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了悟第七
幻境就像是一個皮球,此刻皮球裂了個口子風雲巨變,而人們哀嚎的聲音要將外面的天空都撕個粉碎。
百里茉聽得動靜,一眼就望見了那個缺口,這一切猝不及防,但是這個時候是該出去了,幻境將要破碎,如果他們繼續待在這裏,只會和幻境一起粉身碎骨。
時間急迫刻不容緩,她彎腰去抱趙予安道:“你給我再忍忍,我們得先出去,出去了就好了。”
只是這一抱卻壞了事兒,懷中的人已經冰涼一片。
百里茉心裏一驚,這溫度着實不像活人,她下意識的去抓趙予安的脈搏,結果卻是平靜一片,一點跳動的跡象都沒有。
百里茉傻了眼,覺得自己此刻的腦漿全是漿糊。
!!!就這麼死了?……
趙予安就這麼歇菜了?
不應該啊,沒她這戲還怎麼下去?
等等……
“卧槽卧槽,該死的我忘了,這身體不是她的啊!”百里茉抓狂了,絲毫不憐香惜玉了,剛剛還抱着跟個寶貝似的身體隨手一丟,氣沉丹田的衝著遠方大喊道:“林北望!你找着她的身體沒有!靈魂不見了!”
林北望本想抽身了,但聽聞百里茉這句話,腳步硬生生剎住了。
是啊,這具身體不應該是他的,那趙予安的身體也不會是原裝的,還有小罡風的身體,這些都還未曾看到。
但此刻無華已經魂飛魄散,還能找誰問?他就算了,小罡風沒了也不過是沒了個寄生宿主而已,但是趙予安可是實打實的獨此一個,原主的身體早就被丟到了這彩霞鎮某個地方藏了起來。
那現在該如何找起?裂口處轟隆作響的雷聲噼里啪啦,這時間簡直比火燒眉毛還緊張,都已經燒的他頭皮發麻了!
林北望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林北望此刻着實看不出什麼玉樹臨風了,被靈力激蕩開,頭髮絲兒飛成了柳絮,差一個繩子他就能把頭髮當掃把賣了。
有時候大概真的需要禿頭來買一點聰明葯,在林北望揪掉自己一根頭髮的時候,他想起來了一個東西。
如果前面的論證都是對的,那那個東西出現在他身上就實在太過蹊蹺。
那個平安扣是趙予安生母遺物對吧?!可為什麼在他換了身體之後,卻繼續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大多仙門之家,留給兒孫的諸如晶石玉器之類,都傳是有靈。
那林北望姑且信一次,是上天在給他的一條生門。他相信那塊玉會告訴他,趙予安在哪。
林北望開始瘋狂的尋找平安扣的下落,大街小巷被搜羅了個遍,而裂口已經開滿了半邊的天空,他將目光投向了那顆被自己攔腰斬了的大樹,樹根處熒光閃動,溫潤的照在林北望的眼中。
“我找到了!”林北望傳完音信,拿起不卻的刀鞘開始挖了起來。
這棵大樹的土地鬆軟,樹的根埋的不深,是以林北望輕而易舉的就摸到了那雙因為常年練劍而帶着繭子的手掌。
這種感覺此刻說來是真的很奇妙,他明明對於趙予安算不上喜歡,但是卻接受不了她的因此而去。
人真的是一個矛盾的物種。
漸漸的趙予安的白衣露出了形狀,她被埋在了這個地底下,大樹的根部糾結成一個籠子,很好的罩住了它,如果不是那個平安扣,林北望根本不可能察覺到這個地方,而這個幻境即將崩塌,它會帶着趙予安一起粉身碎骨。
林北望將平安扣上的土甩乾淨,將趙予安的身體從泥土裏抱了出來,顧不上去找小罡風的身體,腳尖一點衝著打開的裂口飛出。
兩人出去的一剎那,山傾海塌的聲響炸聾了林北望等人。
而九重天上此刻也是轟隆作響,雲霧翻騰間金光乍現,一身白袍的司命站在雲端注視着腳下發生的一切嘆了口氣:“小谷主啊小谷主,勸你不涉足她的事情是為你好,怎麼就不明白呢?”
雖然早就知道百里茉忍不住,但是卻也沒想到這麼快就犯了戒。
如今天雷在頂,他如何能插手這件事?
司命站在原地片刻,終是認了命。正待動作,卻聽身後佛號聲聲,雲海翻騰間帶來了些許檀香氣息,清冽提神,莊嚴的佛光在烏雲間若隱若現。
隨後一個身穿袈裟,大肚頭圓的佛陀漫步走來,司命認出來人彎腰恭敬道:“彌勒佛祖。”
“阿彌陀佛。”彌勒和藹的看向司命:“神君為了小谷主之事而來?”
“弟子不敢。”司命拱手彎腰,態度一派端正:“小谷主擅自參與無華上仙此事,弟子不敢包庇。”
彌勒看了眼他手裏還未曾收起了的法器,笑而不語。天界誰都知道司命慣着百花谷那位小混球,雖然嘴上說著不敢,手裏法器都現了身,還不是在為那位小施主擦屁股?
看破不說破,彌勒搖了搖頭:“因果輪迴,小谷主貿然衝撞天意,必有後果在此,你若是好生勸解,也許之後她還能被網開一面。”
司命心想,我說了要是算數,此刻我也不會站在這裏給她擦屁股了。只是腹誹歸腹誹,他面子還是做得很足,象徵性的將法器一收。
但垂眸便看彌勒手中拿了一物,司命不禁奇怪,難道佛祖也是來給某人擦屁股的?
不對啊,百里茉連西天都未曾去過,說是覺得如來太啰嗦,怎麼會驚擾彌勒來給她擦屁股?
猜不透來意,司命只好問了出來:“不知佛祖來此有什麼要事?”
彌勒似乎對於他的內心活動了如指掌,但是看他淡淡一笑並未說破:“我是來為我那不成器的弟子,收拾一個禍根。”
弟子?不是百里茉那就是……
司命驚愕的看向他:“無華上仙,是你的弟子?”
彌勒嘆了口氣:“她在我跟前修鍊了許久,隨後得佛祖點化飛升。”
檀香跟前養出的上仙,卻在仙魔大戰是讓兩族聞風喪膽,一點都不像西天如來那群人看着長大的,一點都不懂心慈手軟。
彌勒望了望下方的水深火熱:“她年少輕狂時,將自己的身上一物壓入了佛祖蓮壇底下,此後數百年以劍論生死。那被她壓在蓮壇底下的東西生了自己的靈智,但為道不正,我和觀世音一直教化,本以為……”
他說完嘆了口氣:“是我疏忽了。”
天中銀光四起,彌勒將手中之物拋出,那是一根讓人看起來極其難受的棍狀物體,通體黢黑,整個形狀看起來坑坑窪窪,讓人在視覺上就能受到極大的衝擊。
那東西落地在雲海間,從一根黢黑奇怪的樹枝,長成了一顆菩提樹,綠葉垂下間,一縷縷銀光被吸進枝繁葉茂里。
司命輕輕攏了一把,感受到熟悉的氣息。
是無華。
是那個在凡間飛灰湮滅的孤魂。
彌勒笑着與他對視,笑容微妙不可言說,司命卻膽戰心驚。
“星君且好自為之。”彌勒收回菩提樹,沒有任何停頓,將樹枝塞回寬大的袈裟袖子裏,轉眼間便飄得無影無蹤。
林北望背着趙予安的身體一躍而出,身後幻境倒下,彩霞鎮原本就荒蕪的門前塵煙四起,外面正是明月當空,塵沙遮眼,看着更是朦朧,但是清晰的是炸在耳畔的驚雷。
百里茉臉色一白,林北望看向她,前者苦笑一聲:“替她招魂吧,我……我便不再多留了。”
她說完向遠山疾馳而去,林北望默默的看着她倉皇的背影,雷聲追至遠走,目標是誰再明顯不過。
但林北望此刻無暇顧及她,趙予安的身體是搶救出來了,但是靈魂一直沒有歸體的打算,也不知道遊盪到了何處去。
他得想辦法找回趙予安的魂魄。
而山間月光幽微,此刻只是一個小小靈魂的趙予安在林間跑着,靈體閃爍着微光時淡時濃。
此刻她最迫切的並不是回到自己的身體,而是想找一口能讓她神魂上這可怕的火熱消停下來的泉水。她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要被活生生燒的魂飛魄散了。
她漫無目的的跑着月光傾灑,但身後一道身影輕點林葉飄忽而至,趙予安雖然被燒的頭腦發暈,但對於異常的敏感度還是是有的,只是此刻她沒有身體,無法對敵,能做的只是跑的越來越遠而已。
來人身法輕盈如同鬼魅,但見趙予安始終吊在他前頭,不由得嘖了一聲:“當年勇冠三軍,以女兒之身血洗三途河,下凡了都這般的難搞,真是……”
話音一落,一道銀色長鞭卷出,長鞭上隱隱金光流過,鞭尾恰好扼住了趙予安的咽喉,隨後趙予安的眼裏景色倒退,她被活生生拖了回來。
但是就此放棄任人宰割不是趙予安的作風,她想旋身,想去抓那條鞭子,只是雙手不過剛剛觸及那長鞭,便被鞭子上若隱若現的法咒燙的悶哼一聲。她無法回頭,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覺得這人說話如清風入海的感覺格外的熟悉。
那人輕輕笑了笑:“這次不是來害你的,聽話,睡吧。”
趙予安很想說不,但是那人不知是用了什麼魔法,這句話一落地,她就感覺到神魂困頓,雙眼不自覺的就閉上了。
見她安靜下來,林西瀧稍稍呼出一口氣。
女人果然還是很難搞。他收回長鞭,仔細的看着趙予安額間若隱若現的紅色印記。
有些玩脫了,混沌雖然是他捉來的分身,但是到底是上古凶獸,他為了捉這麼一個影子費了不少力氣,本來只是想下點小絆子,沒想到趙予安這麼不怕死。
林西瀧嘆了口氣,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在趙予安的眉心,隨後沿着這血跡為中心,畫了個小小的符咒。
紅色印記瞬間消停,林西瀧呼出口氣。
想起混沌腹中林北望的那番話。
天命么?
林西瀧笑了笑,將趙予安的魂魄至一個小瓶里哼着歌兒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