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玄之行
大乾帝國,北域烏城。
城池北邊百公裡外,有着一望無際的連綿山脈,巍峨壯闊。
山體之上,密林如海,來自高處的氣流時不時傾泄而下,掀起丈高風浪,甚是壯觀。
適逢六月,烈日高懸。
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如同一縷縷金色的細沙,灑落在草地上。
林中,顏色斑駁不一的野花,散發著誘人的芳香;野獸低吼,飛禽驚飛,伴着潺潺的流水聲在微風中久久地回蕩着。
雖然,此處環境俱佳,但常有猛獸出沒,且土地難以開墾,距離城市較遠,故人跡罕至。
然而,今天......
平時鮮有人跡的山林,此刻有着小隊人馬穿行小道,人數近十五,個個手持長劍,服裝各異。不過,他們卻有一個共同之處,衣服胸口處齊刷刷地綉着交叉細劍。
交叉細劍!烏城中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標誌。
天玄派,烏城八大派之一,劍法出眾。
派主王翦實力,功至後天天位,烏城之中一流高手。
這些人中,騎馬走在最前的是一位青年,十八九歲的模樣,頗為英俊。他劍眉斜飛,鬢角垂下的幾縷長發,高挺的鼻子下,薄薄的嘴唇中吊著一根野草,蕩漾着玩世不恭的性格。
略微落後於英俊青年的是一個白髮老者,留着山羊鬍,他精目微閉,彷彿對周圍事物提不起任何興趣般。
二人身後又是兩位老者,年齡較之白髮老者略年輕些,但也應不會低於四十歲。與前者不同,他們目光不時落在山林間,有點像巡視的感覺。
其餘的十幾人年齡不一,以模樣估計,普遍集中在三十以下。他們雙目炯炯,透露着一種不一般的自信。
不用說,他們定然是派中精銳好手。
若是在烏城內人群中,出現天玄派身影並無可疑的點。然而,出現在這裏倒是令人奇怪。
莫非是在完成什麼任務?
天玄派,若論整體實力,只能排在末尾,但若是以派中人員數量,那是當之無愧的烏城第一。
當然,這仍然無法與城主府相比較,畢竟城主府才是烏城的主人,掌控着數萬人的軍隊。
不管你武功再高,就是武學宗師,千軍萬馬之前,也會落得氣竭身死的下場。
因此,八派實力再高,也不敢明面上與城主府作對,受城主府束縛。
也正是因為天玄派人員眾多,且經營着不少的生意,故他們的身影隨處可見,但那只是限域人口密集的地方,而此處......
“你確定是這個方向?”英俊青年勒馬停下,招來身後一人問道。
“稟少主,確實是這個方向,小人曾隨着大人親自來此。”那人躬着身軀敬道。
英俊青年揮了揮手,那人立刻退回原來的位置。
青年望了望身後幾位老者,一老者說道:“少主不用擔心,既是大人指路,應該不會有錯。”說完,眼神凝重起來。
青年注意其神情,好奇道:“長老是在擔心嗎?”
“只是此行怕不會那麼順利。”
“對方若是不配合,那只有強搶了。事關我天玄派興盛,不容得對方不同意。”
這時,白鬍子長老隨意說道:“走吧!”
“是。”話音齊齊落下,眾人繼續前行,速度快了不少。
順着他們行進方向朝着山林深處望去,似乎有着不和諧于山林的青色奇怪存在,接近山體的棕灰色。
原來在綠色的海洋中,坐落着一個巨大,古樸,莊重的府邸,東西南北圍牆各貫數百米,饒着圍牆屋脊建造的雕龍,鱗爪張舞,雙須飛動,好像要騰空而去似的。
大約半個時辰以後。
巨大宅院終於出現在一行人視野,先前被青年問話的人說道:“少主,就是那裏。”
聞之,首青年眯眼眺望,輕笑一聲,“終於到了。”
不待話音落下,手中馬鞭揚上半空,於空中呼嘯一圈,狠狠落下,用力抽打在褐色寶駒的屁股上,同時一手緊握牽繩上下顛動。
“架!”一聲輕喝,寶駒屁股吃痛嘶叫一聲,如箭般衝出,目標直指蘇宅。
一老者見狀,輕呼一聲道:“少主,慢點!”接着對身後的人說道:“護好少主!”
“是!”
眾人紛紛抽馬跟去,僅剩下白髮老者一人落後晃悠,保持先前之態唯有絲毫改變。
寶駒疾馳,快若閃電,巨宅在眼中快速放大。
府邸門前,兩隻巨大的石獅鎮在兩旁,體長近三米,立於石台之上,獅首離地兩米仍有餘,獅子怒目而視,血口張開,露出尖利的牙齒,如同出了鞘的鋼刀,冷寂的讓人雙腿只打哆嗦。
雄獅鬃毛濃密,雕刻隨意到如同真實一般,隨着雄獅昂首而帶來的悸動;可獅子左右前足分別前踏,因拉伸而顯露出質感肌肉塊,栩栩如生,有種鮮活的錯覺。
兩扇大門,應是珍貴的楠木鑄成,顯得古樸,卻又不失大氣。
巨門正上方有一個楠木做成的漆黑色大牌匾,邊上鑲有鎏金,金光閃閃,而在牌子的中心刻着同樣的鎏金的“蘇宅”二字,用筆強勁,蒼橫有力,筆勢龍飛鳳舞,縹緲幻極,宛若蘊含天機至理,有一股高深莫測的范兒。
“什麼人?”
注意遠方有不少人騎馬奔來,蘇宅門前的三人停止了閑聊,相互對視一眼,露出疑問。
三人腰間掛刀,應是看門護院的家丁。可他們並不是家丁裝扮,看其服飾談不上粗布,談不上華貴,倒是有種貼近生活的自然。
“最近,家主好像沒有說客人來訪的通知吧!”三人中年齡最小的說道,他模樣稚嫩,年齡該是與天玄派的英俊青年相仿。
“沒有。”一個寬肩後背,模樣最為成熟的人回應道。
蘇家自百年前在此隱居,過着與世無爭的生活,鮮有人知道。
雖然也會有人來此拜訪,但蘇家家主都會提前交代,而且這些人全是蘇家長輩至交,或至交後人。可這些人,也是屈指可數,更加不會一次性來這麼多人。
不由想起幾個月前的家族會議,以及上月家主外出回來以後,宣佈緊急閉關,直到前些天方才出關。
頓時,他生出不好的感覺,對另外一人說道:“小成,去稟報韓大叔,說有客到訪。”
“嗯,李大哥。”被喚作小成的魁梧年青人回答道,推開門,一溜煙地跑進去蘇宅內。
進去沒一會兒,天玄派便來到宅院之前。
眾人勒馬站停。
被稱為李大哥的青年,名為李文,走下門前台階,拱手尊敬道:“不知道閣下是?是否與家主有約?”他的語氣不卑不亢,點明一切。
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實力弱者被人欺,勢氣弱更被人欺負,這是“韓大叔”的話,他們時刻謹記着。
他們口中的韓大叔全名為韓松,實力在家主一人之下。他粗重有細,性格豪邁,頗受年青一輩敬仰,且更是一位熱心腸,經常指點蘇家小崽子們練功等,也被他們稱為蘇家總教頭。
小成進門以後,左拐進入一個拱形圓門,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話。
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韓大叔!
這是一處空地,專門用來練武之用。
練武空地上,身穿灰色麻布長衫的韓松正在那裏指點十數人練功,他身高約一米八左右,雙腿特長,寬肩後背,手掌粗大,似是蘊藏着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
烏黑頭髮直往後結成髮髻,高挺筆直的鼻粱上嵌着一對精光湛湛、活力智能的眼睛。古銅色的面龐給以堅毅之感,彷彿夕陽的暖光,讓人升不起半點害怕恐懼的感覺,反而覺得是易與之輩。
小成的到來,眾人目光偏轉,紛紛望着他,其中一人帶着調侃的味兒,說道:“小成,不是輪到你值班嗎?是不是又偷着懶兒,想讓大叔多指導你兩下子啊!”
調侃歸調侃,但他們不得不承認,小成忙裏偷閑的樂學還是足以讓他們豎起大拇指的,用他們的話說:“這小子,學武的韌勁太足了。”
若是在平時,小成肯定會反駁一下,但此刻卻是沒有,他望向韓松,“大叔,有客來訪。”
“有客來訪?”
聞之,眾人也是一臉疑惑,他們知道蘇家的情況,一時間大眼瞪小眼。
韓松似有所思,然後對着調侃說笑的眾人怒罵一聲,“兔崽子,趕緊照我說的重新感悟演練!”
說罷,韓松領着小成出去了。
“你說是什麼人?”背後留下紛紛的議論。
“難不成是暴露了?”
“這誰知道呢?”
“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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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觀青年器宇軒昂,猜測必是哪個有名家族或者門派中人。
雖然蘇家人隱居此處,不問世事,但日常生活所需等物品運輸還是需要了解外面的情況。
我不犯人,人卻不一定不犯我,適時了解時事,亦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不知不可避免,知者才能不怠。
當他注意到其胸口處的交叉雙劍刺繡,便知曉來者是何方勢力。
交叉雙劍刺繡,是烏城八派之一,天玄派獨有的標誌。
知了這些人來路,李文心中疑惑更深。
因着屈指可數的拜訪中,裝扮無一不是也都是文人雅客的模樣,少見舞刀弄槍裝扮的人。
當然,他也明白,知人善事非表面那般簡單,故意練習的舉手投足,可輕易欺騙一雙慧眼。由表及裏,並非始終可行。
即是如此,他依然可斷定,拜訪蘇家人中,並無門派中人,散人或許有可能,卻也絕非眼前這些人。
想及此處,他再度開口說道:“不知道爾等,是否與家主有約?”
被尊為“少主”的英俊青年並未回答李文問話,更不見有下馬的動作,反而是抽動牽繩,在幾人前馬蹄點地,馬首抖動,不停地喘着粗氣。
青年抬頭望着那書寫蒼勁有力的“蘇宅”后,露出玩味一笑,旋即目光下視,望向兩位護衛,言語不屑道:“時間沖洗下的赫赫蘇家,竟落得這番模樣。”
“是時間的無情,還是人的無能?”青年的聲音突然拔高,似笑非笑。
“你說什麼?”另一蘇家人聽得臉上露出怒色,質問起來。
此時,那落於青年的十數人到來,緊握馬繩,駿馬嘶叫喘氣,前蹄高高抬起,其中一人大罵道:“好大的膽子,敢對少主這麼說話,是不是活膩歪了。”
李文伸手攔住制止蘇家人,後者觀其眼色,閉口不語,退到一旁,但臉上怒意並無散去。
“哈哈哈,這位小兄弟,莫怪莫怪,我家少主天性如此,請小兄弟莫怪。”
兩人聞聲望去,十數人紛紛下馬,主動退往兩側,讓開一條道路,一個身着寬鬆灰袍的老者下馬,朝自己走來。
他年約五十,臉容拉長古拙如馬,有點死板板味道,強硬擠出的微笑在二人看來,頗為難看,迎上老者宛如獵鷹般的眼眸,兩人精神一震,剎那間萌生螻蟻的錯覺。
登時,爽朗笑聲從李文等人身後傳來,兩人頓時大喜。
“年輕人氣血強盛,豪放不羈,目空一切,本是天性,我們怎敢越俎代庖,有責怪之意。只是不知道天玄派到此,所謂何事?是否與家主有約?”
天玄派眾人注視下,收斂眸中精芒的韓松來到兩蘇家人之前,麻布長袖卷至手肘,古銅色的皮膚,筋肉分明立顯,一看便知是練家子。
“鄙人姓楊,不知這位是?”灰袍老者笑道。
在韓松出門剎那,他一直打量着韓松,從眼前護衛對他的態度,可以看出他有些地位。觀其雙眸,雖比常人明亮不少,但並無攝人的精芒閃現,如此結果,灰袍老者放心不少。
強者之列,雙目精光宛若利劍,除非刻意收斂,否則極難辨別,只剩下交手一途。
“小小管家而已。不知天玄派來訪,有失遠迎啊!只是據我所知,我蘇家似乎和天玄派沒有交集吧!”韓松拱手笑笑道。
“這個......確實如此。說來慚愧,天玄派成立時間短暫,雖名列八派之一,卻不如蘇家赫赫聲名在前,曾經帝國五大王族之首後人隱居在此,理應上門拜訪,只是派中事物較多耽擱,為表歉意,特此未經相約,由派中少主領頭,登門拜訪。”老者言辭鑿鑿,老臉難為情地說道。
韓松怎麼會聽不出老者之意,心中冷笑一聲,這老傢伙字字暗諷,特彆強調天玄派身為八派之一,聲名尤勝此時的蘇家。
天玄此行使得韓松聯想到最近幾個月內風聲鵲起的流言,以及蘇家遇到的蹊蹺事情等,他隱隱能夠確定一行人的目的為何,心中不由得戒備起來,
即是如此,聽到“少主”二字,心中仍不免微震,倒不是懼少主實力,正如灰袍老者所說雖令人氣憤,但話卻是不錯,蘇家如今的確勢微,不如天玄派響亮在外。
天玄派少主,名為王楓,派主王翦長子。
然而,若天玄派少主來此,那麼必定少不了實力更高的人一旁看守。
心神轉念間,他目光落前方,果不其然他看到眾人後方,一個身影慢悠悠地晃來,宛如寄情山水的文人墨客,欣賞着林間自然景色。
“蘇家已經不勝當年,輝煌不再,隱居百餘年,竭力避開塵世喧囂,家主吩咐過,不再干涉江湖朝堂之事,天玄派關懷之心,蘇家人銘記在心,只是家主一再吩咐,楊老應該明白虛名帶來的麻煩。”韓松話中逐客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聽得此話,少主王楓眉頭一皺,一臉不悅,似笑非笑道:“我天玄派不辭辛苦,來此處拜訪,尚未登門便被逐去,蘇管家是否認為這不會帶來麻煩呢?”
他接着道:“如此做法,烏城中尚沒有門派家族敢這麼做。不否認,昔日如虎的蘇家倒是有這個資格,可惜啊,如今猛虎掉了牙,斷了爪,資格需要與實力相匹配,否則只會徒生災禍。”
聽得這話,門后偷聽的蘇家人直接衝出來,憤憤不平正要說些什麼。
韓松搶先說道:“哈哈,少主說得好,不知少主所說的資格是否單單指閉門不見客這件事,還是其他的呢?”雙目緊盯王楓,只見後者嘴角上揚,顯然,他所言正是韓松所想。
“蘇管家多慮了,蘇管家既然如此不客氣,手上必然有着真功夫,不知可否賜教一番,讓晚輩見識一下。”
說著,青年不等韓松同意,縱身騰空躍馬,嘩!白光一閃,馬鞍前掛着的三尺長劍被拔出,刺向韓松,攜帶微弱劍氣,頗有凌厲。
“既然少主有此雅興,蘇某不才,來和少主玩上兩把,諸位應該不介意吧!”韓松目光巡視一圈,笑着說道。他當然知道,王楓行為完全是在試探,而韓松又何嘗不是。
當然,韓松可不是為了試探王楓的實力,而是跟隨而來的三位老者。從某一方面來說,天玄派不合時機的到訪,關聯的東西太多了。
韓松嘴上這麼說,身體卻是未曾移動絲毫。
天庭開闊,雙目明亮的韓松,彷彿就是這麼站着,等王楓的劍落在自己身上。
見此韓松這般模樣,感到被不屑對待的王楓眼神中透露難以抑制的怒氣,身為少主的他何曾被這麼低看,尤其是沒落家族的小小管家。
自大需要代價!
王楓低吟一聲。
此前是試探,而現在......他想用韓松的命來給他上一課,藉以告訴蘇家眾人:天玄派,如今的蘇家惹不起.
殺念起,微弱的劍氣勢微漲,比起先前凌厲許多。
一行人中其餘之人,包括兩位中年老者,以及那仍在晃悠的白髮老者,未有絲毫阻攔。但能夠感覺到他們的目光卻是緊緊聚焦着整個過程。
其實,他們如同王楓一樣憤怒,沒落家族的管家而已,也敢有如此猖獗行為,尚未通報家主,便遇將他們逐去,若是其他無名無派拜訪倒也可以,但是身為八派之一的天玄派,絕不會允許這種“蔑視”行為的發生,哪怕是家主提前叮囑過也不行。
天玄派少主,外加三個長老級別的高手,拜訪竟然連門也進不去,雖然此行屬於保密,但畢竟跟隨的還有不少的派中好手,豈不是讓他們看笑話。
況且,並非只有......
然而,不管他們如何憤怒,他們都不能像王楓一樣。
年輕人脾氣暴躁衝動出手,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你一個老人家氣不過出手,極有可能會落人口舌,仗勢欺人。
蘇家早已隱於山林多年,與你毫無交情,突然登門拜訪,人家不見,還能打上門去?
尤其掛着烏城八派之一的頭銜,雖是排在末,但也赫赫名聲啊!
當然了,對於王楓的貿然出手,三位老者雖應允,也有些擔心,王楓畢竟是派主之子,如果其出現閃失,倒是他們保護不周,但是考慮到對方已知他們來自天玄派,他們可不相信區區沒落家族的管家敢傷害王楓丁點。
此外,他們未阻攔少主王楓的出手,還有另一種考慮,那就是並不認為韓松多麼厲害,是隱藏的高手。
練武者,修為愈高,雙眼睛精芒愈攝人,體魄愈強健。
這種由內而外的精光雖然可以收斂,那種通達入境的氣勢卻是難以掩藏。然,只是單以氣勢來看,很難確定對方處於什麼級別。
年齡稍小的兩位老者先前觀其雙目透亮,並無攝人精芒射出,心中顧慮減少不少。至於韓松的體魄,倒是有點料子,不過兩人並未過多的往更高處想。
至於白鬍子老者,倒是露出一點玩味的笑意,而這笑意也是一閃即逝。
蘇家是否真的徹底沒落了呢?或許眼前這個蘇管家可以透露點什麼?
然而事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