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
柯景緩緩睜開雙眼,看着床帳頂部的雙龍騰飛,慢慢坐起身。就聽到太監高偉略微尖細的聲音響起。
“皇上您醒了!太醫!太醫!”
太醫就在門口守着,一聽到高偉的聲音立馬手忙腳亂的往寢殿裏跑,有一個太醫着急的被門檻絆倒官帽直接飛進寢殿裏。
柯景看到這個被絆倒的太醫渾身發抖,彷彿十分懼怕什麼。柯景又閉上了雙眼,把手伸給太醫。
太醫靜靜的輪流給柯景把脈,柯景把自己的這具身體發生的事情了解的清清楚楚。怪不得剛剛被絆倒的太醫渾身發抖,原來是懼怕他這個皇帝啊!
柯景的這具身體是柯氏王朝第三代皇帝,第一代皇帝打江山,鞏固王朝,令周圍邊境其他王朝不敢來犯,第二代皇帝發展王朝,已經漸近政通人和的佳境。第三代皇帝也就是柯景就安安穩穩的當富三代就好,就算沒有什麼大的政績,也算是一個好皇帝。
可偏偏,柯景是個暴虐的偏執皇帝,殺人如麻,自他登基兩年以來,刑部大牢裏血的顏色深到無法沖洗乾淨,血腥味在大牢外一百米都能聞見。
大臣反對他的意見,殺;宮女打碎茶盞,殺;妃子爭風吃醋,殺;高聲喧嘩者,殺,凡此種種,只要不合他的心意的都殺了。這兩年來盛朝人口直線下降,柯景在控制人口方面可真是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太醫輕聲道:“陛下,您的身體暫時沒有什麼大礙了,只要要多休養,把身體的虧空好好補一補”,其他太醫也一起應和的點頭。
柯景自身能夠感覺到這具身體的破敗,胸腔呼吸時像破風箱一樣,身體內的器官衰敗到開始讓他都能感覺到疼痛,四肢沉重到要費很大力氣才能抬起來。這些太醫為了保命不敢說出實話,生怕說了實話,皇帝把他們這群太醫全部殺了,之前的姜院首不就是說了一句“陛下所剩時日無多了,需好好調養能保二十餘載。”然後柯景把姜院首凌遲,姜家所有人入掖庭為奴為婢。
柯景抬起手揮了揮,瞬間寢殿空無一人,柯景一愣,這是懼怕到何種程度!
柯景的貼身太監高偉跪在柯景腳下,柯景作為紅旗下的好青年,實在不忍看着一個可以做他祖父的人跪在他的腳下,於是向前一步準備扶起高偉,沒成想屁股剛挪開床,四肢無力到直接摔倒在高偉身上。
高偉連忙將柯景扶到床上,高偉餘光瞥到陛下是想扶他起身才導致摔倒,心中十分感動,眼角不經意開始濕潤,陛下待他終究與他人是不同的,不然陛下也不會從小到大身邊只有他一個貼身的太監。雖然陛下殘暴了一些,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殺了他。
柯景摔了這一下之後開始不停地咳嗽,整個蒼白的臉都咳的通紅。高偉着急的想要再次宣召太醫,柯景忙拉住高偉制止了他。
高偉幫柯景順氣,慢慢的,咳了幾分鐘后,柯景停下了咳嗽,大喘氣道“大伴,你幫孤找幾個醫術高明的神醫吧,宮裏的太醫不中用。”
高偉聽到柯景對他親昵的稱呼,眼淚終於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小時候陛下就喜歡叫他“大伴”,但是隨着陛下長大,高偉再也沒有聽到如此親近的稱呼了。
高偉連忙應道:“奴定不辱使命,儘快給陛下找到神醫!”
柯景只能躺在床上,只有躺着的時候,身體的疼痛才能降到最低。柯景把眼睛也閉上了,把對身體的損耗降到最低,如今整具身體,除了大腦,哪裏都像紙糊的。
看來是柯景原來身體的皇帝因為姜院首的話,怒急攻心才突然掛了,於是生活在紅旗下的柯景來了。柯景根據原身的記憶開始思索,幸好他的爺爺和親爹做的好,他也不過剛登基兩年,周圍朝臣雖然開始不滿,但是還沒有反叛之心,大多數的朝臣還是忠心於盛朝,如今由於前兩任皇帝的積攢,國庫豐盈,百姓安居樂業,柯景也沒有開始顛覆整個王朝,幸好一切還算來得及。
來得及?柯景的思索突然戛然而止,就他現在這具破敗的身體,隨時都會斃命,還來得及?來得及把江山拱手送人吧!
柯景不停地思索,想要縷清朝堂的關係,想着想着就睡著了。
“陛下今天沒有殺人呢!今天劉太醫都摔進陛下的寢殿了,陛下居然沒有讓人拖出去砍了!”太監a說到。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可是陛下登基兩年以來第一次一天之內沒有殺人呢?”宮女b說到。
“你們造謠也太不靠譜了,陛下今天沒殺人?怎麼可能呢?”太監c又開始說。
宮女太監們躲在皇宮某處犄角旮沓處無比小聲的八卦。
不愧是皇帝的貼身太監,效率實在是高!次日高偉就帶着一個仙風道骨的神醫到了柯景的寢殿。
神醫名為溫承,如今已過花甲之年,但是仍然身體健朗,看着竟然只過四十的模樣。溫家並不是什麼高門顯貴,溫承素來十分高傲,手下的徒兒也不多,但是他雲遊四方,救人無數,神醫之名實至名歸,高偉能請到他着實花費了一些功夫。
溫承把脈后說到:“之前的姜院首沒有說錯,身體確實破敗不堪,之前若好好保養確實能活二十餘載,如今的身體也就一兩年的活頭了,陛下要做好心理準備。”
柯景抬頭看了一眼高偉,高偉趕緊低下頭,他確實提前把宮裏姜院首的事情告知了溫承,但是他是希望溫承能夠委婉的說出病情,沒想到溫承說的如此直白,別說委婉了,這簡直是往陛下心裏插刀啊!
柯景開口道:“溫神醫,如果是你救孤呢?你能保孤多久?”
溫承捋了把鬍鬚說“你想讓我保多久?”
柯景一聽溫承的語氣就知道,溫承絕對也能像姜院首一樣保他二十餘載!
“十年足以。”
溫承嘴角翹起,似乎略帶嘲意“十年?那你把整個盛朝的神醫都請到宮中吧!老朽可沒有這個本事。”
“孤相信你一個人就可以保孤十年,你能做到!”
溫承聽到柯景斬釘截鐵的十分信任的聲音,心底愉悅,有些發自內心的眉眼彎起。於是說話也和緩了一些。
“陛下,其實之前姜院首說的能保二十餘載,是頂峰了,看來姜院首也是想安慰陛下的。依老朽看,姜院首之所以這樣說,是覺得如果陛下完全修養,任何事情都不要操心,還要有名貴藥材不能中斷,說不定能保二十年。但是陛下如今的身體,老朽拼盡一身醫術,守在陛下身邊,陛下也乖乖聽老朽的話修養,可以保十五年。”
溫承一輩子云游四方,最後如果能儘可能的讓皇帝多活幾年,他也要將這一身醫術傳承下去,造福天下總比把一身醫術帶進墳墓里強,皇帝絕對能幫他實現這個願望。
柯景聽明白了,溫承這樣說,是考慮到他不會扔下江山和朝堂,所以是建立在他正常生活的基礎上能活十五年,如果他好好鞏固朝堂,雖要花費心力,十年也許是夠了的。
溫承也是十分爽利的人,辦事效率極高,當日便開始醫治柯景,並且告知柯景,如今他要通過針灸拔除陛下體內舊疾,要昏迷十日,要柯景提前把事情囑託好就要開始施針了。
柯景囑託高偉:“大伴,孤要昏迷十日,前朝的事情暫時交給太傅,他是孤的老師,前朝之事他絕對能處理妥帖。後宮之事交給李太妃,後宮雖然沒有太后和皇后,李太妃是宮中老人,她當年保孤登上帝位,她能夠管理好後宮。”
柯景還沒有說幾句話,肺部就感覺如同充血一般,喉頭一股腥甜,但是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好,忍着身體的疼痛繼續叮囑。
“大伴,你幫孤寫一份罪己詔,由丞相頒佈,告知天下。罪己詔你按照皇宗條陳寫就行,如果還有什麼不懂得可以問太傅和丞相。釋放姜院首全族,善加安撫,你整理一份名單,把被孤殺掉的無罪的人名整理出來,對他們的家人進行撫恤。”
柯景還沒有說完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還想要繼續叮囑一下前朝之事,卻被溫承一針徹底扎暈了過去。
溫承好似十分理所當然,對高偉說到:“陛下這具身體已經承受不住說這麼多話了,如今把他叮囑的事情辦妥就好,他再說下去,病情便會加重一分,活的時間便會更少一些。”
高偉當然知道輕重緩急,也明白溫承顧忌陛下的身體,於是對溫承叩拜感激他對陛下的救命之恩,隨後走出宮殿去辦陛下囑託的事情。
高偉先出宮拜訪了陳太傅,也就是陛下的老師。陳太傅從柯景啟蒙開始就做了他的老師,但是看着陛下一日比一日殘暴,原來還想着幫助陛下回歸正途,但是屢次勸諫無絲毫作用,甚至被陛下威脅“太傅也想嘗嘗被砍頭的滋味嗎?還是想看看家破人亡?”
陳太傅聽到高偉的話,難以置信的表情充斥全臉,雙手激動地甚至開始發抖。
“真的?陛下當真要發罪己詔?你莫不是在誆我?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