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程嘉勇被一陣劇烈的敲門聲喚醒,經過一陣短暫的失憶,慢慢恢復到清醒的意識。他摸着陣陣發痛的後頸兒,觀察着四周的變化。
程嘉勇記得他暈倒前,周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此時,周宇還躺在原來的位置上,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周宇的太陽穴有一個明顯灼傷彈孔——槍傷。
程嘉勇小心翼翼地把手探過去,周宇的臉還是溫熱的,可惜已經沒有了呼吸。
一槍斃命,死了沒多久。
這場面是程嘉勇始料未及的,門外喊叫聲加上踢門聲,門裏橫躺在眼前的屍體,讓本以為“身經百戰”的程嘉勇突然不知所措。
程嘉勇做了幾次深呼吸,儘可能的保持着冷靜,他用手臂撐起彷彿有千斤重的身體,尋找着周宇遇害的兇器。
剛從地上爬起來,程嘉勇就看見一隻□□躺在離周宇屍體的不遠處,保險栓被打開,應該剛剛射出過子彈。
程嘉勇歪着頭,□□模樣怎麼越看越眼熟,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配槍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配槍怎麼會掉落?
一切都來不及思索,程嘉勇被劇烈的撞擊聲驚動,他木然地轉過身看着大門口,幾個他熟悉的警察手持槍械出現在眼前。
“程隊?你怎麼在這裏?”帶頭闖進來的警察李忠看見程嘉勇站在這裏,比他本人還驚訝,他回頭和身後的張慕童和王宇分別對視了一眼,接下來的行動不知該如何進行了。
張慕童和程嘉勇平時關係最親近,見大家都楞在原地,張慕童越過李忠走到程嘉勇身邊。程嘉勇躺在地上的配槍先映入張慕童的眼帘,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想不通的事情更的想不通。
張慕童從身後拍了拍程嘉勇的肩膀,很輕的動作卻把程嘉勇嚇得一哆嗦。
他回頭望了望昔日裏朝夕相對的同事們,他們看他的眼神陌生又可怕,程嘉勇太過熟悉這樣的審視,每一個嫌疑犯都在他們這樣的審視中一一過濾。
“我今天找周主任有點事情談,他進卧室拿東西,好久都沒出來……”
程嘉勇絮絮叨叨把事情的經過講了出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可他從身邊的人眼神相互傳遞中,感受到沒人相信他。
鑒證組和法醫先後來到現場,周宇的確死於槍傷,子彈射穿頭部,一槍斃命。從案發現場撿到的彈頭,那顆令周宇喪命的子彈正是從程嘉勇的配槍中發射出來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冷箭一樣射向程嘉勇。
鐵打的證物,犯罪者被當場抓了個現行,程嘉勇百口莫辯。
一個小時后,程嘉勇呆坐在審訊室里,目前這裏只剩下他一個。幾乎每天都要進出的地方,這一次卻顯得陌生。
位置不同,身份相反,程嘉勇坐在了被審訊人的椅子上。
他整個人被扣在了狹小椅子的橫欄里,橫欄被鎖着,他失去了自由。抬頭看着高高在上的兩個審訊警察的座位,心裏五味陳雜。
發現周宇的屍體后,好像有一雙手推着程嘉勇向前走,他稀里糊塗的被懷疑,稀里糊塗地被抓,稀里糊塗地來到這裏等待審訊。
程嘉勇一向覺得自己的頭腦理智、邏輯思維強大,可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裏卻亂得像是一團漿糊,他無法思考,無法集中精神,無法給自己申冤叫屈。身邊的一切好像都對他都消了音,只剩下耳朵里嗡嗡嗡的鳴叫聲。
處變不驚這種能力,對年輕的程嘉勇來說還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小程,當時你為什麼會在案發現場?”
還置身在虛幻里的程嘉勇不知蘇群和張慕童什麼時候進來的,他被周群的問話打回到現實。
周群做大隊長后,已經很少親自審問嫌疑犯了。接到下屬們簡單的報告后,他也嚇了一跳。
抓程嘉勇回來后,蘇群不停地向同事們念叨着,做夢都沒想到,他最得意的門生,居然成了嫌疑犯。無論如何,他都要親自問個明白。
“我找周主任有些事情。”
“什麼事?”
程嘉勇理智慢慢重回入大腦,被問到這個問題時,他猶豫了。是不是應該把私自調查肖筱爸爸案子的事公開呢?
這個時候再去隱瞞事實顯然對程嘉勇非常的不利,可周宇的死又太過蹊蹺,這個時候和盤托出是否妥當?
程嘉勇孤立無援,沒有可以商量的人,時間也沒留給他冷靜思考的機會。
他遵循自己的第一感覺,隱瞞了去找周宇的真正原因:“沒什麼大事,我的手機解不開鎖,找周主任幫我破解。”
周宇是鑒證科網絡信息的第一高人,電子設備的小麻煩大家都願意找他幫忙。
蘇群拿起程嘉勇被沒收的手機,示意他用指紋打開手機屏幕,不到一秒手機被順利解鎖。蘇群查看了一下,所有APP都在,並沒有被重置或者刷機的痕迹。
蘇群意識到程嘉勇可能在說謊,他晃動了一下手機,問他:“周主任幫你弄好的?”
“沒,我拿手機到了周主任家,手機解不開鎖的問題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這麼巧?”
“真的這麼巧!”
程嘉勇的答案很敷衍,讓人無法信服,但蘇群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電子廠品一時系統失靈也是常有的事,他沒有證據指責程嘉勇故意再打馬虎眼。
蘇群的一隻手托着下巴,圍着程嘉勇轉了幾圈,態度忽然軟了下來,他打開了管製程嘉勇行動的橫欄,像個慈祥的長輩,拍着程嘉勇的手背語重心長地勸解他:“大勇,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似的,你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你和周主任之間有什麼秘密?你都告訴我,我會儘力幫你的。”
蘇群莫名其妙的套近乎和“苦口婆心”令程嘉勇生疑。作為領導,他平日裏對程嘉勇的態度雖然還算不錯,但這麼“低微”的語氣,還真是沒有,更何況他程嘉勇現在還是一個嫌疑犯。
程嘉勇直覺上感覺不太對勁兒,蘇群絕對不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傾訴對象。他保持平靜,態度堅定地搖了搖頭,說:“蘇隊,我說的都是實話,沒有要補充的。周主任被槍殺時,我被人打暈了,那個房間還有第三個人,你們現在不應該扣我在這兒,而是要去找失蹤的那個人。”
“尋找失蹤的那個人?!!!好,那我問你,這個人長的什麼樣?男的女的?大約有多大歲數?高矮胖瘦?有沒有什麼面部特點?”
蘇群的一連串問題,程嘉勇一個都回答不出來。他現在也後悔,為什麼他連最基本的警覺都沒有。他明知道關閉着的卧室有問題,卻完全沒防備。沒有提前想過應對突發事件的辦法,更對襲擊他的人是一無所知。
可世上沒有賣後悔葯的!
程嘉勇搖了搖頭,表示對“第三人”完全不知情。
程嘉勇的答案,讓蘇群忍不住冷笑,他把管製程嘉勇行動的椅子欄杆重新鎖上,輕蔑地瞟了他一眼說:“小程,你也當了快十年警察了,你編造出來的理由,聽不出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嗎?既然你不肯說,我們只能按程序辦事了。慕童,給嫌疑犯程嘉勇辦理扣押手續,沒有新證據出現之前,除了他的律師,不允許任何人探視。”
“蘇隊,我們在審審,也許……”張慕童站起身,試圖幫程嘉勇說兩句好話。
蘇群擺了擺手,示意張慕童不要再說下去。他再次圍着程嘉勇的座位轉了三圈,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地留下一句:“想到了什麼,隨時找我!”
蘇群的話像一股冷風從程嘉勇的後頸兒鑽進了他的脊髓,他什麼都沒有解釋,就被蘇群判了“死刑”。
張慕童目送着蘇群離開,就迫不及待地竄到程嘉勇身邊,解開了他的“枷鎖”。
張慕童惦着腳看着大門外的情況,生怕蘇群隨時會“殺回來”,他附在程嘉勇耳邊小聲地問他問:“勇哥,你搞什麼啊?怎麼捆綁成殺人犯了?你無緣無故去周主任家裏做什麼啊?我記得你們沒什麼私交啊!”
程嘉勇無法一一回答張慕童的問題,他反問了張慕童一件事:“慕童,你們怎麼會出現在案發現場的?”
張慕童解釋着當時的情況:“周隊辦公室接到了匿名電話,有人報案,說聽到了槍聲。我們接到命令趕過去時,就看見你在案發現場了。出發前,我給你打過電話的,可你電話關機。”
“匿名電話?誰打來的?怎麼可能打到蘇隊長哪裏?”
“我也不知道,蘇隊說對方什麼都沒留下,說完就掛斷了,他也覺得很奇怪。”
程嘉勇沉默了。
是真的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程嘉勇耳邊再次響起了嗡鳴聲,回想剛剛蘇群的審問態度,他感受到心臟猛烈的震顫。
程嘉勇聯想到動物世界裏曾經看到過的一幅畫面,一隻被獅群圍攻的獨立無援的斑馬,而他就是那隻可憐的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