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料之外的再見
墨灰色的天空方佛在壓抑着什麼，從遙遠的天際發出屬於它的陣陣怒吼。雷鳴聲起，閃電亦交織，為暴雨的到來開疆拓土。歡欣的狂風推開黛藍色白薔薇花紋的絲綢窗帘，帶着簾后繪着紫色蝴蝶、繫着白色綵帶的琉璃風鈴起舞，渺遠的思緒漸漸地飄回數年前。
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晚。
“哎呀，這可怎麼辦。這小姑娘怎麼又暈倒了？真是急人！”房東老太太看着倒在門口的女孩，急得不知所措。
鄰居家推門走出來一個男人，提着垃圾，戴着口罩、墨鏡，另一隻手拿着傘，碰巧經過。
老太太叫住他：“哎呀，年輕人哪，這是租我房子的小姑娘，今天我特地來看看她，沒想到她不在家，我就想查查房子的問題就出來，沒想到一推門就看見她倒在地上。我一個老年人，不會用手機，孫子已經放學了，現在下着大雨，我得趕緊去接他回我家，沒辦法幫這姑娘了。能不能……麻煩你？”
男人眼睛掃過那女孩，墨鏡和口罩遮住了他的神色，只點點頭表示答應。
老太太感激過後便頭也不回，匆匆拿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走了。
男人負責任地叫來救護車，一直守着她到醫院。
“家屬來交一下醫藥費和住院費。”
他依言前往。
“你是程奕？”
凄風苦雨，不可一世的人類世界任由自然界在此刻攪得翻天覆地、萬籟俱寂。
“看來，這就是緣分。不管我們彼此身處何地，都能精準無誤地再見。”程奕如是想到。
顧約婉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身體竟然已經如此虛弱。加班是常事、大夜不睡出訪做任務是常事、低血糖也許她早就習慣了，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暈倒在家門口，連這會兒時間都撐不過，一定出大丑了吧。撐着回家，自己多躺一會就沒事了，反正明天沒有任務。雖然但是地板可能會有點硬，影響自己的睡眠質量。
地板有點硬？等等……奇怪，睡得挺舒服的，這不像是堅硬地板的感覺。為什麼還有消毒水的味道？
她睜開雙眼，被反射在各種金屬醫療器械上的光晃到了眼。
“我這是，在醫院？”
旁邊的護士看起來因為她醒了特別高興，絮絮囑咐道：“顧女士，你有低血糖的癥狀，注意按時吃飯。另外，我們發現你有時會出現心率不齊的癥狀，應該是內分泌失調導致的。等輸完這瓶5%葡萄糖注射液，你就可以出院了。”
怎麼會突然在醫院？住的地方那麼僻靜，周圍鄰居一般都不在家的，是誰這麼好心呢？
“看你的樣子，是不是疑惑是誰把你送到醫院的？你也太不注意身體了，我們去的時候，你就暈在你家門口，幸虧你朋友及時發現。他還給你留下了這個。”護士把一封信遞給她，“不過，有一說一，你朋友的身形好像在哪裏見過。雖然戴着口罩，喜歡低着頭，但能感覺出來，應該挺帥的。”
另一個護士走過來，戳了戳聊得正嗨的護士小姐，道：“有個知名演員請大家喝奶茶，聽說是為了宣傳自己的新劇，今天早上他的經紀人來了一趟，說是為了答謝之前主任對他拍那部醫護題材電視劇的專業指導。讓患者靜養吧。中午了，稍微歇歇繼續上班。”
護士小姐喜出望外：“啊？好突然。”隨即朝顧約婉擺擺手，“那我走了，你一定要遵醫囑哦。長得這麼好看，真的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沒有健康，一切都是零。”
陽光照在顧婉約因為疑惑而微蹙的眉頭上，牆上的影子被晨曦愛憐地勾勒出端莊俏麗的模樣。
為了不讓人認出來，程奕真的挺努力的。
“你是程奕？”藥房醫生一眼認出眼前的人是個挺有名氣的敬業演員。
他示意噤聲，從衣服口袋裏拿出某五星級度假旅遊村的vip會員卡，禮貌地說道：“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希望同志可以替我保密。這個是我的朋友，她突然患病，身邊沒人，所以我才送的。”
醫生心中對程奕好感度頓時猛漲，說道：“我會替你保密的。但是這個卡我不能要，醫生受賄是會被開除的。”
程奕覺得不妥，於是擺擺手，道：“要不這樣，我請你們醫院所有同志喝奶茶，明天我讓經濟人來。但是你可千萬要替我保密。”
醫生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程奕老師實在是個好演員！”
“好演員”留給顧約婉的那封信，她回家后才拆開。
“小月灣親啟，
沒有想到，去朋友家蹭頓燒烤會再次見到你。我只是扔個垃圾，順手救了因為是個工作狂而暈倒的你，不要太感動呦。
快被小月灣忘記的：程奕”
顧約婉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今非昔比，物是人非，如今的我，真的還配得上再見你一面嗎？”
把信收好，顧約婉低頭去找採訪材料，順便起身去拿冰箱裏的牛奶。
“咦？怎麼感覺少了一大包牛肉乾？我明明沒有吃啊？怎麼全不見了？難道是我放到什麼地方了？”幾經翻找無果，顧約婉自言自語：“也許，又是我記錯了吧，總是這樣。去看稿子吧。”
天又陰了，飄起毛毛雨。
顧約婉沉沉睡去，又是什麼都沒有吃的一天啊……
“都是你的錯！”
“這個家變成這樣都是你的錯。”
“你好醜啊，臉上的痘痘就像地上在爬的螞蟻一樣。”
“我有密集恐懼症，不想看見你的臉，看見你的臉就噁心。”
“你……你離我遠點。”
“我不管是誰做錯了，我只看誰更有價值。”
“我只看見他在專心忙自己的事業，只看見你成日裏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計較。”
“你想多了。這麼敏感，對自己可是不好。”
“跟我有什麼關係？是你自願要對我好的，你可以對我有感情，我也有權利不喜歡你。我喜歡別人，別妨礙我的前途。”
“我不承認，也不否認，這樣對我來說才更有利。”
“呵，那個又蠢又傻，只會發表一些無關痛癢文字的文科生，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已經被我拿捏住了，哈哈哈。”
“你可真是個笑話。”
“你本來就是低人一等，你那個怪物一樣的科學家爸爸，和你那個惺惺作態的醫生媽媽，生下你這個對於社會毫無貢獻的文科生女兒，真是恥辱。”
“唯一的優秀基因都沒有繼承，真是噁心。”
“滾出家門！”
……
似乎是在訴說誰的悲痛，雨下得越來越大。雷電交織，彷彿是憂鬱擂響了衝鋒的戰鼓。
聲聲絞心，編織的，又是誰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