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第2章 第 2 章

聽到這聲音的瞬間,或者說聽到這句“台詞”的瞬間,沈清池精神一振。

雖然他背對着門口方向,沒有看到來人的臉,但從這三言兩語間,已經確定了他的身份。

沈放。

原主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叔,沈父最小的弟弟,也即小說中最大的反派。

當然,這個“反派”是相對於周望延來說的,在沈清池看來,沈放所做的一切簡直是替天行道,這部小說中他能看得順眼的角色,除了假少爺“沈清池”,也就剩下這個反派沈放了。

沈放其人,看上去自由散漫、風流成性,貌似是個什麼都不懂只知道享樂的大齡紈絝,對那些豪門爭奪全無興趣,而實際上,那些全都是他偽裝出來的表象。

真正的沈放韜光養晦十幾年,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將整個沈家攪得天翻地覆,手段果敢狠絕,直接將沈家夫妻送進監獄,沈家偌大的基業,就被他一人獨攬在手。

沈清池看小說看到這裏的時候,還狠狠地爽了一把,可接下來的劇情發展卻讓他大跌眼鏡——作者為了突出主角周望延牛逼,強行給沈放降智,居然寫他因為念及和周望延的一點叔侄情分,一腳踏進對方漏洞百出的圈套,被這個便宜侄子一刀捅死了!

開什麼玩笑!

沈放把自己親大哥送進監獄時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會在乎一點所謂的叔侄情分?

還是以捅死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

哦他差點忘了,五毒俱全的法制咖主角周望延,不光囚禁虐待逼死“沈清池”,冒名頂替他上大學,身上還背着自己親叔叔的人命。

看到沈放被周望延捅死的時候,沈清池簡直氣笑了,他估計是作者把沈放寫得太強,結果收不回來,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扳倒他,所以只能安排主角用“捅死”這種傻子才會選擇的方式,強行讓沈放下線。

更離譜的是,這段劇情的評論區居然沒有一個人罵降智,而是全在歡呼“死得好”。

現在想想,那些不和諧的聲音應該都和他一樣,被刪評禁言了。

或許是因為沈放收拾過原主的養父母,又或許是他死得太過冤枉可惜,總之沈清池對這個角色很有好感,幾乎在他出現的同時,內心已經做出了決定。

那個低沉散漫的嗓音再度開口:“我想大哥邀請我來參加接風宴,不是特意來給我展示你們是怎麼吵架的吧?”

“啊,小放啊,那個……你誤會了,”沈母終於收起自己的尖酸刻薄,換上一副笑臉,“清池他剛才不小心……”

“我媽她不是故意推倒我的。”沈清池很小聲地說了一句,少年清澈的嗓音格外清晰,他自己從地上爬起身,指尖輕輕在眼角擦拭了一下,拭去一滴並不引人注目的眼淚。

沈母的臉上劃過一抹尬色。

“是我太不聽話了,總是惹她生氣,”沈清池低着頭,續上自己的話音,語調竟有些哽咽,“是我心胸狹隘,嫉妒望延弟弟,所以故意沒叫他,讓小叔看笑話了。”

他說著轉向周望延:“望延弟弟,對不起,我不該對你那麼冷淡,希望你能原諒我的不禮貌,還有,歡迎回家。”

周望延哼了一聲,那張樣貌與沈清池截然不同的俊臉上掛着不加掩飾的挑釁意味。

“……嗐,清池這孩子也真是的,哪有他說的那麼嚴重,”沈父滿臉堆笑地開了口,“都是孩子嘛,小打小鬧很正常,家裏突然多了一個人,清池不適應也很正常。沒事啊清池,你跟望延弟弟多相處幾天就熟悉了,你是哥哥,多包容他一點,好不好?”

沈清池乖巧點頭。

沈放抱着胳膊站在一邊,饒有興緻地看着這對貌合神離的父子,他視線從沈清池臉上掃過,只見這精緻漂亮的少年紅着眼尾,眼眶裏還沁着一點潮濕,似乎在強忍淚意。

像只受了欺負的小兔子。

察覺到他的注視,沈清池也回過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簡直……和小說中描述的一模一樣!

沈放的外表要比實際年齡顯得更年輕些,卻又有着成熟男人式的英俊,唇角總是微微勾着,臉上時常帶笑,他用那種漫不經心的眼神看人時,透出對一切置身事外般的懶散。

然而他左眼眉骨處的一道傷疤沖淡了這種懶散,傷疤從眉峰一直斜切到眼尾,他笑着的時候還好,一旦不笑了,眉宇間就會平添一股不容冒犯的冷厲。

沈清池還記得原著中的描述——【沈放像是一把藏於鞘內的利刃,沒人知道這把利刃什麼時候出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利刃出鞘,必定見血。】

匆匆一瞥間,他從對方那饒有興緻的眼神中感覺到了審視。

沈清池移開眼。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咱們就開飯吧?”沈父——沈敬笑盈盈地去搭弟弟的肩膀,親切地寒暄起來,“小放啊,你可有些日子沒來了,今天一定陪我多喝點。”

他們兩人先走,沈母朱正娟陪着親兒子周望延,只有沈清池獨自落在最後。

之前發生的那場鬧劇貌似已經落幕,但熟讀原文的沈清池知道,其實它才剛剛開始。

這頓接風宴,幾乎是決定原主命運的“最後的晚餐”。

他今晚必須逃離沈家,宴席結束后,是最好的機會。

幾人到了宴會廳,雖然沈清池知道沈家是豪門,但親眼看到和小說里描述一模一樣的裝潢時,還是有些震驚。

宴會廳的餐桌是張能夠坐下十六人的長條大台,實不實用不知道,反正氣派是足夠了。

沈敬招呼着沈放率先落座,沈清池回憶了一下——小說中描述,沈母讓原主坐在了周望延旁邊,正是因為坐得太近,讓周望延盯上了他。

於是他想了想,趕在朱正娟開口之前,果斷拉開椅子,坐到了沈放右手邊。

所有人都已經落座,他和周望延的位置剛好是五人中最遠的斜對角。

朱正娟剛要出口的話卡在喉間,有些惱羞成怒。

沈清池感覺到眾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沈敬也面露不悅,而就在他即將開口時,沈放卻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話頭。

男人朝沈清池偏過頭來,語調中帶着一點笑音:“怎麼,清池要陪小叔喝酒嗎?”

他有意無意地朝沈清池這邊微傾身體,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

沈清池像是不敢看他,怯生生地應了一句“嗯”。

沈放一挑眉,轉頭對沈敬道:“大哥,你兒子還是挺懂事的嘛,知道家裏來客人,要陪客人喝酒。依我看,倒也沒有嫂子說得那麼誇張,清池他畢竟‘也’還是個孩子,差不多就行了,不要逼得太狠。”

他刻意將那個“也”字咬得極重,朱正娟聽了,臉上一陣青白。

詭異的氣氛當中,沈清池忍不住又看了沈放一眼。

不知道有心還是無意,沈放似乎在維護他。

原著中並沒有這段內容,雖然小說里沈放進門時也說了“欺負小孩”那句話,但原主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所以在飯桌上,沈放沒再維護原主。

也許因為他更改了台詞,劇情開始發生微妙的偏移。

這讓沈清池精神振奮,他視線停留在沈放身上,鼻端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清涼發苦。

與此同時,沈放不着痕迹地將放在右手邊的筷子挪到了左手邊。

他身上原本披了一件鉛灰色的西裝外套,進宴會廳時順手掛在了衣帽架上,現在上身只着一件黑色襯衫,扣子敞開到襟前,露出輪廓分明的鎖骨,以及優美有力的肌肉線條。

隨着他的動作,襯衫袖口微微撩起,露出藏在下面的一截繃帶。

沈清池瞬間明白了藥味的來源。

書中描述,沈放是沈敬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活下來的弟弟,其他人都成為了豪門內鬥的犧牲品。而沈放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因為在數年前沈敬遭受仇家追殺時,拚命保護了他,自己不慎被傷到右手臂,傷處每逢陰天下雨就會疼痛難忍,只能藉助藥物鎮痛。

今天晚上,剛好預報有一場大雨。

沈放在那次事故中破了相,傷了手,卻也因此得到了沈敬的信任,在沈家的話語權僅次於他,甚至連沈母朱正娟說話辦事,都得看這位小叔子的臉色。

沈清池勢單力薄,想獨自對付周望延,以及沈敬這隻笑面虎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能夠得到沈放的幫助……

沈清池正打着小算盤,又聽到“笑面虎”和稀泥的笑聲:“小放啊,你可說到點子上了,你嫂子哪裏都好,就是對孩子們太嚴苛,我知道她出發點是好的,想讓他們更加優秀這沒錯,可有時候未免過於望子成龍,嚴厲過頭了。”

聽了這番話,沈清池只感覺自己還沒吃飯,已經有點反胃了,這夫妻兩個,真是噁心人都能噁心出不同的境界。

“好了,不說那些不高興的,”笑面虎端起酒杯,“今天是望延回家的日子,從今往後,我們沈家就要多一個人了。望延,清池,你們兄弟兩個要互相幫扶,多說說話,別搞得像陌生人一樣。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有什麼需要,就跟爸爸說,別不好意思,聽到沒?”

沈清池乖巧應聲。

周望延則站起身,沖他舉杯:“我敬小池哥哥一個。”

沈敬笑逐顏開:“哎,這才對嘛。”

沈清池被迫起身跟他碰杯,周望延杯子裏是汽水,而他杯子裏是酒。

他淺淺地抿了一小口酒,被辛辣的酒液嗆得直要咳嗽,生生忍住了,就聽得周望延道:“我聽說,小池哥哥考上了青州大學?”

沈清池動作一頓。

來了,原著劇情!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周望延又道:“我想和小池哥哥做校友。”

沈清池:“……”

不是吧,都離他這麼遠了,還要對他見色起意?

這姓周的是泰迪成精嗎?

他還記得小說中的描述是【周望延看到少年溫順乖軟的樣子,像只雪白柔軟的小兔子,很好欺負,頓時起了捉弄的心思,輕笑着說:“我想和小池哥哥做校友。”】

而原主非常誠實地回了一句:“可是青大的錄取分數線要680分。”

正是這句話,成了原主噩夢的開始。

正是這句話,讓周望延真的上了青大,只不過不是考上的,而是頂替了原主的身份。

其實原主的質疑並沒有錯,周望延根本不可能考上青大,這人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高中都沒畢業,高二時就因為曠課次數太多,以及和社會上的小青年鬼混,被學校勸退了。

可誰讓他是主角呢。

敢質疑主角的,只能成為炮灰。

沈清池看着不懷好意的周望延,忽然翹起嘴角,露出兩顆小虎牙,發自內心地說:“好呀。”

周望延一怔。

沈敬立刻接過話茬:“對對對,望延明年還要參加高考對吧?你努努力,肯定能追上你哥的腳步,考上青大。”

沈清池點點頭,跟着附和道:“望延弟弟一定可以的。”

他這態度讓周望延始料未及,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你覺得我能考上?”

“當然了,”沈清池語氣篤定,用那張乖巧清秀的面容說著情真意切的話,“因為望延弟弟才是爸媽的親兒子呀,肯定繼承了他們優秀的基因,像我就不行,我太笨了,累死累活地學習,才高青大分數線一丟丟的分數被錄取進去,如果是望延弟弟,一定輕輕鬆鬆。”

少年的話擲地有聲,氣氛瞬間尷尬起來。

一時間誰也沒有反駁他——如果周望延反駁他,未免承認自己蠢,如果沈父母反駁他,等於變相承認自己沒有優秀的基因。

沈敬眼皮直跳,朱正娟臉色黑如鍋底,而沈清池像是察覺到氣氛不太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緊張地問:“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一片寂靜中,只有沈放大笑起來,笑得肩膀聳動,樂不可支。

沈清池坐立難安,露出委屈和無措的神情,小聲道:“小叔為什麼要笑我……我是認真的。”

沈放好不容易止住笑,主動朝他舉杯:“來,陪小叔喝一個。”

沈清池跟他碰了杯,沈敬才尷尬地打圓場道:“啊對,對,喝酒喝酒。”

因為沈清池一番話,直到晚宴結束,周望延都沒再理他。

但那道視線卻一直鎖定在他身上,彷彿在用眼神告訴他“你給我等着”。

沈清池心說傻子才等着,今晚他就要逃離沈家,什麼周望延,什麼養父母,都見鬼去吧!

他起身離席時,身形晃了晃,有些頭重腳輕,眼神也十分迷離,像是喝醉了。

他被保姆扶回房間休息,保姆剛走,他卻猛地睜眼,下床迅速反鎖了房門。

緊接着去洗手間用冷水拍了兩把臉,強行驅散酒意,讓自己清醒過來,抬頭時,他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臉。

原主的長相居然和他本人有八成像,差的那兩分,大概是比他更清純乖順些,看起來很好拿捏。

沈清池洗完臉,開始飛快收拾自己的東西,他要拿的不多,沒用行李箱,只挑了一個比較大的雙肩包,把自己換洗的貼身衣物塞進去,又拿了手機充電器、筆記本電腦,以及其他必需品。

正在他琢磨着還有什麼要帶時,房間門口突然傳來響動,門把被人用力擰了兩下,卻沒擰開,門外的人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沈清池果斷關掉唯一亮着的枱燈,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按照原著劇情,“沈清池”在飯桌上坐在周望延旁邊的位置,所以被周望延灌醉了酒,晚宴結束后,原主被保姆扶回房間休息,周望延尾隨而來,確定原主醉得人事不省,企圖占他便宜。

作者還特意插了一大段色¨情描寫,什麼“雪白的肌膚”“光潔的小腿”“嘴唇泛紅”“誘人採摘”“軟乎乎的小兔子捏起來手感一定很好”等等,看得沈清池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文下讀者大呼“好澀”“上他”,居然沒一個發現周望延是在犯罪。

哦,當然,對於五毒俱全的周望延來說,這點“小事”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最後,還是正準備離開沈家的沈放發現了周望延的小動作,用氣場嚇退了他。

【沈放逆着光,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口,他臉上笑意全無,眉骨處猙獰的疤痕讓他看起來格外凶戾,周望延瞬間意識到,這個看似毫無威脅的男人,或許將成為他最大的阻礙。】

這一晚,是“沈清池”噩夢生活的開始,也是周望延和沈放結仇的開始。

周望延又暴躁地擰了兩下門把,確定打不開后,悻然離開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沈清池躡手躡腳地走到房間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好一會兒,確定外面沒人,這才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一條縫,向門外張望。

夜漸漸深了,沈放已經離開沈家,喝了酒的眾人各自回房休息,連保姆也睡下了。

沈清池果斷換好衣服,背起雙肩包,腳步極輕地衝出房間,走到玄關開門,一頭扎進濃稠的夜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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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系受與叔攻的適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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