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夢?幻境?
夜晚,悶熱的天空下,往日蛙鳴不再。
在經歷了一天的訓練下,秦遲拖着疲憊的身軀洗了個熱水澡。因為明天要與白叔他們一起去凡人地,所以他今晚不準備冥想直接睡覺,且睡在白塵家。
秦遲,榕棲城秦家大少爺。
白塵,榕棲城白家少爺。
榕棲城四大世家就數白家與秦家關係最好,有姻親。秦遲與白塵便也是自小一塊兒長大,倆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當然這只是秦遲單方面認為。
白塵的房間樸素簡約,兩張小床(秦遲經常來睡)、一套書桌、一個衣櫃,書桌上布有幾本書及筆墨紙。
秦遲來到專屬於自己的床,一骨碌的滾倒在床上,面朝被子,同時抓着自己的頭髮,嘴裏發出磨牙的聲音,一會兒說白叔的訓練怎麼又增量了,一會兒罵柳白風那孫賊天天跑來炫耀恨不得把他給踹下圍牆,再抄起竹竿掄他。
白塵從小話不多,彷彿生來就被奪去了人的感情,在他的眼裏世界除了劍就是劍。所以秦遲向來是自說自話的。
秦遲躺在床上,記憶着自己白天的訓練。白叔今天在他與白塵鍛煉完日常訓練后讓他們爬鹿矮峰,他們早就筋疲力盡,爬山時的力氣大概只相當於一個六歲小孩。但白叔卻只是給兩人一人一根木棍做支撐,接着腳步輕點,一剎那就不見了蹤影。
要知道鹿矮峰雖然不高卻勝在路陡,帶刺的草叢總能讓人腿上滿是划傷。
雖然登山的經歷讓人不爽,但等他們到達山峰后白叔直接讓他們服上一瓶叫不上名字的藥劑,而後進入冥想。
那種感覺……感覺……
輕飄飄的……彷彿踩在雲朵上……好像元氣獲得了通行證,在腎脾肝處自由穿梭……
秦遲想着想着就進入夢鄉了。
踢踏踢踏~
踢踏踢踏~
拖鞋趿拉在地的聲音在幽幽的黑暗中傳來,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外面不知哪個僕人掌起了火,透過窗戶鋪灑進一層亮光。
踢踏聲不斷地響起,秦遲感覺自己還未睡飽,萬分不願現在起來,便不理會踢踏聲,只當白塵醒來在來回走動,心中道再睡會兒就起。
可那踢踏聲着實煩人,且變得越來越密集,整棟大樓都在這簡單的踢踏聲中震動。
秦遲頓感煩躁,遂想要下床將自己的鞋子扔白塵臉上,平時也沒見他早起這麼吵啊。
等等……
秦遲突然發現自己的眼睛睜不開,又想要張嘴說話,但嘴像被人用線縫合了般開合不得,再想挪動身子,赫然發現自己連抬根手指的力氣都消失,恍若被股無形的力量吸收,身體軟綿無力。
周圍一片安靜,僅剩魔咒般的踢踏聲在循環播放,無盡的黑暗籠罩着,詭異地讓人心裏直發慌。
再結合白塵往往醒得比他早,每次起來那傢伙已經開始練劍了,也就是說白塵是不可能把他吵醒的,他睡覺可是雷打不動的。況且白塵不穿草鞋,總是些料子舒服的皮革鞋,這種鞋是不會發出那種大塊面積的物品落地的聲音。
是夢?還是幻境?
對於這種狀況,當事人都會認為是后一種。因為幻境能殺人。
在所有選擇下,死亡永遠名列前茅。
踢踏踢踏~
腳步聲猶在耳畔,一股寒意順着冷風從腳底灌入。
幻境他還未經歷過,只是在書中看過,未知的恐懼一下便籠罩過來,秦遲情不自禁地打個寒顫。
遂在腦中翻閱有關書中所識幻境的知識:幻術師主要以神魂力量進行攻擊。若是神魂力量相當,那幻術師在施法前就需要一個前置條件;若是神魂力量較強,則可直接省略前置條件。而這前置條件可以是動作,聲音,圖畫,藥物等等等等。在幻境中會有個幻術設點,也就是幻術師決定的出口,身處幻境的人要麼以絕對的實力碾碎幻境,要麼找到幻術師在幻境中的主身殺掉,要麼就是找到幻術設點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不過,秦遲只能對此牙疼了,因為他連簡單的視物都不行,更別提動作了。若真是幻境的話,那麼幻境主人必定強他百倍。當然,秦遲對這種情況還是抱有這只是個夢的想法的,畢竟人做夢在所難免嘛。而且他也想不出自己招惹上什麼人了。
秦遲放緩了呼吸,控制自己大腦不斷回放自己的記憶,他要讓自己擺脫黑暗下帶給人的莫名的恐懼。
但,並沒什麼用。
時間如夜晚冷寂又漫長,黑暗若深淵高深而可怖。
未幾,潑墨的黑再次覆蓋了視野,腦中的幻燈片戛然而止,秦遲只覺自己眼睛一疼,雖然還是睜不開,但詭異的發現自己好像能看見東西了,就是有些模糊。出現在黑暗中的身影看着是個人,大概有三尺多高,應該是個小孩。在他臉部破開個大口子,也許是他的嘴。
那小孩就在秦遲床邊來回走動,冰冷的吐息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伴隨着那雨點咚咚似的心跳,逼着秦遲不斷在心裏念着這是夢~是夢~夢~
踢踏聲漸漸將時間拉的老長,可能是將棉麻拉成細絲,然後又由細絲變成了蠶蛹,牢牢包裹着裏面的人。秦遲已經不能保持冷靜了,他背後直冒汗,在這種考驗心理的折磨下,他彷彿來到個大圓盤上,圓盤上面標有自己的出生和死亡,而他分明站在自己的死亡線上。
踢踏————
圓盤上刻着的出生線上突兀的顯現出一個黑影。
腳步聲突然放大,小孩停止他來回走動的動作,調轉方向朝着秦遲靠近……
唰——秦遲雙腿一抖,一個激靈翻身下床,一隻手還緊緊地抓住床單。雙眼猛然睜開,視野由模糊變得清晰,心眼都彷彿要跳出來。秦遲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等到肺里舒緩了,才有心思看着面前的硬床,褐色的薄被凌亂的堆在角落,一皮膚黝黑的手正緊緊抓住床單,扯出褶子。
“呼,幸好是夢……”秦遲長出一口氣,身上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恍然間背部汗水打濕了上衣。要是幻境的話他可能就栽了,嗯……還是無聲無息的那種。
秦遲覺得是自己這幾天搜羅的凡人地的一些光怪陸離的鬼怪話本導致自己做了這般夢,不由得暗罵了聲晦氣,卻又加劇了他對凡人地的嚮往。想知道那些凡人在不能成為元靈武者的情況下是如何將一些壯大現象描繪成鬼在作祟的。
夢大概只有在夢中才是恐怖的,一旦夢醒了,恐懼便也隨之消散,如同風一樣捉摸不透。秦遲已然沒了睡意,於是通過屋裏些許亮光起身來到白塵床前一腳踢向床沿,發出巨大的轟響。沒管白塵那死屍般的臉直直凝視着他,秦遲一屁股坐在床邊,一腳搭在床沿,同時手伸向衣櫃裏翻找,嘴還在念叨:“哎,困嗎?陪我聊聊。”
然後秦遲就看到白塵面無表情地從枕頭下掏出一本書遞了過來,理也沒理秦遲逕自盤腿開始冥想。秦遲愣愣地接住書,接着在白塵閉眼的那一刻用書甩了他一臉。但無用,秦遲只好悻悻作罷,從衣櫃裏挑了件較薄的外套穿上,越過白塵拉動他窗邊的一根垂下的被扭成麻花的長線。
突然,一團火焰從屋頂悄無聲息出現,彷彿有雙無形的手在施展魔法,賜予光明,火焰被用力一拋,劃過美麗的拋物線,一段路程后又陡然分成兩股,最終落於屋內兩個燭座上。
噼啪---火焰迸濺,勢頭突增,房間霎時明亮。
秦遲抱着書回床捧讀。身為秦家大少爺,即使是被撿來的,他也需要多習武,多讀書,爭取入學後為家族爭光。不過秦遲總能想出各種稀奇古怪的法子偷溜去玩,並且玩法多樣。哪怕現在秦遲已經十六,他在一眾兒童中的威望和傳說也絲毫不減。
此書名為《三千魔獸彙編總集》,裏面收錄了瀚界常見魔獸的繪圖及特徵。
秦遲隨手翻開一頁,立刻便被一張圖片吸引。“棱皮龜……”秦遲喃喃道,摩挲着下巴,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接着視線往下移。圖片下附有說明:棱皮***大,頸尾較短,平均身長百丈,龜殼堅比金剛,食物複雜,頭部較軟。
“唔……百丈?這要是練了大羅通天術不可以變得有幾千丈,哇……有多大啊?”秦遲再看了會兒,便放下書,起身走到燭座前,順時針轉動燭座底部兩圈,那上面的火焰就“噗”的一聲熄滅。接着同樣的操作熄滅另一盞,最後入睡。
踢踏————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秦遲在心理嘖了一聲,再次發現說話動作不行下,轉而心平氣和地東想西想,反正是夢,沒有性命之憂。可是……小孩似乎不準備故技重施。
不過輕輕一跳,秦遲就感覺有東西趴在他身上,這行為一下就打斷他那天馬行空的想像,使他情不自禁的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這個看不到臉的孩子身上。
秦遲於黑暗中分明感知到小孩正死死地盯住他,枉若狐狸盯着柵欄里的雞。小孩像是扯住秦遲的衣服往上爬,動作極輕,但被他爬的秦遲可不好受,像是石頭在身體裏移動,難受的緊。小孩的氣息也越來越近,屬於人的溫度活化成張牙舞爪的怪物在他的頭頂上凝視着,凝視着……
吐息的聲音因為未知而被無限拉長,化成針線右耳進,左耳出,大腦穿。
他正面無表情地盯着秦遲,
令人毛骨悚然!!!
秦遲沒有動,一是他根本動不了,二是就算他能動,也無濟於事,畢竟不得不承認他被嚇住了,是那種身體發軟不受控制。
荷……荷……荷……
小孩嘴裏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倏的,他一把抓住了秦遲。
被五根關節突出的手指冰冷又疼痛的扣住腕部,秦遲頓時汗毛直豎,一個驚呼猛地彈跳而起,受怕般疾速甩開扣在自己腕上的手。
屋外,悶熱的夜晚正在急躁不安的等待。
終於,轟隆-————-
一道低沉的,連續不斷的自遠方而來的雷電如期而至,藉以一些零碎而短促的閃電為禮物,給漆黑送明耀。
秦遲驚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扭轉上身拍拍衣服。眼睛瞟到白塵還在冥想狀態,嘆了口氣,之後便覺自己不合適,兄弟都在努力呢,自己在這休息太不成器,於是也要開始冥想。豈料,一道暗藍色光剎那間鑽入眉梢,秦遲忽覺一陣困意強烈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