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古茨
廣場上的“午餐大戰”從一開始就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這些上一頓飽飯已經不知道結束於什麼時候的村民們各個都在食物面前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原本容量甚大的大鍋在這二十多人面前壓根兒就不夠他們分的，幾乎是在眨眼間就已經見了低。
這陣勢看得負責給眾人分食物的老炊事兵沃爾夫瞪大了眼睛，手上的長柄大勺徑直地掉進了早已空空如也的鍋底。
“聖光啊……”這老兵喃喃自語道，“要是帝國的每一個人都能在戰場上拿出這樣的氣勢來，那不說恢復舊帝國的版圖，就是整個薩爾克利斯怕是也都要重歸一統了！”
“在希望他人能夠保持效率之前，不妨先弄明白他們高效的原因。”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語突兀地傳進了沃爾夫的耳中，這讓他當場一驚。
說老實話，以他這橙域級的中等念師實力要是放在整個修鍊者群體中當然並不起眼，但要是但看他在堡壘駐軍中的層次那他算是佼佼者了。更何況念師走的是直接修鍊精神力的修鍊體系，在感知力上本就遠超同級別的其他系修鍊者——但直到這句話切實從人家的嘴裏說出來后準確無誤地傳入自己的耳朵，他居然都沒能在這一過程前察覺自己的身邊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穿過了由二十幾個村民圍成的圈子，直接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人！
沃爾夫當場震驚地猛回頭。
下一個瞬間，滿臉震驚的沃爾夫當場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主簿大人！”
其實從事實上說，鮑里斯出現在這裏的過程倒還真和沃爾夫想的差不多。他還真是直接憑藉自身的實力毫無滯阻地穿過了人群后就直接出現在了沃爾夫的身後。
不過鮑里斯倒是注意到了沃爾夫向自己行禮時所做的動作：原本沃爾夫此時手上已經是什麼東西都沒有拿了，但他在彎腰之時卻還是雙手各自做了一個虛握物品的動作，然後兩隻手上的東西“虛空撞擊在了一起”。
這看起來就像是一名手持劍盾或者斧盾的戰士將自己的武器和防具碰撞在一起一般。
身為侍奉戰神之人的鮑里斯對這套動作可謂是再熟悉不過了——這時戰神信徒正式行禮時的標準動作。
在種種典籍與傳說中，戰神芒戈威就是一名身背盾持劍又配斧的強壯戰士形象。
於是鮑里斯面色和藹地拍了拍眼前這名信徒的肩膀：“你的手藝很好，看大家都吃的很開心。”
沃爾夫低下去隱藏在陰影里的臉上當即浮現出了一抹激動的微笑，看起來就跟吃了蜜一樣。
既然到這一步，沃爾夫原本心中被陌生人近身的恐懼已經消失無形了。但是當著這位大神官的面，他對剛剛那句話所產生的疑問卻又湧上了心頭。
想着畢竟機不可失的沃爾夫當即開口道：“主簿大人您剛剛教導我的那句話……請恕我愚鈍，我沒能明白它的意思。”
“這位先生，您如何稱呼？”
“沃爾夫·塔涅。”這名臉上還帶着煙熏火燎痕迹的炊事兵當即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塔涅先生，戰神之道應該告訴了我們，戰爭的目的是什麼？”
“保家衛國。”
“那我們對待戰爭的態度是什麼？”
“……審慎克制。”
“所以呀塔涅先生……”老主簿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和藹，“您剛剛的想法可不妥當。他們——這些就在你眼前的人們之所以會在食物面前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戰鬥力，
其中的緣由想必你是清楚的。”
“……是的大人，”沃爾夫覺得自己後背的冷汗立馬就下來了，“他們這是因……”
“先生，我今天來可不是找你進行學術討論的，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他們會這樣的原因，更希望你能以一種更加克制的態度對待戰爭。”
這位戰神教會的神官以一種足以令教會中的同胞們驚掉下巴的態度總結着自己的看法：“戰爭確實可以解決不少問題，鑒於您的身份與工作環境，戰爭的確與您息息相關……但也請您不要事事都只想着戰爭。”
“……”沃爾夫當即點頭如搗蒜。當著這樣一位綠域級強者的面，這位已經自認為對戰爭麻木了的老兵油子不知道隔了多少年後再度找回來自己當年剛入伍時的緊張感覺。
綠域級……不愧是在古帝國時代被稱為英雄的強者啊！
當然，這位有着豐富閱歷的老主簿也算是給這位不久前才在飢餓的村民面前大出風頭的老炊事兵留了幾分面子。這些話他都有意壓低了聲音，沒有大肆傳揚出去。
可村民們聽不見這些話卻並不意味着其他人就真的一點兒都聽不到了，比如——
“嘖嘖嘖……”站在遠處的路易將大鍋旁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他再一次感謝職業修鍊者的身份所賜給他的超凡聽力。
“眾神啊……”一旁的腓特烈也聽得很清楚，所以他也很是感慨，“我還以為戰神教會的神官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暴躁狂、戰爭狂呢！”
“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會離開教會在外面遊歷呢？”路易剔着牙縫裏的肉絲，“我看這八成就是因為被人排擠，在教會裏頭過不下去了吧！”
“……”腓特烈有些鬱悶，這倒不是說他覺得路易的想法過於陰暗，而是他悲哀地發現自己的想法居然也和路易差不多……
就在這兩人說話間，那位不知道問什麼這麼快就結束了用餐時間的主簿大人忽然就大踏步地向著他面前的人群走去。
眼見主簿大人露面，一眾村民們那狼吞虎咽的聲音頓時一滯。
這些村民雖然基本上可以說是大字不識一個，但那主要是客觀原因造就的，與他們的智商無關，從情感上說，這些本質淳樸的村民還是懂事知禮的。當然，這裏的禮自然不可能是那些貴族們的宮廷社交禮節。
而且既然他們這些人能夠被村裏的鄉親們挑選出來跑商，除了身子骨比較硬朗以外，這些基本的眼力見兒還是有的。
就不說鮑里斯有着教會神官這個與眾不同的身份，單憑他肯出面為了村名和堡壘駐軍溝通的這一行為來說，他便是有大恩於這些村名。
眼見恩人來了，在場眾人自然是要行禮。
不知道誰先放下了手上的木碗站了起來，二十幾號人齊刷刷地都跟着站了起來，再齊刷刷地向著眼前這位戈者行禮。
然後他們就都愣住了。
原因無他，終究是因為信仰——馬特侯國身為神聖諾睦皇帝的封臣，一直都是虔誠的曦雒女神信徒，所以馬特領的領民們絕大多數都為聖光信徒，其餘的村民不是信仰豐饒女神就是生命之神，也有些比較守舊傳統的村民信仰天龍帝……但一般而言，村民裏頭是很少有人會信奉戰神的。
於是乎這些村民們環顧一周，居然愣是連一個戰神信徒都沒有找到。
這可就麻煩了，要是平時那也算了，可現在當著人家戰神神官的面——尤其對方還是大傢伙兒的大恩人的情況下——在場的村民們可真是感受到了一陣尷尬。
好歹這鮑里斯倒是不太在意這一點。只見這位老主簿施施然地走到了村民之間，抖了抖自己身上那件有些破舊的罩袍下擺……
下一個瞬間，這位綠域級的資深神術師便在眾人驚駭的注視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滿是塵土的地面上，全然不顧周圍環境的髒亂。
鮑里斯的這一行為就像是按下了某一聯鎖裝置的開關按鈕，他的身邊頓時響起了一陣“天吶！”“神啊！”“主啊！”之類的驚呼聲。
不過看起來這位主簿大人倒是並未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
“坐啊大傢伙兒……”鮑里斯此刻笑得就像個淳樸的田間老漢，“難道你們平時不是這麼在地里吃午飯的嗎？”
“啊這……”在場的一眾村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一開始被公推出來成為代言人與駐軍對峙的漢子最先作出反應。
這名壯漢咬了咬牙，最好直接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既然大人都這樣了，那大傢伙兒也別楞着了，快些坐吧！”
“哎！這樣才對嘛！”鮑里斯拍着自己的大腿笑道。
於是在一陣塵土飛揚間，一眾村民全都各自回到了自己各自的位置上，有的甚至還故意高高跳起，隨後重重地坐了下去。
原先帶頭的那個村民見狀伸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土：“也用不着這麼誇張……”
鮑里斯倒是很快進入了狀態，他主動看向了這名壯漢，開口問道：“這位朋友，怎麼稱呼啊？”
“啊……”面對着一位和自己的身份之間存在着一道巨大鴻溝的大人物，哪怕這名壯漢在同鄉中算是比較沉穩的，此時他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大人，我叫古茨。”
“呦！”鮑里斯大大咧咧地拍着眼前這名壯漢的尖頭笑道，“這可不像是一般人家能起的名字嘛！”
此話一出，這位名叫古茨的壯漢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大人，我曾經……在一位老德魯伊的手底下當過紀念學徒，這個名字是他老人家給我起的。”
“這可真是件幸運的事情！”鮑里斯的眼裏流露出了難以造假的羨慕，“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德魯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