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入畫

美人入畫

“今晚的元宵節,新科狀元也作陪呢!公主記得看看,那傳說里的人物究竟是何等模樣?”

“那定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對了,還有一雙桃花眼呢。”

“怎麼,你還見過不成?”

“話本里就是這麼寫的呀”

………

話本子裏也這樣說,那可真是個神仙人物了,趙槿心裏想,這春節都過了,也是去年的狀元,怎麼今年還這麼有談資?連話本子都編上了。

一旁的宮女還在嘰嘰喳喳,趙槿聽得津津有味,還在構想着神仙的容顏呢!一旁正在給公主梳發的長春嬤嬤終於是聽不下去了,木梳重重的往梳妝枱上一放,半罵著說:“新科狀元如何,與你們又有什麼關係,說過來說過去,不就是長的好看的點。你們放着正事不做,反倒在這嘰嘰喳喳的。那桌子上的花,我讓你們收拾怎麼沒動,半凋不謝的,還不拿去收拾了!”

這長春嬤嬤是先皇后舊人,自打公主出生,便被調派來照顧公主了,且這性子又有些剛烈,連公主有時都得乖乖聽話。這麼一通話劈下來,整個寧華殿頓時安靜了,那桌上的花也被收的乾乾淨淨。

趙槿有些不喜歡這太安靜的氣氛,頂着長春嬤嬤一張慈愛的又有些彆扭的臉,對着鏡子梳妝打扮,實在沒什麼意思。百無聊賴的想:今日有什麼可以入畫?身為國朝唯一公主的趙槿,不會彈琴,不會下棋,但一手飛白書寫的不錯,畫畫確實更有一手,得了她母親真傳,這畢竟是手把手教出來的。

趙槿向屏風外望去,思緒飛去了那片春光里,太陽暖烘烘地照着,初春的桃花還未開,頂着個小花苞,不過也有特別向陽的地方,花苞半開不開,春天的新意讓心裏暖暖的。

記得那時,母親總喜歡畫畫,有時在御花園的小亭里,靜靜的畫遠處的假山,有時還畫她的小公主。趙槿看的羨慕了,奶聲奶氣的說;“孃孃教我畫畫,要把槿兒的風箏畫下來”。

那時的孃孃笑得溫柔,眉眼彎彎的。握着胖乎乎的小手,在那宣紙上,渲染天上的風箏……

後來,孃孃病了,很少再畫了,她就陪着,有時畫幾幅畫,她想讓孃孃也看看外面的景色,不出去,畫在紙上,也能見着外面的春和景明。再後來,孃孃再也醒不過來了,她還是繼續畫一些畫,這樣孃孃就又看見了……

趙槿每日總要畫一點,有時候只畫一朵花,有時候就畫畫花園裏的小湖,若是興緻很高,也能畫一幅長卷。不過整日看着這宮中的山山水水,看久了也沒意思,也就那幾座山,也就那一條河,還有一些開的永遠鮮嫩的花。

宮外是什麼樣子的呢?燈火璀璨,有唱百戲的,有猜燈謎的,也有佳人才子……無論是怎麼樣的,肯定是比宮中有意思多了。那我畫些什麼呢,今晚河中會放花燈吧!那河豈非不變的如夢似幻,像天上的星河一樣。在紙上畫下來,定然是十分有趣。不過會少了什麼嗎?到時候再看吧!外面的景色總是美的!

走神時間確實容易快,想了想紙上要畫的,長春嬤嬤也把妝梳好了。一旁的宮女丹青把趙槿扶起來,轉了兩圈,又上下看了兩眼,趙槿對自己的這副妝容很滿意。

與皇上出宮,是趁着元宵節,微服出宮,其實也就只有半晚上。趙槿是扮丫鬟出去的,若是公主大搖大擺的出宮,還不得被口水沫子淹死。皇上也是實在疼愛着唯一的女兒,想要星星不給月亮,就打扮成丫鬟的主意,還是皇上自個想的,弄得一旁的長春嬤嬤哭笑不得。

丫鬟的妝容簡單,又扮的是民間,趙瑾覺得妝發顯得清新可愛多了。丹青也直誇,說:“公主果然生得漂亮,民間打扮也演不過公主的風采。長春嬤嬤的發梳的發真好,越發襯托的公主可愛”

這一句說的,可算是把兩個人都誇了一遍,能成為公主身邊最得心應手大宮女,果真還是有“真才實學”的。不過丹青也確實辦事周到,對公主也是真心認真服侍。晚上公主出宮身邊服侍的人也選了丹青。

趙槿不知哪根神經錯亂了,突然浮現了新科狀元的神仙模樣,自己肖想了一下,又不由得嘆道:神仙的面貌想不來呀,還是得親眼看看,畫上哪能少了神仙哥哥呢?趙槿突然說:“美人入畫”。一旁宮女連同長春嬤嬤都是一臉懵,瞅着大眼睛望着公主。趙槿理了理衣襟,又輕輕的甩了甩袖,壞笑道:“不是說新科狀元是神仙哥哥,今晚本公主就去替你們瞧瞧那神仙哥哥,若是個真神仙,回來畫一幅畫,你們拿去也見見驚世的容顏”

這話一聽,個個都沒反應過來,隨即,又都大笑起來,笑的全然忘記了什麼是文雅。丹心抿着嘴角,身旁站着瞪人的長春嬤嬤,愣是沒敢笑出來。趙槿渾然不理長春嬤嬤那瞪人的眼神,心裏正想着美人如畫呢!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趙槿又一次按捺不住的掀開轎子裏的小窗帘,卻聞到一股甜香,這香味淡淡的,卻是酥到心裏的甜,原來是糕點的呀!那糕點小巧玲瓏,顏色各不相同,糕點上還印了不同的花,被放在木盒子中。那木盒子做的也精緻,有四個小方格,每個方格里放一個不同花色的糕點,大娘還饒有情致的撒了些花瓣,就是吃糕點,也不想破壞這一份別樣精緻的樣式。

趙槿已經數不清這是他今天看到的第幾份美食了,不只各式各樣的小吃,還有各樣的百戲。就在剛才,她還看見兩位翩翩若仙的姑娘,腳底下踩着一根大絲繩,相對着跳舞。且不說舞姿美不美,光是那驚險程度,也足夠捏一把汗了。趙槿心裏可算是煙花齊放,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提着燈籠,衝到大街上去,吃各色小吃,走一路看一路的百戲。

趙槿依依不捨的放下了帘子,裝了幾秒矜持,還是想看看,又準備去掀帘子。一旁的趙拭被女兒這小動作逗笑了,滿臉的慈父笑意,哪裏有什麼君王的威嚴。趙拭忍不住道:“這才逛到哪,莫要太激動。待會還要去樊樓,站在那半個汴京都在你眼裏了,好看的都還在後頭呢!”

“我可以帶些好玩的回宮嗎?”趙槿滿臉期待的問。說著又向她爹爹靠近了幾分,生怕爹爹不同意似的,又說:“我不帶太多,就一些小花燈,能帶點吃的就更好了!”

“你想要多少就帶多少,還怕皇宮裝不下嗎?”趙拭縱容的說。趙槿感動的正要再撒個嬌表示一下。趙拭又開口道:“以後槿兒嫁人了,天天都可以讓駙馬陪你去逛,還怕今日看不完嗎?只是也不可太任性了,那樣婆家不喜。爹爹在,尚可護你,但爹爹又能活幾年?我有時想讓你長大,有時又想你永遠是小姑娘,一直在爹爹身邊。唉!歲月無情啊!”

趙拭說到最後,竟是越說越酸,趙拭年近五十,膝下只這一個女兒,還是他的結髮妻子先皇后林氏所出,怎能不疼?趙拭可能真的是這史上一個難得的多情帝王。自結髮妻子林皇后故去,他也不再執着於膝下無子,只想好好呵護唯一的女兒。

國無儲君,民心不定,大臣們天天吵,他卻安然如泰山,祥和的對一幫追着他只差顧及身份沒上手把他押到祖宗廟裏上家法的大臣說:“莫着急,朕有數。”有個什麼鬼的數,難道指望上天突然送一個兒子給你?就算有了,你這皇帝能活幾年?主少國疑,還不是我們這幫半老不死老頭子麻煩。仰天長嘆,難啊!

誰知,趙拭突然一聲不吭就立了太子,正是寧王世子趙桉。趙桉不及弱冠,年方十七,是趙拭一母同胞的弟弟寧王之子,寧王英年早逝,寧王妃也隨之而去,只留了一個趙桉。趙拭顧念兄弟情義,將趙桉接來宮中撫養。兄弟情誼是顧念,對趙桉好也是應該,但這立了太子,可就等於將全部家產拱手讓人,怎麼的都讓人琢磨不透。這九天霹靂霹得滿朝堂寂靜無聲,也只能暗嘆:

官家真是兄弟情深!官家真是心憂社稷!官家真是個好皇帝!

反正管他是什麼,先馬不停蹄的往宗人府跑,先確定再說,禮部又隨即定各項冊封儀式,生怕皇帝反悔似。一路順風順水的就把太子立了,滿朝堂竟然沒一個反對的聲音,這意見一致的讓趙拭都有些疑惑,這“盛景”可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不過他倒也高興。太子立了,趙拭也清凈了。

成德公公是趙拭身邊的老人,見趙拭臉色沉鬱,連忙勸道:“官家不必憂心,公主今年剛及笄,成婚之事倒也不急。今日公主第一次出宮,定要好好玩玩,這盛世繁華的景象不可辜負。”。

趙槿又說:“爹爹捨不得女兒,女兒也捨不得爹爹,那女兒就不嫁人了,天下的男子哪有爹爹好?”趙拭聽見這話,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還摻雜幾分感動,半笑半罵的說:“哪裏有不嫁人的?你這孩子,凈說胡話了。”

大宋的國泰民安,在元宵節這一天被充分展示,雖然黑夜已經降臨,但繁華的節日才剛剛開始。氣派宏偉的高樓上,彩燈高掛,兩旁的街道也都高掛花燈,各式各樣的燈籠爭相鬥艷,整個汴京城亮如白晝。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有人吆喝叫賣、有人登上戲台、有人樓上觀景,還有那紅裙爭看綠衣郎。

轎子走走停停,總算是到了樊樓,趙拭剛下轎,便有三人迎面走來,這三人氣度不凡,也是各有千秋。

最右邊的那位男子約莫剛過而立之年,行走大方,看着神采奕奕,但略有些輕狂之氣。趙槿當然認的,而且十分的一言難盡。此人姓沈,單名霽,字南之。沈霽頗有才名,詩文天下廣傳,趙槿可沒少被罰抄他的詩。中間那人看着年歲不大,但一臉的剛正,眼神凌厲,似乎從沒笑過。趙槿也不陌生,禁軍里的周校尉,周群,字子初。他可不是個簡單的校尉,趙拭出行,必有他護航,皇帝身邊的武力擔當,前途必是無量。

最左邊的這位可就真是個神仙了,一身淺藍儒衫,腰間系一白色宮絛,頭上簪了一根白玉簪。七分清雅三分安然。端的是意氣風發,卻又留了沉靜內斂。趙槿恍然大悟,怪不得連畫本子都上了,這樣一位儒雅風流的公子,絕對是京城少女的夢中情人,王公大臣的好女婿啊!趙槿暗嘆,這狀元郎陳潯果然是個神仙哥哥,潁川果然人傑地靈,潁川陳氏的公子實在驚為天人!美人可入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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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天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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