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夢魘
他?意思是,捲髮的小男孩和那個16、7歲的男孩是同一個人嗎?
阿靜聯繫起這兩天自己能買到其他人夢,以及湯粉店老闆的例子,看見鴨舌帽男這麼篤定,對於自己見過“這個人”結論,感覺也容易接受了許多。
“那他是誰?我在哪兒見過他?”
“交易記錄顯示,你選擇的是我們的基礎服務,與你有關的夢境一般不超過24小時。”
24小時?也就是周六晚上11點到周日晚上11點左右的時間裏。“那我是什麼時候見過他的呢?捲髮的,16、7歲的,男孩…捲髮?!”
阿靜仔細回憶着時間段內遇到過的人,她明確的想起,在這個特定的時間段,自己只見過一個捲髮的男性。
那個炸串店門口的流浪漢!今早新聞報出來慘死街頭的乞討者!
“啊!是那個流浪漢嗎?我買到了一個死人的夢?!”阿靜對於這點無法接受,相較繼續好奇為什麼會買到其他人的夢,現在更害怕的是,自己竟然夢到了死人,還是一個只見過一面的死人。
“顧客別生氣,我說過,夢境都是源於人的念想,死人不會有想法怎麼可能有夢境呢,所以不必覺得晦氣。”
阿靜聽后緩了一口氣,試探的問“那我夢到的不是他的夢?”
“是他。他的確是我們這次夢境買賣的提供者。”
還是他的夢啊!阿靜聽着鴨舌帽男半句半句的往外蹦,氣不打一處來,正想和他投訴一番,卻看見鴨舌帽男中途點了一下“夢境販賣機”顯示屏,返回了阿靜常見2行字的那個界面,說道:“那是他活着時候最大的念想,所以你才可以買到。至於他的死,我們也是意外的。”
哦,活着時候的念想還好,這個交易原則倒是寬慰了阿靜不少。
“最大的念想?那個夢那麼壓抑、那麼難受,他為什麼要想這樣的事情啊。”阿靜不禁嘆氣道。
鴨舌帽男轉身對着“夢境販賣機”繼續操作着,不知道他在調試什麼。他一邊點擊一邊說:“人,如果要想控制自己的想法,是很難的事情。所以“念想”才能牽動人的情緒,影響人的感情,從而形成人的夢境。愛慕的、思念的、愧疚的、害怕的等等,都是人的念想,你昨天交易的夢境正是他生命里最害怕的念想。”
阿靜回憶起昨晚的夢,差點被淹沒的人、不斷下沉的男孩、聲聲悶響的子彈聲和白色水柱,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真實。這,是他經歷過的事情嗎?
阿靜小心翼翼的說:“他如果是當時那個16、7歲的男孩,至少活下來,在那個夢裏,他被水淹沒了...雖然他現在也…….”
“活下來的,不一定就是幸運的。你從他的夢境也可以看出來,他活着的每時每刻都害怕着,他可能寧願自己就被淹沒,別再游出去。”
“戰爭?”
鴨舌帽男點擊了最後一下顯示屏,像是終於調試好了系統的樣子,轉頭回復阿靜:“顧客是否知道20多年前,發生在我們領國的‘南越’戰爭?”
阿靜本就對歷史不感興趣,對於這個“南越”戰爭也並不熟悉。阿靜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鴨舌帽男繼續說著:“‘南越’戰爭發生在20多年前我們的一個沿海領國,那裏的人大多靠海居住,而人多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變成戰場的地方,戰爭中的國家要想打贏,必然需要熟悉水性的軍隊,那常年居住在海邊的男性便是軍隊士兵的最佳選擇。
‘南越’戰爭爆發蔓延,領國想盡辦法‘呼籲’年輕且熟悉水性的男性入伍當兵,阿南就是其中一個,當時的他,16歲。”
“阿南?那個夢裏的男孩嗎?也就是那個流浪漢?”阿靜疑問道。-
鴨舌帽男點頭:“阿南,阿南,他的名字好像就註定了他會參加那場戰鬥。本就懸殊的裝備和人數差距,讓阿南那一批平均年齡16、7歲的小孩從沿海埋伏作戰計劃,變成了‘地對海’掃射的埋葬計劃,而僥倖從子彈掃射中活下來的部分,竟然還被一張漁網攔住了通向岸上的路,阿南因為身材矮小,成為了唯一一個穿過堤岸與漁網邊沿空隙成功回到岸上的人。大難不死的他,回頭一看,就只剩一片深藍色看不見底的海,以及那些還沒下落到水平面以下的人頭。”
夢魘。
阿靜自小生活在一個和平的時代和國家,縱然通過新聞知道戰爭每天都發生在世界上的其他角落,但依舊無法想像健全的朋友變成殘肢、熟悉的街道毀成廢墟、原本交替的四季會停留在冬天無法前進。
阿南,當時只有16歲,這場景足以成為他一生的夢魘。
阿靜低下眉眼說:“那...或許,他現在也算是解脫了吧....”
“解脫?他被戰爭的夢魘纏繞着過了20多年,即使背負領國戰場逃兵的陰影也要逃出來,在我們國家寧願做個永遠趴在地上的乞丐,也在努力求生的他。死,會是他的解脫嗎?”
阿靜不敢抬頭,責怪自己這是在按照電視劇般編劇思路的想法,自以為是的編寫着他人的想法和感情,她覺得有些羞愧。
“我也好奇了,是誰,讓阿南解脫的;或者說,是誰阻止他活下去的。”鴨舌帽男回頭看向了剛剛經他調試系統的“夢境販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