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冬日裏天黑的早,將將要進酉時便已見了夜色，有不少人家開始張羅晚飯，裊裊囪煙飄向灰濛濛的天空,彷彿夜色又深重了些許。
林可欣和朱婆子進廚房整治飯菜,前面鋪子裏三春和宛姐兒守着。
沒多久,賣完了滷味關了鋪門的張山柴和姜正好過來了。
“三春給我稱半斤腐竹,拌點兒辣醬，不要太多。”姜正好說完,喜滋滋地往後院沖。“娘，我老遠就聞着香味兒了，是不是燉了芋頭排骨湯，我還聞着了濃郁的紅燒味兒,紅燒了什麼？”
林可欣笑他。“鼻子真靈，岩哥兒拿回來的，估摸着得有四斤重的羊肉呢,本來想燉湯,又覺得還是搞個紅燒好，山柴呢？”
“沈大夫要買點鹵腐竹,結果店裏沒有了,我讓三春稱了半斤，大姐夫這會兒該是往普濟堂去了吧。”
“快讓他等等。”林可欣連忙說著。
姜正好不知丈母娘要幹啥，但還是麻溜兒的跑回了前面，把正要出鋪子的大姐夫喊住。
“娘。”張山柴手裏提着用油紙包好的腐竹。
林可欣將一碗熱騰騰香噴噴地紅燒羊肉裝進籃子裏,遞給了大女婿。
張山柴也沒多問，接過籃子就往外走。
“娘，送普濟堂去？”姜正好好奇的問。
“對，平日裏多有麻煩沈大夫,也就他性子好，換成一般大夫，怕不會這般細緻耐心。”
姜正好想想每月都會下鄉去趟揚家的沈大夫，很贊同的點點頭。“像沈大夫這樣的大夫才是真正的大夫。”
張山柴回來時，手裏拎着包藥材。“娘，沈大夫說冬日裏用這些藥材燉雞很好。”
姜正好聽着，眼睛一下就亮了，快言快語的接道。“我明兒抓只雞過來。”
“我也抓一隻。”張山柴憨憨地笑。“燉一大鍋湯。”
人多，一隻雞還真不夠吃，林可欣笑笑應了這事。
張山柴和姜正好沒在鎮上吃晚飯，兩人各自拎着一個沉甸甸的籃子回了家。
籃子裏裝着一碗芋頭排骨湯，一碗紅燒羊肉。
雖只有四斤羊肉，裏頭還放了兩個蘿蔔呢，也夠一大家子吃。
“東家，你這家裏的氛圍可真好。”朱婆子感嘆了句，很是羨慕。
她去過很多戶人家做活，卻從沒見過如林家這般和藹相處，她在林家呆了幾個月，就沒見過吵鬧，從來都是歡聲笑語。
林可欣樂哈哈的自誇了一句。“大概是我這娘當得比較好吧。”
“東家確實很好啊。”宛姐兒很認真的說了句。
說起姑姑，三春很有話說的，噼哩啪啦的誇了起來。
都道三個女人一台戲，一屋子四個女的，場面不是一般熱鬧。
芋頭排骨湯，紅燒羊肉，菘菜燉肉片，香煎鹹魚，酸菜炒肥腸。
最後一個菜炒出來，沒見岩哥兒回來，林可欣也沒幹等，帶着人先吃飯。
吃過飯，街道上仍有零星幾人行色匆匆往家趕。
“不用幫着收拾了，趕緊家去吧。”
三春也說話。“我來就行，朱大娘你帶宛姐兒回去吧。”等會街上沒什麼人，可就不太安全了。
朱婆子和宛姐兒剛走，岩哥兒踏着夜色進了家門，頭髮上沾了一點點雪花稍瞬便化了。
林可欣以為自己眼花。“下雪了？”
“剛開始下。”岩哥兒洗了把臉，坐到飯桌旁吃飯，他喝了半碗湯，才伸筷嘗嘗羊肉。“味道真不錯，娘，你覺得怎麼樣？若是瞧着好，我再去買半扇羊。”
看齣兒子喜歡吃，林可欣就回。“明兒別買，明兒咱們吃雞，過兩天再買吧。”
“好，我先跟他說定這事。”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岩哥兒說到田地。“娘，栓子家的田地我沒要。”
“價格沒談攏？”
“對。”岩哥兒點點頭。“最低二十九兩銀子，不太值當。”
林可欣還沒想到田地的事，有了這岔，就說。“往後你注意點這方面，要是碰着有合適的，咱們一點點的買，也攢些田在手裏，比攢銀子要強些。”
“我給尋摸尋摸。”
三春就瞅着，岩哥兒一個菜一個菜的清，清完羊肉清排骨湯，接着是炒肥腸然後是燉肉片，最後連熬鹹魚也沒放過。
這胃口可真好！
“你可別硬塞硬撐。”林可欣隨口說了句。“晚上不要吃太飽。”
岩哥兒笑着回了句。“剛好飽肚，沒硬撐。”
“我來，我來收拾，你洗澡去吧。”三春手快的把活搶了過來。“難怪岩哥兒越長越高，這兩年個頭竄得老快了。”
“吃得好唄，給補着了。”林可欣笑談着。
日子轉眼進了臘月。
春花感覺也有十來天沒進鎮看看娘，見今個天氣頗好，難得的出了太陽，就收拾收拾抱着胖娃娃往鎮裏去。
要不怎麼說是姐妹呢，春杏也有這想法，難得的好天氣啊。
兩姐妹前後腳跟進的林記滷味。
人一多，後院就更見幾分熱鬧了。
林可欣瞅着白白胖胖的外孫，愛不釋手的抱在懷裏，都捨不得鬆手了。
肉嘟嘟的臉，黑亮亮的大眼睛，連睫毛都長長地，還很乖，不吵不鬧一逗就笑，名副其實的小天使了。
“岩哥兒昨個買了半扇羊肉回來，咱們今個就給吃了它。”
春花問。“多少錢一斤呢？上回娘做的紅燒羊肉，孩他爹就念叨了好幾回，說特別好吃，後來我又做了回，總是少了點味，娘，今個咱們還做吧，我跟着學一手。”
“這個不難，許是火候不太足呢，一會我看你做。”
說完吃的，林可欣又看向大閨女。“肚裏的娃近來可乖？”
“乖的很呢。”春杏瞅着有后特別眼饞。“就盼着能生個像有后這麼乖的男娃。”
“肯定會的！”春花挺了句。她還把有后穿的小衣裳送了兩身給大姐壓枕頭下呢，據說這法子靈。
聊了通孩子話題，林可欣就問兩個外孫女識字的事，總之，挨個說著話，誰也不冷落了。
三春聽着後院的歡聲笑語，小聲兒的跟宛姐兒咬耳朵。“我姑好着呢，兩個表姐也很好，我覺得吧，誰要是能嫁給岩哥兒，算是掉福窩裏了，你說是不是啊。”
“是的。”宛姐兒點點頭，她有些奇怪，少東家怎麼還沒成親？但她沒有問出口，覺得不太合適。
“宛姐兒，你哥考上秀才后，你們是不是要搬進縣城去？據說秀才可以進縣學讀書，都不用花什麼錢，可省事了。”
宛姐兒是知道大哥有這個想法。“得明年才知道呢。”大哥說，縣學有月考，月考考得好，還有銀子可拿，他再尋些掙錢的活，足夠養活一家三口。
“你要走了，我好捨不得的。”三春悶悶不樂的嘀咕着。
宛姐兒沒有說話，她也有些捨不得。
店裏來了生意，忙活一通，又有了片刻空閑，宛姐兒不想三春太失落，就道。“我教你識字，昨兒教的還記得嗎？”
“記得一點點。”三春羞愧極了。
“沒事兒。”宛姐兒笑得溫柔，話也說得輕細。“多念念就會了，我教你呀。”
顧老闆進店來，瞧着兩個腦袋緊緊挨着湊一塊，有聲音細細的飄出來，都聽不太清楚，他看了眼，又晃晃悠悠的出了林記。
聽說大姐二姐也想買點羊肉，岩哥兒下午出去了趟，又買了半扇羊肉回來。
春花和春杏各分一半，拿錢給母親，林可欣照樣也收了。
臘月初八，張山柴和姜正好進鎮裏來時，各拿了碗臘八粥，沒開店門先去了東大街。
一路拿進鎮，熱騰騰的臘八粥早就涼透了。
“娘，春花半夜裏就起來熬着了。”
張山柴憨憨地笑着，沒有說話，只把粥遞給丈母娘。
林可欣是想笑又笑不出來。“你們吶！完全可以晚些進鎮，春杏挺着個大肚子呢，春花還在奶有后呢，哪經得起這般折騰。”
臘月初八煮臘八粥，家家戶戶都會煮的。
林家自然也有煮，林可欣留着兩個女婿讓他們等會兒，待臘八粥煮好后，每人吃上兩碗，肚裏熱騰騰的往東興街去。
住在鎮上不比住在鄉下。
今年的臘八粥，林可欣就送了普濟堂，隔壁雜貨鋪的顧家以及將屠夫家裏。
過完臘八，年味兒就更濃了些，也更見幾分熱鬧。
就連說話時話里都多了股年味兒。
“……今年劉記店裏的窗花要比往年好看了些，我瞅着樣式特別多。”
“你家窗花也沒買？我也還沒買，下午咱們去看看？”
林可欣和朱婆子在後頭忙着，邊忙說聊些日常。
糊窗紙買窗花辦年貨祭灶拜神大掃除……
瑣瑣碎碎的事情有不少呢。
今年的春聯是顧哥兒寫的，還寫了好幾個福字，岩哥兒忙着佈置劉家宅子，沒什麼功夫念書，臨近年關他便擺了攤子幫着寫春聯寫福字，他字寫得好，又是個童生還長得格外俊秀，攤子生意特別好。
林可欣好幾迴路過，瞅上一眼，都笑得樂不可支，巴掌大的攤子裏三圈外三圈全是人呢，還有不少小媳婦小姑娘，也不知是真心買｜春聯呢還是想看看這俊秀的讀書郎。