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江穆野賭氣般拿後腦勺對人,他一周沒打理過的頭髮胡亂翹起來,後腦勺看上去像一隻圓滾滾的刺蝟。
各種監護器傳來“滴答”、“滴答”的運行聲,病房裏的兩個人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沒說話。
良久,謝星舟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張嘴想妥協地說些什麼。
江穆野卻突然又轉過頭來,可憐兮兮地垂下目光說:“謝星舟,你再陪陪我吧,我馬上就能出院了,不到半個月,好不好?”
半個月,他只要半個月。
那個時候段季澤記起來,謝星舟想離開他,想和段季澤在一起,他就算再痛苦也會同意的。
只是這半個月的康復期,如果沒有謝星舟,他怕自己抗不過去。
病床上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躺過一回搶救室,竟然還學會了撒嬌,此刻眼眶都是紅的,彷彿被拒絕的下一秒就能掉出兩顆珍珠眼淚來。
謝星舟忍俊不禁,忙不迭別開臉忍下笑意。
他輕咳一聲,面色強裝淡然地點了點頭。
江穆野眼睛瞬間亮起來,迫不及待朝面前的人伸出手。
“那你靠我近一點,好不好?”
“好。”
謝星舟正想走過去,病房門又被人推開,主治醫師領着幾名換藥的護士走進來。
謝星舟便停下腳步給他們讓開道,然後在江穆野委屈的目光注視下,退到門口的沙發旁。
醫生檢查了一遍江穆野的身體狀況,見一切正常,就讓護士給他後背的傷換上新葯。
眾人忙碌着,謝星舟無事可做,等了一會兒后,轉身拉開病房的門。
“你要去哪兒?”江穆野立刻支起半個身體問他,若不是護士摁着,他作勢就要從病床上翻身下來。
“去買晚飯。”謝星舟說。
江穆野身後隱形的狗尾巴這才重新開始搖晃起來,他“嗷”一聲,乖乖躺下去。
“那你快點回來哦!”
“嗯。”
謝星舟走了挺久,江穆野還扭頭盯着門口,惹得兩個年輕的小護士都忍不住低頭笑他。
……
江穆野現在什麼也吃不了,晚飯謝星舟就買了一碗粥,用紙杯盛着,插上吸管遞給趴着的江穆野喝。
趴着的姿勢很難受,粥也是最難喝的青菜白粥,江穆野就這樣喝了整整一周的白粥后,背上的傷慢慢開始結痂,他也終於可以從病床上坐起來,不用整天都趴着。
這一周里,謝星舟除了白天上課,每天會在飯點買好晚飯送來。
現在已經是五點二十五了,離謝星舟進門還有五分鐘。
江穆野每天待在病床上哪裏也去不了,這個時間段便成了他一天最期待的,所以他老早就把桌板放下來等着。
可等謝星舟把食盒打開,露出白花花的粥時,他可憐巴巴地皺了皺眉,嘟囔一聲:“怎麼還吃這個……”
“今天買的瘦肉粥。”謝星舟用勺子把藏在粥下面的肉絲翻上來,解釋說:“醫生說你可以稍微沾一點葷腥。”
碗裏的肉絲少得可憐,江穆野瞠目結舌,愣着沒動。
謝星舟瞪他一眼。
“好吧。”江穆野努力擠出一個假笑,英勇就義般拿起勺子,屏住呼吸,例行公事般挖了一勺放進嘴裏。
不抱期待地生嚼了兩口,他突然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咽下去,扭頭看向謝星舟,問:“這個粥,是你做的?”
謝星舟一愣,他十指不沾陽春水,很少做飯,之前都是光顧醫院附近的粥鋪。
從前他爸謝元信生病,康祁女士總是親自下廚,煮粥煲湯從不讓保姆插手,甚至連書法展都能往後推。
他小時候懵懵懂懂問過康祁女士,為什麼這些事情要親自做,明明家裏的阿姨煮的粥也很好喝。
康祁女士摸着他的頭,笑得很溫柔,告訴他:你爸爸病着,我不做點什麼,總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不安心,我不是醫生,我救不了他,但我可以自救。
那時候謝星舟不懂康祁女士說的自救是什麼意思,但如今他懂了。
療養院的事過去了半個月,江穆野的病慢慢轉好,他卻總還是覺得恍惚,走路平白摔過跤,畫畫總是戳破畫紙,買粥時甚至還弄灑過兩次……
他的心也像康祁女士說的那樣——空蕩蕩的不安心。
他得做點什麼來自救,所以他去粥鋪討了煮粥的方法,忙碌了一下午,煮了這一碗和粥鋪極像的粥。
他以為江穆野吃不出來什麼區別,卻沒想到江穆野的狗鼻子這麼靈。
謝星舟輕咳一聲,別開視線,不太好意思。
“你怎麼知道。”
江穆野又美滋滋地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才放下粥碗,高興地笑着說:“有點咸。”
謝星舟:“……”
他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把碗從江穆野手裏奪過來,扭頭就走,“那你別吃了!”
“哎哎哎……我錯了。”江穆野拽住他的衣擺,可憐巴巴地求着他,“我錯了嘛,再給我吃一點,我還沒吃飽呢。”
謝星舟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把碗還回去,看着江穆野飛速地把剩下的吃得一滴不剩。
他湊過去替江穆野收拾空碗,江穆野卻閃了一下躲開他。
他微愣,扭頭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人,“躲什麼?”
江穆野臉色微紅,別開臉掩飾地咳嗽一聲,支吾道:“我……我半個月沒洗澡了,都臭了。”
謝星舟聞言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故意揶揄地點點頭,“確實。”
江穆野臉色更紅,忙低頭嗅了嗅衣領,只聞到滿鼻腔嗆人的藥水味。
“你還不能洗,再等等。”謝星舟收拾好餐盒,說:“我走了。”
“好把……明天早點來!”江穆野依依不捨地看着他,隱形的尾巴耷拉在床尾。
謝星舟點點頭,趁天還沒黑走了。
天黑的時候護士來換藥,江穆野問她能不能擦擦身體,護士給了肯定的答覆,還說要幫他找個護工。
江穆野拒絕了,他現在可以自己下床上衛生間,胳膊也能小幅度自由活動,擦個身體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實踐總比想像難,他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每動一次都會牽扯到後背的傷,痛得他齜牙咧嘴,需要停下來緩很久。
才擦了一隻胳膊,江穆野整整花了半個小時,他正艱難擦着,衛生間的門被人敲響。
“不用了謝謝,我自己可以。”
江穆野沒回頭,誤以為是護士找來的護工。
“是我。”清冷悅耳的聲音,竟然是謝星舟去而復返。
江穆野忙扔了手裏的毛巾,轉身拉開衛生間門,低頭看着門口的人。
他站得極近,上半身裸着,胸膛因為高興而劇烈起伏着,薄薄的一層胸肌幾乎要頂到謝星舟臉上去。
謝星舟被衛生間裏的熱氣蒸騰得有些臉紅,他低着頭不看江穆野,只低聲說:“我幫你。”
江穆野卻傻着沒動,直到謝星舟輕輕推了他一下,他才側開身體,把謝星舟讓進來。
“咔嚓”一聲,謝星舟反手鎖上了衛生間。
兩個一米八幾身形修長的男人擠在狹小的空間裏,難免挨挨蹭蹭,基本活動不開,氣氛一時間熱絡曖|昧起來。
江穆野光着身子,只有幾條白紗布從背後橫過來遮住,腹肌和胯部細微的毛髮都在隨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衛生間的燈光朦朧,謝星舟微側着身,彎腰站在一旁洗毛巾。
從江穆野的角度,能順着衣領看見謝星舟心口白皙又粉嫩的起伏處,他呼吸一沉,匆匆看一眼,又做賊似的移開。
這些都是他曾經把玩過無數次的東西,但現在卻後悔極了,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好好愛惜,沒有仔細把謝星舟捧在手心裏,也沒有把謝星舟的每一寸肌膚好好刻進心裏,以至於現在想碰卻碰不得。
這些天謝星舟日日來照顧他,他好幾次都快沉淪,又好幾次把自己從甜蜜里拽出來,提醒自己謝星舟已經不屬於他了。
“別動。”謝星舟把溫熱的毛巾摁在他的胸口,把他從愣神中叫醒。
江穆野便不敢動了,極力忍着粗重的呼吸和橫衝直撞的躁動,僵硬地像石板一樣,任由謝星舟從肩膀到腰腹仔仔細細地替他擦乾淨。
謝星舟照顧病人照顧得十分盡心體貼,他擦完上半身洗了毛巾,又蹲下來把江穆野僅剩的布料往下脫。
江穆野一驚,想阻止他,被他掀起眼皮警告地看一眼后,江穆野便不敢動了,任由謝星舟全脫掉,開始一點點擦拭起來。
“很好看。”
謝星舟蔥白的手指落在江穆野的紋身上,指腹順着洋桔梗的花瓣一點點地描摹。
“嗯。”
江穆野直被搞得呼吸斷斷續續,腹肌起伏得嚇人,基本騰不出功夫回應。
謝星舟才繼續往下擦,他微偏着頭去擦江穆野的膝蓋,然後臉頰便被突然打過來的灼熱戳住,他一愣,然後抬手抓住。
“砰——”
江穆野猛地把門把手抓得嘎吱作響,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鋒利的喉結像一把刀似的在脖子上滾動。
真是要命了。
“也擦擦吧。”謝星舟卻淡定地用毛巾蓋住,仔細擦洗起來。
江穆野悶哼一聲,求饒地攥住他的手腕,“對不起,剛剛不是故意碰到你的臉的……”
謝星舟低聲笑了笑,十分通情達理地點頭“嗯”了一聲。
“別擦了,放過我吧。”
江穆野受不住把人從地上拽起來,慌亂地抬手擦掉謝星舟臉上亮晶晶的污漬,然後撤回手,想把這罪惡抹在自己身上。
謝星舟卻握住他的手指,張口含進了嘴裏。
指尖落入溫熱的口腔,江穆野的呼吸徹底亂了節奏,腦子也糊糊塗塗像一團軟爛了的年糕——
謝星舟此刻面頰微紅,眼帘要垂微垂,模樣勾人地在吃他的手指。
瘋了。
他傷成這樣,謝星舟是想要他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甜起來了吧?(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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