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4）
“止一，止二，你們過來。”赫弗靈斯還是如同見到斯姆托克的人模人樣，召喚他的兩位手下。
摻雜了詭異微笑的面孔，赫弗靈斯手搭在櫃枱上，止一止二站在了他身後，不約而同地單膝跪地、異口同聲地請安問候：“神獄的威嚇者——赫弗靈斯大人，貴安。”
赫弗靈斯緩緩收起手，轉過身來，然後手肘往後，靠在櫃枱上，微微仰頭。紅寶石般的雙眼盯着光亮的天花板看了數秒，然後發話：“我尊敬的顧客近來如何？安然無恙嗎？”
止一輕閉雙眼，說道：“斯姆托克先生依舊安好，並且保持着活躍的好奇心，請大人安心。”
止二抬頭凝視赫弗靈斯：“回至高無上的大人，斯姆托克先生的周邊暫時不存在威脅。如果一旦出現，請大人特許止二前去清掃。”
“很好，我親愛的下屬。得知這些我很開心！”赫弗靈斯咧開了嘴，“那麼接下來……”
赫弗靈斯站直了身子，招手示意他們起身。赫弗靈斯走到沙發處坐下，張開雙臂癱坐着。突然，它變回了惡魔的樣子，商店裏的光亮瞬間被吞噬了一大半。
體型巨大的赫弗靈斯坐在兩個手下的對面，深邃而空洞的目光落在了他們的臉上。
“咳咳……我繼續說。斯姆托克的那一克靈魂哪……真的是……哈哈，非常有用處。”赫弗靈斯聲音沙啞，但還是很開心，“他所忽視的東西，居然治好了我的嗓子，我能感受到它在變好！”
止一止二同時說：“恭喜赫弗靈斯大人！”
赫弗靈斯這兩位下屬，止一是異常人，當初與換商赫弗靈斯交易過數次，丟失人性，此時與惡魔共存；止二，地獄大惡魔，赫弗靈斯剛被放逐之時，止二就跟隨着赫弗靈斯。
赫弗靈斯被迫丟失了太多力量，就連體質也是這般虛弱——帶着醜陋的面龐。他一直認為依靠人類的靈魂不足以治癒它的一根汗毛，但斯姆托克的靈魂卻有奇效，簡直出乎他的意料。
神獄的放逐之徒也妄想迴光返照！一個多世紀以前，那位君主對羸弱的赫弗靈斯這樣輕蔑地嘲笑。
我敬畏的神獄領主——庫利提斯。啊，多久沒有念叨這個名字了！有朝一日我還能目睹您的尊容嗎？鄙人赫弗靈斯，時刻懷揣腥紅的復仇之心，彼時，請頹敗在鄙人的鮮血利爪之下。赫弗靈斯的眼神變得冷漠而尖銳，止一止二站在它面前不寒而慄。
“止一止二。”赫弗靈斯很快就熟悉了恢復正常的嗓音，“我親愛的下屬，你們有新的事情要做，在此之前……帶上這個小玩意。”赫弗靈斯從披風裏摸出一個精緻的銀雕塑，那雕塑由一枚硬幣大小的底盤和底盤托着的銀色眼球構成——眼白部分點綴了大量的藍色與紅色。雕塑的銀色完全融入進灰白色的環境中，發出吸引視線的光。
這個雕塑一出現，周圍的環境一下子被塗抹成均勻的灰白色，給人以晦暗的心境，既覺得是處在冬日極寒的冰原，又覺得是待在了冷卻的盛滿骨灰的焚化爐里。止一的身體微微顫抖，止二身為獄中人也十分吃驚。
愕然的止二不禁發問：“這塑像？！難道說……大人，是要製造災厄嗎？”看來赫弗靈斯拿出的是何種毀滅性物品。
“人類的家不是我們的家，這次你們一起去辦，幫我製造獄中人憧憬的舞台！”赫弗靈斯說到後半句時狂喜。
赫弗靈斯手上的雕像，是“需”。比伯的人類，不論是君臨天下的帝邦領主，
亦或超乎常人存在的蒂洛姆，都未曾有機會親眼目睹這來自極獄的神！
“那麼，這個玩具，交給你了，止一。”赫弗靈斯收起了那玩弄屍體般歡喜的語氣，“止二，你負責輔佐止一。”
止一上前接過“需”，然後兩位下屬一起答道：“是，赫弗靈斯大人。”
神獄的威嚇者名不虛傳，即使同為惡魔，赫弗靈斯散發的邪惡氣場也實實在在地怔住了止二。止二站在止一身後，望着面前這位坐在沙發上的“衰頹”的大人——赫弗靈斯的存在終究不是它們這種地獄、煉獄的烏合之眾所能超過的，充其量只是望其項背。
能夠在幾乎所有獄中人感到恐懼的極獄中歷經重重險阻、攀登至極點的惡魔，就能進入他夢寐以求的神獄。
地獄、煉獄的惡魔作為升魔行至人間，都尚且會帶來浩劫。那麼，極獄和神獄的惡魔，但凡有一隻出現在比伯，摧毀人類辛苦構造的文明只在轉瞬即逝間。
而止一雙手中捧着的，就是如此的存在。兩位下屬未曾幻想過他們能夠獲此殊榮，執行如此重大的任務！誠惶誠恐！
“不過在此之前——”赫弗靈斯又化為人形，四周變回金碧輝煌的樣子，“我要你們去冗克羅（獄的巡遊者）那，讓他幫我多叫一點清潔工，讓那些傢伙替你們——我親愛的下屬打掩護。”
止一止二同時道謝：“感謝大人厚愛，替我們考慮周全。”
“確保萬無一失罷了。”赫弗靈斯微笑。
“恕在下駑鈍。”他們覺得自己會錯意了。
“那麼你們去吧，等清潔工都上崗了，聽我指令就好。”
“是！”止一止二化為虛無。
——
赫弗靈斯起身，收起微笑，轉向商店裏面的一扇門，走了過去。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沉重的“噔噔”聲。
他打開門，四周商店的牆壁消失不見，金黃的光亮也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幽藍的火光，腳下踩着堅硬的石拱橋。赫弗靈斯站在石拱橋的一邊，遙遠的對面是一位身着暗色重鎧、單手立着巨型烈焰三叉戟的高十幾米的巨人。
赫弗靈斯徐徐漫步，哼着悲哀的小調。
走了好一會兒，他站在那巨人面前。仔細看，這龐然大物與其叫巨人，不如稱呼其巨獸。
赫弗靈斯停下腳步：“茵衛，好久不見了，我來金庫取一些東西。”
“赫弗靈斯大人，貴安，您依然不減當初的威嚇之力。”茵衛口噴藍焰，渾濁的語氣中帶着尊崇。它低頭，用同樣幽藍的目光看着赫弗靈斯。
“這次我要的，是一隻不太聽話的玩偶，我需要找地方讓它消遣一下。”赫弗靈斯張開雙臂，臉上掛着標誌性的詭異微笑。
“好的，大人，請您稍等。”茵衛說話的同時，它身後的石壁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那是專為茵衛設計的大門，茵衛轉身走進去。
似乎僅過了幾秒鐘，茵衛從裏面緩緩走出來。到了赫弗靈斯面前，它輕輕放下三叉戟，跪下來，伸出一隻大手張開。
——手心裏正是那隻“玩偶”，大小確實和人類孩童喜愛的布絨玩具差不多，只是它是由生鏽的鐵皮包裹着的。玩偶的關節可以靈活扭動，類似畫師的造型人偶那樣。
“鬼佣”就是這個玩偶的名字，變成這副模樣說明與“籠”“濛獸”“需”那樣，等待被召喚。
“嗯，嗯，對，就是這個孩子，它到底多久沒見過光亮啦？”赫弗靈斯從茵衛手中接過，雙手捧着它。
赫弗靈斯頗有深意地盯着“鬼佣”——
“過一段時間，帶你晒晒月光。”
像是對着斯姆托克說話一樣，他的聲音中夾雜着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