次出擊，冬月緊隨其後，一時間掌劍相觸，勁氣橫流。

一番激戰之後，韓柏仍不見有護院之人到此，他猜測恐怕此處女眷及護院已遭不測，想到此處，韓柏真氣貫盈雙掌，連續不斷地拍出數不盡的掌影，覆蓋周身三尺位置，同時能夠勁氣宣洩，與掌影形成一個嚴密的氣罩。

四女自始至終都佔據着四個方位，手挽劍花，勁氣繞體，迥異真氣竟然奇怪融合，並未相斥，這已是違背常理，身處攻擊中心的韓柏，壓力驟升，進入天位以來，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四季劍意！”

終於又一次正面相擊，韓柏數不盡的掌影迎擊在四女劍花處，勁氣交戰碰撞，韓柏再添一傷，而四女也是不好受，皆是嘴角溢血，從上次幾女與韓柏掌劍正面迎擊時，四人知道擊殺他已是不可能，而這也非他們的任務，為此他們大多採用拖延纏鬥戰術，避免正面交鋒。

觀四人面容煞白，眉頭緊皺，動作略微遲緩，便知四人體力同樣消耗巨大。

再一次掌劍交鋒，四人貼地倒行，身受重傷的四人同時望向那安善堂上空方向，幾口鮮血吐出的韓柏注意到幾人的方向，知道大事不妙，趁着幾女受傷出神之際，對着佔據安善堂方向的春月隔空一掌，春月見狀，向著左側翻滾，避開那攜帶勁氣的一掌。

而春月避開的同時，韓柏猛地竄出，直奔安善堂。

其他三女提劍追去，然而剛踏出一步，便聽到上空傳來鳥鳴之聲，幾人相視一眼，停下腳步，翻牆而去。

此時韓松恰好疾至花園入口處，看着幾道身影消失在蘇家圍牆處，翻騰來此，見到躺在地上的幾位身首分離的護衛，“皆是一劍斃命”，韓松暗嘆不妙，腳不停留，奔向小少爺最喜歡玩的盤雲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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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一堂內，蘇胤的聲音響起，“真真假假，虛虛浮浮，不過流言而已，倘若我蘇家如長老所說有着超脫功法線索，恐怕我蘇家也難以安心隱居數百年吧！說起來，蘇某倒也是好奇，太上長老從何處確定這個流言屬實呢？”

他的目光由王傑身上，轉向下坐的兩位長老，少主以及天玄派一干人等，繼續道，“天玄派此行宗內一流高手也算是出動一半了吧，這種架勢應是已認定我蘇家有《虛空寶錄》的線索，抑或者虛空寶錄在我蘇家呢。”

領略到韓松話中隱藏的“拖延”意思，蘇胤並未斬釘截鐵地回答有或者沒有，他知道不管確定哪一個答案，天玄派此行必不會罷休，正如他反問的話語，天玄派為何如此篤定流言為真，三位後天天位高手，外加少主親臨等一干好手，一副勢在必行的樣子。

要知道，外部離散分佈的人員，根本不可能確定流言真假，唯一能確定的便是蘇宅隱居具體位置。而以蘇胤對他們的了解，哪怕是死他們也不會供出蘇家位置，當然若是以其他方式就不確定了，由此判斷，天玄派此舉怕是有人在背後教唆指使，關於《虛空寶錄》的暗地流言九成以上由其背後之人傳出的。

蘇胤很是奇怪，天玄派位列烏城八派之一，烏城大小近百股勢力，天玄派能夠脫穎而出，不難推測其宗派實力，結合前面一位長老所說，派中由五老，以到來的兩位為參考，其餘三位恐怕皆是後天天位級別，加上太上長老以及派主至於少七位後天天位級，能夠讓他們出動，是有着何種準確無誤的消息。

超脫功法的誘惑確實難以想像，但是天玄派能夠位列八派之一，豈非頭腦發熱之士。

所以其背後是何人，排除背後之人持有證據，向天玄派證明蘇家確有《虛空寶錄》線索外，能讓天玄派如此動作的便是其展現的實力，這般猜想着，蘇胤突然想到什麼？他明白了韓松的突然託詞離開。

令蘇胤疑惑的還有一點，天玄派少主為何跟隨，後天玄位放在年輕一輩倒是前數有名，但在相差兩個大境界的後天天位高手面前，卻異常孱弱。同境界之中，初中高三小等級，藉助環境、心理以及時機把握等尚可有着一戰之能，相差一個大境界，人數佔優也能勝之，只是那人數頗為巨大。

種種猜測在蘇胤腦海中浮現，不排除幾位長老是為保護天玄派少主而來，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如今的蘇家再不是昔日名聲赫赫的五大王族之首，而這正是他們口中“沒落”由來。

事實正如家主蘇胤所料，背後確有其人。

蘇胤的話音入耳，王傑雙眸中神光閃爍，腦海不覺浮現一個魁梧人影，身披黑袍，戴着鐵皮面具，不可窺其容貌，回憶起他展現的可怕實力，王傑可以肯定那人已經修得先天真氣，跨入尊者四境之一，心中暗暗道，“他到底誰呢？烏城中倒是有着幾位尊級人物，皆是花甲之年，常年隱居不出，是否是其中一位呢？”這是一個一直縈繞在腦海中的問題，他抬起手中拐杖，使其靠近自己腿根部。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王傑始終無法理解的問題，既然那提供消息之人已入尊級，自己動手不是更方便嗎？派主王翦也曾問過那人，畢竟可不能被人當槍使，哪怕對方是尊級高手，身為八派之一的天玄派倒也不是任人驅使，能被輕易蠱惑的。

“至於原因，你們會知道的，而且以如今天玄派處境，似乎沒有被拒絕的選擇，尤其是太上長老王傑。”這是黑袍人的原話。

王傑的微微失神，蘇胤蘇塵二人立刻感覺到下坐兩位長老與少主王楓等的氣息波動，很是怪異，他們眼神略微有些猶豫，但又隨機表現出一種莫名的自信。

至於三位派中高層身後眾人，在話題轉入超脫功法《虛空寶錄》之後，他們一直保持着震驚神色，從他們的不同的表現來看，蘇胤蘇塵知道他們根本不知道此行目的。

蘇胤看着他們震驚的模樣，不由得想起來自己的父親，上任蘇家家主，蘇一臨終前之前說的話，病卧在床的父親意識已經模糊，口齒不清，很難聽清楚到底在說什麼，但提及四字“虛空寶錄”時卻異常清晰。

當時，蘇胤及二子，韓柏韓松兄弟二人都在場，他們聽到《虛空寶錄》同樣是保持和天玄派等人一樣的震驚。

對於幾人來說，震驚的不僅僅是蘇一清晰地說出“虛空寶錄”四字，《虛空寶錄》江湖中無人不知，但蘇一生前從未在幾人面前提起過，這是個很奇怪的事情。

還有就是蘇一的死亡情況，全身筋脈盡斷，丹田之氣溢散，要知道蘇一臨終前已是一腳跨入尊級，起初蘇胤懷疑練功走火入魔，但那時父親意識並未出現什麼異常，說話也還清楚，蘇胤也曾問父親蘇一發生什麼事情時，蘇一卻是搖頭不語。

問話僅僅一天後，蘇一意識開始模糊，因全身經脈盡斷只能卧躺在床榻上，肉眼可見蘇一臉色漸漸慘白，血色褪去，彷彿體內有着吸血的惡魔在吸食蘇一的鮮血，身體狀況急劇惡化，大口吐着鮮血，直至咽氣。

期間，蘇胤等人多次運功查看蘇一體內情況，毫無結果，就連精通醫術的好友都束手無策。

思考之際，耳邊傳來鳥鳴聲，劃破略顯安靜的歸一堂，天玄派長老少主精神一振。

這時，一個護衛小跑進堂，沿着歸一堂邊緣空處，來到蘇胤身後，在其耳邊說了幾句，蘇胤瞳孔微縮，眼角餘光望向天玄派幾人，寬大袖袍下，拳頭緊握。

幾句話之後，護衛匆忙跑下堂，路過蘇塵時，視線在其後背一閃而過，蘇塵有所感覺，扭頭看去，護衛已經來到歸一堂門口，匆忙離去。他望向父親蘇胤，蘇胤卻並未迎上他的目光，隱隱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轉而望向天玄派眾人，只見他們無不面露輕鬆神色，雙目精芒爆閃，這是提功內聚的表現。

“長老尚未回答鄙人的問題，天玄派是為何認定流言屬實呢，如此大動干戈。”蘇胤微笑着說道，似乎護衛的耳邊之語並未影響其保持的淡然心境。

而下坐的蘇塵則是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